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你的行李重不重?要不我替你拉箱子?」徐電關切地問。
我笑著說︰「你搞定自己那個就行了,里面可是你的全部家當。」他手里那個箱子是我的三倍大。
到了安檢口,我們停下腳步。徐電依依不舍地看著我,我對他笑了笑,柔聲說︰「到了美國那邊要好好加油哦。」
「朵朵……」徐電痛苦地說,「其實我很想留下來,只要你說一句話。」
我眼眶又紅了,用力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說︰「你別磨嘰了。徐電,到了美國找個聰明漂亮又愛你的女博士,生一堆小博士,我要全部收成干干女兒。」
徐電看著我,沒有接話。
我從自己包里拿出他送給我的戒指,交還給他說︰「對不起,這個戒指我還是要還給你。徐電,我真的很珍惜你對我的心,希望你不要怪我出爾*反爾。」
徐電勉強地笑了笑,說︰「朵朵,我知道你是不忍心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回絕我,你怕我變成第二個‘十動然拒’。不管怎麼樣我還是要謝謝你,畢竟你曾經答應過嫁給我。」
我微笑看著他,淚水在眼角打著旋。
徐電說︰「朵朵,我能不能最後抱一抱你?」
我笑著點點頭。他伸出溫暖的雙臂把我擁入懷中。這雙手臂,曾經在我最艱難的時候給了我最大的鼓勵和扶持。如果世事不錯,我應該是一個懵懂而幸福的女孩。有一個樸實簡單的男友。
眼淚還是忍不住掉了下來,他抱著我的手臂更緊了緊,用下巴抵著我的頭沉聲問道︰「朵朵。我真的沒有機會了嗎?如果我不走一直陪在你身邊,有一天你會被我感動嗎?」。
我笑著流淚道︰「徐電,你不能為我放棄自己的人生。不管你多愛一個人,都不要為了她放棄自我。你答應我,以後一定要得諾貝爾獎,或者是成為像比爾?蓋茨那樣的人,讓我悔到腸子發青!」
他放開我。溫柔地替我擦去臉上的淚水,最後看了我一眼,然後拖著行李箱轉身決然地走了。
我一直目送他過了安檢。他再也沒有回頭。
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後,我拉著自己的箱子往國內安檢區走去。
我和徐電同日離開江海,他去美國,我飛北京。
陳晨要和她的博士男友結婚了。她男朋友是北京人。博士畢業之後回了北京工作。陳晨也嫁雞隨雞地跟了。半個月前,她給我發了喜帖,叫我做她的伴娘,說連伴娘禮服都給我準備好了。
跟李牧寒分手之後,我沉悶了很長一段時間。想起往日的種種,我最想念的人竟然是陳晨。我們在一起度過很多青春、歡笑、淚水,雖然後來卻選擇了不一樣的路,但是誰沒有走錯過路呢?
我知道她回來了。她一定也在等著我。所以我主動給她打了電話。接起電話的那一刻,我們倆都哭了。我們天各一方。抱著電話哭了半小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但是我們都知道,彼此之間過不去的那道坎已經了。
剛坐上飛機,陳晨就通過**給我發了一張圖片,上面拼集了許多男人的照片,陳晨說,這些都是她的哥們,個個有房有車,婚禮上都能見到,讓我隨便挑一個。
我回說︰「姐,你是打算讓我以後跟你一樣嫁到首都去?」
「不好麼?以後我們的小孩還能指月復為婚呢!」
「謝謝您了,我還得留在江海讀研究生呢,那些漢子你自己留著慢慢欣賞吧。」
「靠,你還真打算守寡啊!梅朵我告訴你,你要真打算在一棵樹上吊死,我就把那樹給砍了!」
「飛了,關機,不跟你廢話了。」
飛機在兩個小時之後準時落地,一走出機場,就看到陳晨和她未來顧卓炎在接機處等著我。他們把我安頓在酒店,然後又一起去吃飯。我和陳晨很久沒有見面,有許多話要說。直到飯店打烊,我們倆還意猶未盡,陳晨就讓顧卓炎自己先,她干脆跟我在酒店里住一晚,準備徹夜臥談。
陳晨說第二天要帶我去游覽偉大首都,我問她不用準備婚禮嗎,她說她最怕這些瑣碎的事情,婚禮的事全由顧卓炎包了,她說,她要做的事情就是婚禮當天準時出現。
第二天一早醒來,陳晨果然拖著我出門,非要帶我去玩。我思前想後說,其實北京我只有一個地方想去,就是故宮。
在大罵我虛榮沒品庸俗之後,陳晨還是乖乖地陪著我去了故宮,還在里面逛了一整天。在參觀了古代妃嬪居住的鴿子籠之後,她不住感嘆如今的幸福生活來之不易,今後一定要抱緊顧博士的大腿好好過日子。
從故宮出來路過護城河,我看到河水全部被放干了,許多清潔工跳到河道里清理垃圾。我奇怪地問陳晨︰「這是在干嘛?」
陳晨說︰「國內游客太沒素質了,老是往筒子河里扔垃圾,河底下垃圾都埋了好幾層了。環衛局終于受不了網友的口水,干脆把河水放干徹底清理一下,據說這幾天光玉米芯就清出了好幾噸。」
我感嘆說︰「這麼好的風景,怎麼會有人舍得往里扔垃圾呢?」
陳晨笑著說︰「你別說,有人扔垃圾,有人扔寶貝。上周報紙報道說,有一個清潔工從河里撈出來一個大鑽戒,拾金不昧給上交了。公安說先放在派出所存著,如果到期沒人認領就拿去拍賣充公,我估計這兩天派出所的門檻都被踩平了。」
「鑽戒?是在河里撈出來的嗎?」。我驚訝地問。
陳晨說︰「是啊。長什麼樣不知道,只知道應該是挺大一顆鑽。」
我的心不知為什麼砰砰直跳,腦中不由想起李牧寒最後一次送我回家的時候,我對他說想和他去故宮外走走。那天我們在噴泉邊分別,他的兜里似乎就裝著那枚戒指,會不會……
雖然明知這很無稽,但我還是對陳晨說︰「親愛的,那個派出所在哪?你能不能陪我去看看?」
陳晨杏眼圓瞪說︰「你也想去踫踫運氣?!拜托!別瞎了!」
我苦笑不語。她回過味來,沉聲說︰「好,我陪你去。」
到了派出所,我們說明來意,一個警員把我們帶到了失物招領處。管理失物的那位警官估計是被連天來上門認鑽戒的人整煩了,對我們態度很不耐煩,啪的一聲把一個厚厚的本子扔給我,讓我填了姓名住址電話身份證號碼,然後就像審訊犯人似的問我︰「你丟的戒指是什麼樣的?」
我的心狂跳著,勉力鎮定地說︰「是一枚圓形切割的鑽戒,六爪承托,一克拉左右,沒有配鑽和其他裝飾。」
警官低頭對了一眼手里的證物照片,又抬頭問︰「還有沒有其他特征?」
我的心快跳出了嗓子眼,用干澀的聲音說︰「如果沒有記錯,戒圈的內環應該刻有我的名字拼音,我叫梅朵。」
警官扔下我們走開,似乎是去對照實物。陳晨緊緊抓著我的手說︰「不會是真的吧……」
過了好一會,那位警官又出來了,一**坐下說︰「姑娘!我說你閑得慌吧!沒事您扔什麼鑽戒啊!你知道給我們添多大亂嗎!趕緊把您這戒指領走,以後別再亂扔東西了成嗎?!」
我渾身顫抖者,危危地站起來說︰「真的是我的戒指?」
那位警官從一個沾滿黑色泥漿的小絲絨盒子里拿出一枚鑽戒,指著內圈文字說︰「這里寫著LoveMeiduo.是你吧?」
我愣愣地看著那枚戒指,眼淚突然決堤而出。
那是我的戒指,是他給我的愛和承諾。他說過,他愛我是世上最真實的事;他說過,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要相信他;他說過,他永遠比我想象的要認真。
我眼前突然浮現出一個畫面︰李牧寒一個人站在故宮外,白雲遠去,楊柳拂絲,人聲熙攘。他站在那里,看著夕陽沉入金色重檐背後,看著夜風吹皺滿池轂紋,在人聲漸次消隱後,他最後看了一眼那枚戒指,然後把它放進盒子里,讓它沉入了黑暗的河水之中,把我們未踐的約定永遠安放在那里。
那是他給我最後的承諾。他愛我,和我愛他一樣真實,和每天的生活一樣真實,就好像太陽每天都會升起,好像人有影子,好像食物里必須有鹽,好像心碎了會痛。
我拿著那枚戒指走出派出所時,已是黃昏時分。殘陽下的故都是多少年的老風景了,老槐樹迎著冷冷的夕陽抖落一身滄桑,晚歸的人們裹在欣喜的焦急里步履匆忙,灰瓦灰檐一如舊日沉靜,北來的風裹挾著粗糲的黃沙,吹向時間深處。
終于,我真正地成全他了。原諒就是最好的成全。假使有一天,我們還能在世界某個角落重逢,我會用一種像他一樣的方式告訴他,其實我一直愛著他。
你的眼楮看見這一場火災,
你看不見我,雖然我為你點燃,
哎,那燒著的不過是成熟的年代,
你的,我的。我們相隔如重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