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心底一慌,搖了搖她,道︰「不,不要睡,睡著了就醒不過來了。」
阿碧眼皮重逾千斤,上下打架,听到這話,忙又睜大了眼,讓自己不至睡著,「不,我不要睡,我要陪著你。」
林峰道︰「對,我們都不要睡!」頓了一頓,面上閃過幾分決絕之色,「阿碧,我答應你,等把你的眼楮治好了,我就放了你,天南海北,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我不會再阻撓你。」
阿碧柔弱一笑,道︰「傻瓜,你真以為我是害怕你們才不敢逃跑麼?其實其實我是舍不得你你和小師弟。」
林峰道︰「我自然知道。只是你不思念師傅師姐們麼?等你的眼楮好了以後,我就陪你去看你的師傅師姐們。只要,你快樂就行!」
阿碧點了點頭,心中有千言萬語欲要傾訴,話到嘴邊卻又滯住。正在這時,林峰目光隨()意往四周的石壁一打量,忽地眼中一亮︰「那是甚麼?」
阿碧來了精神︰「有甚麼發現麼?」
林峰嗯了一聲,從身上月兌下長袍來給她披上,然後走上前去。那塊石壁與其他石壁並無兩樣,是以方才林峰並沒發現異樣。
這時他大手在上面一拂,雪花簌簌落下,顯出了一些模糊的字跡︰盡融洞中之雪,當可獲生!
「盡融洞中之雪」林峰碎碎念著這句話,忽地將掌斜下一推,如同火焰一般的光芒立時便將地上的雪蓋住了。片刻後,他長長一嘆,收回掌來。
「怎麼了?」阿碧輕聲道。
「石壁上寫了一句話︰盡融洞中之雪,當可獲生!」林峰沉聲道。
阿碧欣喜道︰「這麼說,我們有救了!」
林峰道︰「這洞中雪不知積了多少年,倘若動用真氣,只怕力竭而死也不一定能完全融掉。除此之外,這雪似乎還與平常的雪不一樣。我方才用了紫極門的洪陽玄氣道,卻不能傷它分毫。」
聞言,阿碧面色一黯,便即沉默了。
洪陽玄氣道乃是一門極霸道的功法,運功之後真氣會流遍身上的奇經八脈,激發出人體內的「陽火」。這種陽火與生俱來,霸道無比,能焚盡世間所有的污濁之氣,更何況這區區的一層雪。
一般來說,平常人如無特殊的機遇,終其一生也不能激發出萬分之一二。但紫極門先祖功參造化,參悟出這樣一門逆天的功法,由此奠定了紫極門幾百年的基業。
見阿碧面色不愉,知道她心中煩悶,不知怎地,林峰心中倒忽然輕松下來。「呵呵——」他笑了兩聲,「生又何歡,死又何哀?其始而本無生;非徒無生也,而本無形;非徒無形也。」
這句詩文由他吟來,帶著幾分樂觀味道,阿碧心中也是一動,道︰「說的好。生又何歡,死又何哀。你與我從小便沒了父母,一如秋霜下的枯草。同為苦命之人,能死在一起,也算是一種緣分。」
林峰點了點頭,緩緩挨著她坐了下來。白茫茫的一片大雪窟,一種直入骨髓的陰冷竄入人心底。阿碧傷勢未未愈,不一會兒便凍得臉頰通紅,下意識向著林峰身上臥去。
「林峰,希望下輩子還可以遇到你,還可以與你一起闖蕩江湖。」
「會的,會的,下輩子如果還有機會,我還會抓住你,不讓你離開半步。」
「算話。」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就這樣,兩人依偎到了一起,甚麼正魔道義皆拋在了腦後,此刻,一片白光在兩人身上升起,繞著兩人流轉不定。
兩個人都緩緩合上了眼楮,似乎與雪窟中的一切都融為了一體。
不知過了多久,耳旁傳來了「滴答滴答」的聲音,兩人恍若未覺,突然,一滴冰冷的水滴落在了阿碧臉頰上,阿碧猛然驚醒︰「是雪,雪融化了麼?」
「林峰,醒醒,你看看,是不是雪融化了。」她推了推身邊的林峰道。
林峰慢慢睜開眼楮,隨即咦了一聲,道︰「是雪融化了,是雪融化了!」
阿碧喜不自勝,來不及思忖原因,只是搖著林峰的身體,道︰「我們有救了,我們有救了。」
林峰整了整面色,拉著她站了起來,抬眼看去,四周雪光迷離,映得洞中一片光亮,雪大多融化了,一如斷線的珍珠,不斷從石壁上傾泄而下。
「 」忽听到兩道響聲,一塊石壁向內移了進去,刺眼的光亮透射而出。
一陣風吹來,兩人皆不覺地打了個顫,只見一片黑暗當中,雲霧層疊,影影綽綽地掩著一段狹窄的石崖,而在石崖盡頭,一塊方圓百丈的崖地如同漂浮在空中的仙境一般,散發著聖潔的光亮。
天邊星光璀璨,一片黑暗之中,隨風卷來了一陣幽香,阿碧嗅了一下,奇道︰「這是甚麼?居然這麼香。」
林峰向前行了幾步,隨即興奮道︰「是花兒,數不清的花兒,想不到這麼高的地方居然還種有花兒。」
阿碧也是一喜,道︰「那我們快去看去聞聞花香也不錯。」
兩人當即踏著一路的雲霧向前行去,此刻逼近了圓形崖地,所見愈是清楚,只見一塊十多丈的空地上種滿了各種花兒,幽香襲人,旁邊是一個圓形的「小湖」,湖面冒著熱氣,竟是一眼溫泉。
溫泉再往前不遠,乃是一座石屋,從中透出了一道道昏暗的燈光。石屋中想必住的便是那位仙子了,林峰如此想著,當即對著石屋行禮道︰「仙子前輩,紫極門林峰有事求見!」
許久許久,石屋中沒有一絲聲音,這處地方雖然不像先前那麼寒冷,但時間一刻一刻,林峰心中一分一分冷了下去。
莫非仙子不在?不對,既然有燈光,人就應該在。正在他猶豫要不要再往前走上幾步的時候,石屋中傳來了一個冷寂的聲音︰「你們進來罷!」
林峰看了眼阿碧,攜著她走入石屋之中。石屋不大,卻擺滿了各種日用物品,一張石床擺在正前方的牆下,甚是干淨雅潔。整個屋子中,隱隱的還傳來一陣幽蘭似麝的芳香,林峰心想,看來這位仙子應是位年輕的女子。
「錚——」正在這時,忽听一聲銳響,一道白光驟然閃過,直向兩人射來,林峰心中咯 一下,連忙閃身擋在阿碧身前。
正當白光將要擊中林峰之時,一旁傳來一聲輕笑,旋即又是一道白光閃過,恰好將先前那道白光擊落在地。
「好一個傻小子!」一個白衣如雪的身影背對著,站在了兩人面前,語聲悅耳,帶著一絲孤獨與落寞,「你方才為甚麼不躲?」
林峰道︰「晚輩二人有事相求,自然不可拂了前輩的面子。」頓了頓,語氣一轉,「若是前輩想要我二人性命,只怕從我倆剛上山之時便可成功了,為何還等到現在。」
「你這小子倒也聰明!」那女子轉過身來,唇角帶著一絲贊許的笑意,「很多人之所以死,就是不夠聰明。」
那女子約模三十來歲,容顏俏麗,膚色白皙,不施粉黛卻如朝霞映雪,唇紅齒白,氣度風騷,隱隱帶著幾分番邦女子的妖嬈之色。
可以看出,這位女子年輕的時候定然是位傾國傾城的美人,此時雖然年華逝去,紅顏稍暮,卻依舊稱得上「仙子」二字。
「多謝仙子夸獎。」林峰行了個禮,將來意道明,然後道,「晚輩的忙,請仙子務必相幫。」
「你既然連過了三關,我便幫你一幫又有何防。是救你身旁的那位女子麼?」那女子說著,不待林峰回答,一邊走上前來,仔細察看阿碧的眼楮,用手晃了幾下,隨即搖了搖頭,嘆道,「看這傷勢,定然是被甚麼上古凶獸的毒氣所傷,難治啊!」。
林峰面色稍變,道︰「此話怎講?」
那女子捏了捏下巴,道︰「如今的典籍之中,對于上古凶獸的記載少之又少,更不用說萬千繁雜的毒氣種類了。你且說一下,這位姑娘是被甚麼凶獸所傷,也許我有辦法。」
「燭龍!不知仙子對這畜生知道多少?」
「燭龍?上古十大兄凶獸之一!」女子面色一變,「你們怎麼招惹上它了?」
林峰當下將沉龍淵除燭龍之事大致說了一下,關于長生劍則是略過不講,仙子听了,點了點頭,忽又意味深長地道︰「你們只知燭龍乃上古十大凶獸之一,卻不知它也是太古魔神蚩尤的得力干將之一。燭龍原本是一名凡人,後來機緣巧合,師從神裔部族的一位隱士高手,修煉了許多厲害的法術。蚩尤黃帝大戰,燭龍在一次大戰中立了大功,蚩尤為表彰他的功績,封他為「燭真神」,又傳他無上魔功,成就不生不滅之獸身。後來黃帝蚩尤逐鹿大戰,燭龍被黃帝用九龍劍氣擊中,雖然僥幸不死,但卻蛻化成了獸形,再也不能修煉成人了。」
林峰萬萬想不到燭龍還有這段秘辛,但心中卻又疑惑了,仙子說這些又是何意。見他雙眼茫然,仙子咯咯笑了兩聲,腰扭臀擺,氣度風騷,然後緩緩道︰「我只是告訴你,典籍中對于凶獸之事記載甚少,而燭龍乃是人獸化而來,毒氣則更為復雜。」
這無疑是一盆冷水從頭頂淋下,林峰心中咯 一下,身子險些軟倒下來,阿碧卻是十分鎮定,苦澀一笑,道︰「世間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倘若上天真要讓我一輩子做個瞎子,那我便一輩子做個瞎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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