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好工位，我準備好好地趴桌子休息一會兒，好好照顧一下我生病的身體。
忽听凌葉辦公室的門開了，他陰沉著嗓音說︰「白痴！別睡了。來我辦公室一下。」聲音剛落，陸方和莎莎均轉頭看我，眼神充滿了同情。趙濤也意味深長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狐疑地看向大家，難道我又要倒霉？無奈之下，我默默移步至他辦公室門前，深吸口氣，便推門而入。
他的辦公室再沒有漂亮的陽光，而是一間陰暗潮濕的庫房。他不再霸氣十足，有點兒像個陰郁的少年。他厭惡的眼神投射在我的臉上，似笑非笑地說︰「你挺厲害的嘛。我面試時，怎麼就沒看出來。你竟然是朱然放在我身邊的臥底。」
凌葉胡說什麼，他知道這樣的話有多傷人。我要是朱然的臥底，還至于為了新業務線犧牲那麼多？為了他，在遭遇奇葩羅建時，我硬著頭皮喝酒喝到不省人事，難道他忘了？為了新業務線，我給秋雲做方案加班至清晨，他也不管？他還把功勞都給了莎莎，我也不計較。他又憑什麼冤枉我。
我清了清嗓子，試著發聲，喉嚨中傳出破裂的聲音，完全听不出字數，還弄得嗓子好痛。我勉強咽下口氣，怒視他。
「哼！你平時那麼激靈，現在怎麼變啞巴了。是不是被我揭穿，心虛了？」凌葉冷漠一笑，視線從我臉上移開，專注地看向電腦屏幕。
我好委屈，真的好委屈。我使勁兒搖頭，可他根本不看我。
老天真是眷顧我，每當我病得說不出話時，總要讓我遭受這樣的無妄之災。
清晰記得我的第四任上司，顧浩，那是個及不通情理的霸道男人。那時，我才剛來北京不久，冬天的干燥加之大風來襲，我單薄的身子被風吹個透心涼，一下子就燒到了38度，身上還起了疹子。同樣的，我的嗓子當時也腫到說不出話來。
顧浩視若無睹，非讓我與客戶打電話溝通。現在想來，他就是個工作狂，一切以利益為重，才不管下屬的死活。
當時，我對他指著喉嚨搖頭，他卻十分嚴厲地說︰「你的案子，你就必須負責到底。這是一個策劃的職業素養。」我無辜地看著他，遲遲未動。他劈頭蓋臉給我一頓臭罵，還說我對工作不負責，是個懶散的員工。
我討厭被人看扁，我才不是他口中懶散的職員呢。
我心里較勁兒，一把抓起電話就打了，用極其微弱的聲音與對方解釋創意出現的所有問題。客戶听罷，表示非常理解，對我的表現也十分滿意。客戶是個有人性的，他臨掛斷電話前與我說︰生病要多注意休息，一份工作還不至于拼上性命的。
晶瑩的淚珠順著我的臉滾落，我委屈啊，真的很委屈。當然，顧浩是不會理睬我的情感的，見事情進展順利，他只對我無情地說了句︰「表現還不錯。」
人生，為何如此多踹？
我看著同樣殘酷的凌葉，感覺現在簡直就像一場無法醒來的噩夢。溫熱的淚，悄然溢滿了我的眼眶。
凌葉斜眼瞄了我一眼，然後繼續一臉冰冷地看著電腦屏幕。他質疑我︰「你還站在那兒干嘛？少在我面前裝腔作勢了，去你的一組，找你的朱然去吧。」凌葉吐出的每個字都像冰錐一樣，刺進我的心里。
我上前幾步，一巴掌拍在他的辦公桌上，眼圈濕潤地怒視他。是的，我是說不出話，但我還有眼楮啊，那是我最真誠的表達。
他瞟了我一眼，冷冷說道︰「別指望再利用我的善心。這次，我是不會同情你的。我知道，你們都是一伙的。」
你憑什麼說我利用你，我又跟誰一伙了？我狠狠地怒視他。
「呵呵！戲演得真棒！」凌葉冷嘲熱諷，「我知道，自我來到美華第一天，胡總就很討厭我。因為，我是他的死對頭皮總的嫡系。有一句俗話說得好，牆倒眾人推。皮總現在與CEO是鬧了些別扭，但這點兒小矛盾，我相信他們會分分鐘化解的。等皮總翻身，老胡就要為今天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听到這些，我確實很意外。從沒有听人說起過，美華高層的斗爭這樣激烈，這麼復雜。我更沒想到的是，在凌葉的背後，還有一個皮總為他撐腰。
「所以，這些話你都可以轉告老胡。我不怕他。」凌葉輕蔑地看向我，仿佛在看一個被識破的敵人。
「你，憑什麼，認為，我是，胡總的人？」虛弱的聲音，難听的音調，我真是用盡了喉嚨最後一點兒力氣，字字破音。
「那麼小聲干嘛？不好意思，是嗎？」。凌葉沉下一口氣，「我們今天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我承認，你外表很單純，看起來毫無心機城府，甚至單純得不像你這個年紀的人。這確實是你的優勢。不過，你做的事情，我自然要好好想想。」
我做了什麼事兒？好委屈。
凌葉站起身，移步到書架旁，雙手背在身後，銳利地目光定格在我悲苦的臉上。他咬牙切齒，「咱們就從你上班的第一天說起。你衣服不諳世事地模樣，卻能在上班第一天就與朱然、胡總等人有說有笑。難道你們不是之前就認識的？再有，你認識的小廣告公司老板，為何總能被朱然捷足先登？難道，不是你把信息透露給她的？最重要的一點，在簽約儀式上你玩了什麼把戲，你自己知道。」
我沒有，我沒有……我在心里默默地念著，對凌葉無奈地搖著頭。他怎麼會這樣認為我，那我在他心中和莎莎那種心機婊還有什麼區別……
「剛才，你在胡總分組時又跟我演了一出苦情戲碼，想讓我加深對你的信任。幸好，被我識破。不然，現在還被你當傻子耍呢！」凌葉對我大手一揮，「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無助的淚珠順著臉頰滾落。我付出了許多，許多。我的心很累，身也很累。為何他都看不到，反而一再誤會我。這是什麼？懲罰？因為我喜歡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
忽然，我感覺雙膝酸軟，跪坐在地上。
「你怎麼了？不太對勁兒。」凌葉一臉的緊張迎向我，眼中的輕蔑和憤怒瞬間不見，只剩下一臉的擔憂。
我頭暈眼花，心火在熊熊燃燒。
他來到我身邊，伸出一只大手，扶住我的額頭。而後，他一臉的驚愕和悔意。他凝視我︰「你生病了？在發燒？」
天！他終于知道我生病了，淚水如開了閘的洪水傾瀉而下。
他長嘆口氣，雙手扶住我的雙肩，想了想，站起身，低頭對我溫柔地說︰「生病就別來上班了。這樣不說話，誰又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先休息吧，其它的事等你病好再說。」
我擦干眼淚，感受到凌葉身上散發出的溫暖氣息。這，或許就是他對我的關懷吧。不過，我已沒力氣再胡思亂想……
「記得開病假條，少扣些工資。」他溫柔地囑咐道。我分明看到了什麼，他的臉上閃過深深的歉意。
我沉默地、在他的注視下轉身離開，頭暈暈沉沉地回到了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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