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路芬芳睡了一天一夜。這十二個時辰之內,武英韶忙著照顧她,根本無心去破連環劫第六重。
路芬芳的丹藥已經吸收得差不多了,她打算就此醒來,免得武英韶急白了頭發。路芬芳活動了活動筋骨,神識正要沖出丹爐內部,卻听到體外武英韶和苕華正在交談。
以往路芬芳入夢服丹都是夜深時在自己房里進行的,她處于丹爐內部時,並未留意爐外的動靜。可現在,她竟能清晰得听到武英韶和苕華說話。他們兩個以為路芬芳在昏迷中,這會兒會聊些什麼呢?
「小師叔,你也別太傷心了,路妹妹氣息尚在,要醒應也只是時間問題。」這是苕華的聲音,她在安慰武英韶。
「芬芳被連環劫吸了不少精元,我只怕她就算醒……壽數……也不會長久。」武英韶先是痛心失落,接著又振奮精神自我安慰道,*「不,咱們齊雲山有那麼多靈寶,定能為芬芳延命!我去求師尊,去求掌門師伯,他們定有辦法救芬芳!」
「小師叔你別著急,路妹妹不是尋常之人,我相信她此番定能化險為夷。」听苕華這聲氣是不怎麼擔心路芬芳的。等等,說她「不是尋常之人」,是什麼意思?
「是啊,如果芬芳有什麼差錯,那便是咱們二人的不是。」武英韶說完這些,又碎碎念了許多不該帶路芬芳來瑤山,之後要好好照顧她等等。
「小師叔,我不是這個意思。」苕華頓了頓,似乎觀察了武英韶的神色又說道,「小師叔,芬芳身法卓絕,身懷靈寶,連方才那位煮鶴前輩也十分信任她。芬芳……實在不像普普通通的凡世女子。」
苕華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武英韶卻沒有任何反應。苕華只得把事情挑明了︰「小師叔,你說路妹妹會不會有事瞞著我們?」
「是啊,我也覺得她心里的事太多了。」武英韶嘆息道,「芬芳自小孤苦伶仃,習慣于拒人千里之外。她有了心里話也不和我們說,都揣在心里定然是不好受。」
听武英韶這樣說,路芬芳心里又好笑又感動。她暴露了許多可疑之處,苕華覺得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武英韶卻只心疼她的難處。苕華又說道︰「不,小師叔,我的意思是……」
苕華停了一會兒,話鋒一轉︰「我的意思是,等路妹妹醒,咱們便把她送到朝陽鎮去休養吧,接下來的事情,可不能讓她再跟著咱們冒險了。」
苕華果然是個聰明乖覺的,她知道現在武英韶忙著為路芬芳傷心,她若出懷疑路芬芳之語,武英韶必定听不進去,還要責怪她冷血多疑。現在她順著武英韶的話說,武英韶自然就高興、順心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路芬芳神識便回到身體中,緩緩睜開了眼楮。武英韶瞪大眼楮盯著路芬芳,輕輕湊模了模她溫熱的眼皮,才大喜過望道︰「醒了醒了!芬芳醒了!」
武英韶示意苕華不要挪動路芬芳,先搭了路芬芳脈息,輕聲道︰「好了好了,脈相很是平穩!快拿些三秀丹來!」
苕華扶著路芬芳坐好,喂了她兩顆三秀丹。路芬芳覺得身體變得有力氣了,軟軟說道︰「苕華,小師叔,我沒事,害你們擔心了。」
「你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武英韶緊緊捉著路芬芳的肩膀,臉上露出釋然而舒心的微笑。苕華也笑道︰「小師叔你這是做什麼,都弄疼路妹妹了。」
武英韶听話連忙放了手,只是雙眼笑眯眯不住盯著路芬芳瞧,仿佛怎麼瞧都瞧不夠。路芬芳道︰「都是我拖累了你們。現在我沒事了,咱們趕快破那連環劫的第六重吧。」
「都什麼時候了還關心連環劫第六重。」武英韶刮刮路芬芳鼻子,「你就在這里休息,什麼都不許想,不管是第六重還是第七重交給我們就好!」
路芬芳點點頭,忽然間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從懷中模出瑤文遺書交給武英韶︰「小師叔,這個是……是你娘親的遺書,從無患珠中掉出來的。就是靠著這些文字信息,我和苕華才過了靈芝迷陣那一關。」
武英韶接過書信,黯然了一會兒,嘆了口氣。其實他自小便懷疑著,娘親或許早就不在了。如果她還在,父親的眼神就不會那麼絕望,也就不會把他扔在齊雲山二十年;可他同時又希望著,娘親其實在他不知曉的地方活的很快活,只是不願意見爹,不願意見他這個,所以躲著他們不肯出現而已。
現在真相大白了,他的所有愛恨和思念全都落空,在絕望和希望之間的徘徊也終于停止。這種感覺,就好像他獨自從添書樓上走下,手令劃過門口法陣的同時,五層樓的燈火自上而下全都熄滅了,留下的只有黑暗,安靜,和空洞。這空蕩冷清的地方,仿佛從來都沒有燭火被點亮,也從來都沒有人來過。
他不願路芬芳和苕華一起跟著傷心,只合上書信揣好,淡淡道︰「我也不懂瑤文。等咱們到了朝陽鎮,再問問那里的百姓吧。」
路芬芳和苕華都看出武英韶傷心,不再提此事。路芬芳在原地休息,武英韶和苕華則接著去破那連環劫第六重。
連環劫第六重已經開啟,武英韶月兌出後,中央石柱便已合攏,其上一枚瑤族文字藍光閃爍。武英韶掌風擊打那閃光的瑤文,中心石柱便懸出一道圓形光幕,光幕上用漢字寫著破此關的規則︰
還好是漢字。路芬芳抬頭看去,那光幕寫道︰「玉淵之中,驪龍蟠焉,其頜下有珠也。取其珠廿七,可破連環劫第六重;殺驪龍之法,傳觴飛羽劍也。」
路芬芳剛看完,這些字隨即就消失了,光幕上又出現了傳觴飛羽劍的劍訣。路芬芳納怪道︰這一關竟如此詳細得說明了破解的方法,也太容易過了些。莫非是傳觴飛羽劍高深精妙,即使得了劍訣也不容易練成麼?
路芬芳很快將那幾句歌訣熟記于心,光幕旋即收回中心石柱,石柱通體變作綠色,且顏色一點點向下消退,原來是像沙漏般用于計時,若時間耗盡闖關者還湊不齊二十七顆明珠,便是闖關失敗,陣法鎖死。
「一,二,三……」路芬芳掃了一眼場中,共浮游著三十二只驪龍,若每頭都含明珠,要取二十七顆是不難的。
武英韶和苕華則已經開始琢磨那傳觴飛羽劍訣。武英韶劍術修為很高,與苕華討論了幾句,又對了幾招,便領悟了劍法要訣。他們兩個鑽研劍法的工夫,用掉了第六重總時間的大約七分之一。
如此看來,這第六重考校的是闖關者的劍法修為,有武英韶在,破此關卡可說是十拿九穩。武英韶與苕華議定了戰術,便一個驅趕驪龍,一個出招擊殺,武英韶剛斬殺一頭驪龍,苕華便去接那驪龍吐出的明珠,她伸手卻抓了個空——仿佛就在她踫到明珠的瞬間,那珠子便如幻影般消失了。
路芬芳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楮再看,確實不見了那明珠的形跡。難道這珠子不能用手踫?
見此情狀,武英韶便對苕華道︰「咱們接下來要小心些,驪龍明珠數量有限,掉得多了就過不了關了。」
「哼。」又是伯服在冷笑。路芬芳問道︰「老爺子,你可是看出什麼來了?」
伯服說道︰「驪龍明珠是世間至純至淨之物,怎可沾染俗人之手!」
路芬芳問道︰「不能用手踫,那如何才能取下來呢?」
「那只有靠他們自己想辦法了。」伯服懶懶道,「反正最多只能失誤五次。我只怕,很快就能看到結果了。」
路芬芳早知道伯服懶得幫忙。她自己想著,如果一點塵埃都不能沾,那用劍、衣服也是不行的。她問伯服道︰「剛才那光幕里仿佛只說要收集二十七顆明珠,卻沒說要把明珠歸到什麼地方,比如放入什麼機括之類。路芬芳看武英韶和苕華不像有什麼頭緒的樣子,便忍不住站起身上前查看。
原先的毒水已經抽干了,現在中央石柱底下是無底深淵。路芬芳走到深淵邊上,兩丈深處的石壁並無異樣,再往深處卻有些不規則的孔洞,不知道與明珠有無關聯。
路芬芳看得專心,卻听到苕華「啊」了一聲。她抬頭看去,見苕華喜對武英韶道︰「小師叔,我知道如何收住這些珠子了!你看這深淵壁里有許多孔洞,是呈‘還形太真陣’排列的,咱們只要按照順序用掌風把明珠擊到陣中去,明珠既不受污染,又能解開陣法,不是兩全其美嗎?」。
苕華和路芬芳同時了孔洞的奧秘,只是苕華熟習陣法,比路芬芳先找到了破解之法。苕華的聰慧原不在路芬芳之下,現在她的靈力恢復大半,破陣自然沒路芬芳什麼事了。
武英韶說道︰「好,那咱們趕快開始吧,那綠色光柱又降下去一點了。」
路芬芳細看那計時光柱,按她原先的估計,這關總時間大概是兩刻鐘那麼長。可是兩個人說話的工夫,光柱竟然降下去好長一截,這光柱竟然不是勻速下降的,采集明珠的兩人要更抓緊時間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