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電話那邊是一男子的聲音，略顯慵懶地「喂」一聲。「您好！打擾您，這里是美華公司。」我趕緊接話。
只听「神馬？美華啥子呦！你麻哈兒嗦！」啊！我心中一驚，重慶話。都瑞公司在北京，老板姜東與老板娘李梅都是北京人，怎麼冒出個重慶方言。我瞪圓了眼楮斜視凌葉，他也在盯著我，劍眉虎眼，氣勢洶洶。
我果斷掛斷，轉而微笑看向他，伶俐地說︰「對不起，領導，我撥錯號碼了。」
「接著撥。」他相當不屑，神情疑惑，呈現不耐煩狀。「好的！好的！接著撥。」我心中一萬個不情願，卻又無力抗衡，只低頭照著紙上的號碼又撥了，默默祈禱這次千萬別再撥錯。
「嘟嘟嘟……」「喂！啷個，又是你，神頭兒！」我一驚，又是那個重慶人，「對不起，撥錯了！」我滴神，我立即掛斷。
「都瑞公司在北京還是重慶？」凌葉暴躁地起身，撿起地板上的火機點燃一支香煙，走近我。我定楮看向他，白色的煙霧繚繞在他堅挺的鼻尖和豐潤的唇邊，他表情相當嚴肅。
我不敢直視他的眼，一雙星眸像兩片幽靜的古潭，似要把他人的魂魄深深吸走。我默然垂頭，嘀咕一聲「北京。」說罷，我自知不妙，屏息斂氣，毛發倒豎，思踱計策。
「滾！」果然一聲咆哮，凌葉口中的香煙嗆我一臉。我無法喘息，捂臉使勁兒咳嗽，但沒有移步，仍堅持站在原地等待扭轉事態的機會。我急忙搶話，語氣倉促，「大概是我記錯號碼了。凌總您先別生氣，等我找朋友核實，去去就回。」
我真是機靈，在他發作之前，先行想到了安撫之法。
他修長的眼楮眯成一道縫，奪魂的目光定格在我的臉上，對著我又噴出一口香煙。刺鼻的煙味嗆得我直捂臉，他唇齒間發出極具震懾力的聲音，與生俱來的霸氣壓倒式的襲來，「白痴！把事情給我辦得妥當些！」
「是！是！一定！」我急速回應，倒退幾步，局促不安。「還不快去！白痴！」又是震耳的吼聲。听罷，我緊走幾步推門而出。
走出凌葉的辦公室，我好似一場惡夢驚醒，他的怒吼嚇得我一身冷汗，後背已然潮濕一片。我剛才太過緊張，消耗許多能量，我現在倚牆而立頓感虛弱。「呼呼」我正喘著粗氣，忽听一女子聲音溫婉悅耳，「韓炎！eHere！」
又誰啊？竟然跟老子拽英文，真煩！我剛被罵完，一肚子不快，心想別往槍口撞。我頭不抬眼不睜不耐煩地回了句，「誰啊！」
「莎莎！」耳畔聲音略顯陰沉。莎莎可是月復黑女，我不好得罪，立刻轉身看向她，見她正在三米遠處凝視我。她面色陰冷，站在一片陰影中，是一塊常年見不到陽光的地方。我不禁想起某部恐怖片中的女主角，眼神游移，看向她的左手邊，那里是一扇棕色木門，與凌葉辦公室的木門相似，只是在陰影中令人很難。
「莎莎！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我再不悅也要對她陪著笑臉。「跟我進來。」莎莎對我勾勾手指，臉上一片陰霾。
我听話點頭，向她走去。她推開木門，我看見一個極小的辦公室，光線不好，剛好被大廈轉角處的凸起擋去了光線。她緩步向前，腰肢輕扭，走到座椅處。她的大眼楮忽閃忽閃，一改剛才陰郁的表情，「韓炎，坐！」
「謝謝莎莎。」我被她萌萌的眼神打動，不自覺撤掉了心理防線。
「韓炎，入職第二天了吧，有些話其實第一天就該與你講。但上周五，我很忙，忙到周末都沒休息，你不會怪我吧。」莎莎說話溫柔似水，親和力十足。我暗自驚嘆，她若是我領導便是極好，從脾氣秉性來看就比凌葉強百倍。我想著，不自覺胳膊轉向後背，模模潮濕的衣服。
我也如莎莎般溫和地說︰「謝謝莎莎姐關心。我怎麼會怪你？是你想多了。」「其實你的入職，是我與凌葉強烈推薦的，這點你大概還不知。」莎莎目光皎潔。
我猜測她應該如實相告，此時提起，也許是想與我要份人情而已。即便如此，我也略有感動，感恩于心感謝于行，我含笑輕語，「多虧莎莎姐幫助，讓我得以加入美華。」
「嗯！」她朱唇微揚，「其實你有你的長處，比如你工作積極態度端正，這正是美華所需，不像一些員工專門搞歪風邪氣，分幫分派玩站隊。她們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知曉，不過就先讓她們囂張去，因果終有報對不對。」
奇怪，莎莎為何與我提起這些，難道朱然的事情她都知道？
她將一張紙攤在辦公桌上推向我，悠悠然解釋道︰「這是你上交的聊天記錄，我幫你存著，文筆不錯，條理清晰，只是內容不真實哈。當然，我了解這是你為人厚道，不會背後說人。」
噢！我秒懂，莎莎大概誤會了，以為我編撰聊天內容是在袒護朱然幾人，不過，她又怎知我所述不實呢？
莎莎淡然一笑，「韓炎，每個公司都有好人與壞人，這個好與壞表面不好分辨，但公道自在人心。路遙知馬力，時間可以證明一切，何去何從你自己選，我廢話不多說。總之不管你做什麼，我莎莎都會支持你！」
莎莎巧舌如簧，但語義卻虛虛實實。我雖困惑不解，但臉上卻始終掛著笑容，「莎莎姐說得極是！」「好！你懂就好，以後每周你寫篇聊天記錄給我，隨你寫什麼，寫朱然也好，寫凌葉也好，總之我要真實的內容。」她慢條斯理，卻極具震懾力。
莎莎利齒能牙，我佩服不已。走出莎莎辦公室，我站在那塊陰影下，瞬間通透了。莎莎說來說去，好話說盡，明顯是想利用我成為她的眼線。我該怎麼辦？
我思索著匆匆回到工位。不論莎莎有怎樣的險惡用心，現在的耽誤之急我都要先應對凌葉的刁難。我翻出手機，找到都瑞的電話號碼，果然是我寫錯了一個數字。哎！馬虎大意鬧出那麼大的誤會，我真是笨死了。
「你去哪了！電話也不接，還以為死了！」凌葉走向我，「白痴！讓你確認號碼怎這樣磨蹭？幾個意思！」「不是！」我每次見到凌葉都不自覺慫作一團，變成一只弱不禁風的貓咪，聲音柔弱到自己都听不清。
「那是什麼啊！」他粗聲粗氣，不爽得像要打人一樣。我定了定神，暗自鼓勁兒，不能怕他，不能怕他！想著想著，我聲音漸漸洪亮起來，「莎莎叫我去了她辦公室。」
「行！你快點兒！別磨蹭！快點兒把都瑞的事情搞定，我跟胡總開個會，我再來找你！」凌葉風風火火離去，背影高大威猛。
看著凌葉遠去的背影，我忽覺好孤獨，在這個偌大的公司中，沒有一個人能與我交心。他們都不簡單，然而毫無背景的我就像是一只案板上的小白兔，誰都能欺負、踐踏、使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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