我依著牧寒的建議,報名參加了全國新人公益廣告大賽,主題是關愛自閉癥兒童。
在此期間,牧寒也遵守之前的承諾,找了幾個相熟的報社記者去啟辰學校采訪。報道刊登之後,引發了很大的反響。江海市幾個知名的人大代表、政協委員和民間意見領袖紛紛在報紙上撰寫評論,呼吁政府不要搬遷啟辰學校。搬遷學校的事暫時擱置下來了。
除了完成每天的工作之外,我還要完善自己的參賽作品。牧寒幾次想看我的策劃,都被我拒絕了。參加比賽是我自己的事,這一次,我一定要憑自己的實力去贏。
隨著截稿日期的臨近,我花在公益廣告創作上的時間也越來越多,幾乎每天之後都要留下來加一會班。這一天,辦公室的同事們都走空了之後,我又打開自己的創意策劃案進行修改。
牧寒走過來看我工作,我急*忙把文檔關掉。他笑著說︰「難道讓我看一眼就算捉刀嗎?」。
我扭扭捏捏地說︰「我覺得做得不好,給你一看,你肯定要提出建議,那不就變成捉刀了嗎?」。
牧寒淡淡一笑,說︰「我就看看不,行不行?」
我想了想,便打開策劃案,把位置讓出來給他,自己又拖了一張椅子乖乖地坐在一邊。
以前他要看我的策劃案時,我總是緊張得不得了,此刻相同的場景卻變得很溫馨。
牧寒沉默著看完,微笑著說︰「這個創意故事講得不錯啊!」
「真的不錯嗎?」。我自己又翻看了一遍。
我的創意主題是「住在玻璃屋里的男孩」。有一個小男孩。他住在一個玻璃屋里,他能看到外面的事物,外面的人也能看到他。可是他無法與外界交流,久而久之,人們也不再關心他,仿佛他是一個透明人。有一天,小鳥餃來一粒花種,從玻璃屋的縫隙間落了進去,種子發芽了。開出了美麗的花朵。小男孩從第一朵花開始收集花種,種出了越來越多的花,可是人們對他仍然不聞不問。
有一天。一個小姑娘經過玻璃屋,被滿屋子盛開的鮮花吸引住了。她輕輕叩響了玻璃屋,呼喚那個小男孩。小男孩听到了響聲,也學著女孩的樣子叩響玻璃屋。她把手貼在玻璃上。男孩也把手貼在玻璃上。兩只小手掌心相對。奇跡發生了,玻璃屋里的花開始迅速生長,花朵推倒了玻璃屋的牆壁,小男孩從房子里走了出來。兩個孩子手拉手置身于灑滿陽光的花園里,花香飄滿了整個城鎮……
我想通過這個故事告訴人們,自閉癥孩子有著豐富的內心,只要通過關愛去打開他們的心門,就能讓他進入這個溫暖的世界。而世界也會因為有他們而變得更精彩。
我對牧寒說︰「故事是還不錯,可是我提煉不出一句廣告詞。」
牧寒抱著雙臂。淡淡地看著我說︰「大音希聲,大象無形。」
我腦中靈光一閃,問︰「你是說,不需要廣告詞?」
他微微一笑,說︰「我什麼也沒說,你自己琢磨吧!」
我又把策劃案快速翻看了一遍,自言自語地說︰「對啊,不需要廣告詞,讓觀眾自己去體會故事的深意,這樣可以從被動灌輸變成主動理解。廣告的表現形式也要盡量簡單,沒有台詞、沒有配樂,最好是黑白簡筆動畫片,只到最後一幕才換成彩色的,廣告主題也不言自明了。」
牧寒一直微笑看著我,我突然不好意思起來,一邊低頭玩筆,一邊忸怩說︰「這是我自己想的哦,你什麼也沒說。」
「嗯,我什麼也沒說。」他沉聲笑道,「梅朵,有一天你會超越我的,我很想知道你能走多遠。」
我不明白為什麼他會突然這麼說,訥訥地說︰「你說什麼呀,我比你差太遠了!」在我心目中,李牧寒就是廣告界的國王,絕對不會有人能夠超越他。
牧寒笑著說︰「梅朵,我早就說過,你很有天分。算了,不說這個,既然有了思路,今天還是早點回去吧,不然你媽又要怪我留你加班。」
我不好意思地說︰「好吧。」我們倆關了門出來,我到下一個路口去等他,他開了車來接我。
上車之後,我問︰「你也沒吃飯,要不要先去吃一點?」
他看了我一眼,微笑說︰「我也很想跟你去吃飯,不過你媽一個人在家不要緊嗎?」。
我和他才剛走到一起,本來現在應該是感情最甜蜜的時候,老媽卻突然跑來了。這幾天,她一逮到機會就勸我分手,說實話我已經有點煩了。我想了想,說︰「我跟我媽說過要加班,吃飯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我請你好不好?」
牧寒笑著說︰「吃飯哪有叫女人買單的。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我搖搖頭。他淡淡一笑︰「那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吧。」
牧寒把車開到一個露天西餐廳。那個西餐廳原本是民國是一戶有錢人的別墅,別墅後面有一片花園。我們就在花園里落座,別墅的露台上有一支小樂隊在表演爵士樂。
我很開心,這是我們在一起之後第一次真正的單獨約會。等牧寒點完菜,我顧不上矜持,把椅子挪到桌子的側邊去,跟他相鄰坐著。
他伸出手拉著我,笑著問︰「你很高興?」我點頭如搗蒜︰「嗯!好開心!」他拉著我的手,淡淡笑著不。
我看著他的眼楮,不知不覺看呆了。男人的眼楮怎麼也會這麼好看,有時候耀如辰星,有時候又像黑夜一樣沉默。他微笑的時候,眼楮微微彎出一個弧度。眼角有一條隱隱的笑紋。我情不自禁地輕聲說︰「牧寒,我愛你。」
他沒有,只是用手輕撫我腦後的長發。臉上的笑容好像無奈的嘆息。除了那夜告白,他極少極少說「我愛你」。或許,對于他來說,這句話其實是不必多說的。
我輕聲說︰「牧寒,有時候我在想,你是一個怪人,我也是一個怪人。」
他笑了。問︰「為什麼這麼說?」
我說︰「就像一籃子隻果擺在你面前,明明有那麼多光鮮亮麗的,你非得揀一個普普通通的。」
「漂亮隻果都打了蠟。」他笑著說︰「我更想知道。你為什麼說自己怪?」
我低下頭去想了想,輕聲說︰「總理就職演時說‘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有時我就有這種感覺。我又不是大國總理,竟然有這種情操。難道不怪嗎?」。
其實老媽的擔心未必沒有道理。我明知前路有許多荊棘,但是仍然忍不住要追隨他的腳步。
因為他說過,他需要我留在他身邊。
牧寒半晌沒,我忍不住抬頭去看他,發現他的眉頭微微糾結著,似乎又陷入了痛苦的沉思。我心里一痛,伸出手去撫平他的眉頭,笑著說︰「我就是說自己節操高嘛。你也不用這麼沉痛啊,你放心我不會去當烈士的……」
「梅朵。」牧寒把我的手握得更緊了。「我但願自己能盡所有努力讓你幸福。」
明明是那麼甜蜜的一句承諾,從他嘴里說出來為什麼會如此沉重?我愣了愣,拍拍他的手,故作輕松地說︰「好啊。土豪,我你,和我交吧。」
牧寒被我逗笑了,眉頭也不知不覺的舒展開了。我松了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被他握得有點疼。
吃完了飯,牧寒開車把我送回家。我一進家門,就看到餐桌上整齊地擺放著四菜一湯,老媽板著臉坐在沙發上,看我進來也不打招呼。她周圍好像被一團陰影包圍著。
我有些心虛地問:「媽,您吃過了嗎?」。
「沒心思吃!你干嘛去了?」她冷冷地問。
「最近手上有個策劃,馬上就要交了,我加班想趕出來。」我輕聲說。
「和誰一起加班?又是和那個李牧寒吧?」老媽的語氣很生硬。
我好聲好氣地說:「媽,我就加加班,真的沒什麼,牧寒他只是想等我加完班把我送回家。」
老媽鼻子冷冷地一哼,說:「我看他就是假公濟私,故意留你加班吧!」
我抱怨說:「什麼啊!媽,是我自己要加班的。我也不是一門心思忙著談戀愛,也有很多正經事要做的。牧寒說過,女人也要負責任,無論是對待工作還是家庭都要認真。」
「又是他,你能不能有一句話里不提到他?」老媽說,「梅朵,你的事我和你爸也說了,他也認為你們倆不合適。你跟他實在是相差太大了,治不住他的!退一萬步說,就算他樣樣靠譜,我們也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去給人家當後媽!我看你還是趁早辭職吧!」
我一听就生氣了:「媽,你怎麼能這麼不講道理?為什麼非要我辭職?我就算辭職了,也不會和牧寒分手的!」說完便不耐煩地躲進洗手間踫的一聲關上門。
我媽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含著無比的心酸:「朵朵,有哪個當媽的不為自己的女兒好?如果你真的找了個合適的,我和你爸都會真心替你高興,我干嘛跟自己閨女過不去?這個李牧寒,他你知道他的底細?他怎麼樣?為什麼35歲還不結婚?朵朵,媽是不忍心看著自己的寶貝女兒往火坑里跳!女人這一輩子,成敗就在嫁人上!找對了,你一輩子安穩幸福,找錯了,就要吃一輩子苦頭。到時再想反悔可就難了!你是不知道媽有多心疼你,我做了一桌子菜,你一聲招呼也不打,就在外面吃了,媽說你什麼了嗎?媽什麼都能理解你、遷就你,唯獨終身大事不能不管啊……」
說到後來,門外竟然想起輕輕的啜泣聲。我站在洗手間里,看著鏡中一臉茫然的自己,只覺得又心痛又彷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