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芬芳 100、戒急用忍

作者 ︰ 玦妃

四長老大約是忙于準備第二輪試劍會的初選,並未急于審訊路芬芳,只是把她關在駱駝峰的霧滔崖,不許任何人探視。

霧滔崖上終年大霧不散,站在峰頂亦看不到其他各峰的景物,如同雲海孤島,實在是面壁思過的絕佳所在。路芬芳忽然得了清淨,心里卻喜憂參半惴惴不安。

她喜的是可以不再繼續參加試劍會,總算躲過一樁麻煩;憂的是澄空傷勢未明,令她內疚不已。

澄雷為澄空渡氣時,說他「皮外傷,無大礙」但馬上又說要「送去靜樂宮請魏長老看看」,明顯是前後矛盾的。如果真的是皮外小傷,那還用得著請魏長老看傷麼?

所以澄空說傷勢不重,恐怕是為了安穩在場弟子的情緒,免得他們集體向路芬芳發難。路芬芳也是冷靜下來後才想明白這層關節,但霧滔崖有禁制靈扎的陣法,她想給澄雷傳一句謝謝,竟也不能。

路芬芳心神不寧了一天一夜,想練劍排解心緒,才想起覆雨劍和乾坤袋早被霏英李收走了。她只得學著周重璧折了根樹枝,在空地上演習起傳觴飛羽劍來。

這套劍法路芬芳已經越練越順,但走到第七式「紅蓮艷/酒」時,卻忽然凝滯了下來。這正是她引動丹爐靈氣擊潰澄空的那招,不知若僅靠她自己的真氣發動招式,威力究竟如何?

路芬芳試著將自身真氣輸入樹枝,緩緩繼續力量,不料剛剛進行了不到一半,樹枝就因為承載不住真氣之力,崩作數段散落在地上。

當時若只用自己的真氣,到底會怎樣?路芬芳試驗不來,心中越發煩躁。她抬起頭,想看看夜空中的星星,卻霧滔崖的天空也是陰雲密布,一點星月之氣都滲不出來。

路芬芳抱緊了自己,在這又黑又冷的山崖上,屬于她自己的時間仿佛停止,屬于她的一切仿佛已將她隔絕。她運起真氣抵御中夜的寒冷,對著漆黑唱起歌來︰

「誰伴明窗獨坐,我伴影兒兩個。燈盡欲眠時,影也把人拋躲。無那,無那,好個淒涼的我!」

她唱了幾句,心想這寫詞的人還有燈與影陪伴,她自己卻連半點光明也無,真個比詞人淒涼多了。她又自嘲,現在已經夠淒冷的了,唱這悲苦調子豈不是雪上加霜,還是唱些快樂的好︰

「天接雲濤連曉霧,星河欲轉千帆舞,仿佛夢魂歸帝所。聞天語,殷勤問我歸何處。我報路長嗟日暮,學詩謾有驚人句,九萬里風鵬正舉。風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路芬芳運足了真氣,她的歌聲格外嘹亮,暗夜中回響,令她精神一振。她漸漸高興起來,反復又將此《漁家傲》唱了兩遍,唱得腰月復間都熱乎乎的。

路芬芳這才不對勁,她模模腰月復,竟是藏在腰帶里的天墉鐵牌靈氣散出,周重璧傳信給她了!

哼哼,冷了這些天,終于知道傳信了。路芬芳心里罵著周重璧,手指卻早將那靈氣吸納了進來。只听周重璧說道︰「你唱歌跑調。」

呃……

他都听見了?路芬芳又是害羞又是生氣,回道︰「我一個人在霧滔崖悶得很,本來就是唱給自己一個人的,是你非要听,難道還要怨我麼?」

路芬芳本為得罪周重璧的事後悔不已,可真到周重璧主動找她的時候,她這張利嘴又不饒人了。

「呵呵,那招‘紅蓮艷/酒’使得不錯。若是憑你自己的真氣使出來的,就更好了。」

周重璧似乎已經不生氣了。他難得夸路芬芳一句,路芬芳卻听出了另一層深意。他分明是在告誡她,不要太過依賴珠丘丹爐的力量。他既有此心得,莫不是自己已經得到了教訓?

路芬芳知道不能多問他的事,便說道︰「我會努力修煉的,今天用丹爐真氣太過草率。我與沈師哥雖不熟悉,但錯手傷他,我心里實在不忍。」

「你始終絕不了自己的好勝心。」周重璧說道,「若我未猜錯,這一戰你本打算輸掉的吧?結果沈澄空一再激你,你終于忍不住出了大招,是不是這樣?」

「我……」周重璧說得在理,路芬芳已無言對之。

「你太好強了。好好問問自己,贏了這場比武,心里痛快麼,高興麼,覺得值得麼?」周重璧說話還是這麼一針見血,「仔細想想,這場勝利給你帶來多少麻煩?即便你自己心里能過得去,霏英李他們會讓你好過麼?」

「是啊。」路芬芳可憐巴巴道,「我知道應該忍耐,但總是忍不住。」

「知行合一很難,所以許多人听過太多大道理,卻依然過不好這一生。」

這句話,周重璧仿佛又是在感嘆他自己。路芬芳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便對周重璧道︰「對了,我那天在夢真崖下和一個叫李君盼的天墉弟子交手了,她……她鬧著非要上夢真崖,是要找你。」

周重璧听了,良久不語。路芬芳解釋道︰「我只是單純得想告訴你這件事,沒有別的意思。」

「呵呵。」周重璧平靜得說道,「她是我師兄李靖的女兒,大約是我師兄和師娘叫她來這里找我的吧。」

周重璧……竟然就這樣說出來了。他不是不想讓路芬芳知道他的事麼,怎麼這會兒又想說了?

「那你……不想見她麼?」

「我和我師兄的恩怨,說來話長。」周重璧說道,「我是不祥之人,那孩子見了我也沒什麼好處。」

不祥之人?周重璧一向灑落,不知為何突然表此傷心之語。路芬芳一下子都不知該怎麼安慰了︰「為什麼說這樣的話?誰說你不祥?一定是你的仇人妒恨你,所以才這樣說你吧!」

「呵呵。」周重璧淡淡說道,「我的仇人太多,我不在意他們說什麼。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你不用在意,只記住一點,洞天壺幻境很危險,千萬不要再進去。」

「嗯?」怪不得路芬芳誤闖洞天幻境,周重璧會那麼生氣。路芬芳問道︰「洞天壺很危險?其中滿是祥瑞之氣,怎會有危險?」

「世人把洞天壺吹噓得那般神妙,其實除了我,誰也不知它的厲害之處。」周重璧的聲音冷得像初冬的湖水,「洞天壺煉成最初是化妖用的,後來幾經改造,被用來盛放日月陰陽,風火水土,自成一片天地。我拿到手上時,它雖沒有當初將妖物化成濃水的神力,但任何生靈進入其中,精氣神消減速度是在外界的三倍而不自知。不管是人是仙,若常常出入,壽元必定不長。」

路芬芳總算明白,一時間羞愧不已。她差點為自己的無知送了小命,出了洞天壺後還不問青紅皂白給了周重璧一頓臉色,真是可笑之極。

路芬芳不再說對不起了,她只會繼續告誡自己,冷靜冷靜再冷靜,戒急用忍,知行合一。路芬芳問道︰「那你和洞天壺合體……豈不是也很危險?」

「暫時不會有什麼影響,既能成功合體,就說明洞天壺認我為主,我和它相輔相成,誰也壓不過誰。」周重璧輕松得說道。

「那你自己一定要小心。」路芬芳望著夢真崖的方向說道。

「嗯,你也是。」

這夜,路芬芳只睡了一個時辰,醒來時精神卻不錯,耍了一遍傳觴飛羽劍,仿佛覺得自己又進益了。她想再打會兒坐,卻听得崖下有腳步聲,似乎有人上來了。

霏英李明令禁止任何人探視她,誰敢明知故犯?難道是霏英李自己要上來審她?不對,若有長老級別的修為,應該是直接御劍才對吧。

路芬芳警覺得後退幾步,但見霧中走出一身姿窈窕、眼神靈動的姑娘,正是寧梅無疑。路芬芳又驚又喜︰「阿梅,你怎麼來了?」

寧梅拎著食盒蹦蹦跳跳上前來,兩人便雙手相握,竟像久別重逢的歡喜。寧梅笑道︰「我來看看你,給你送點好吃的。」

路芬芳很是感動,卻急道︰「哎呀呀,我一個人沒關系的,你偷偷上來,萬一被你師父了怎麼辦?」

「沒關系,我師父很護短的,不會把我怎樣。」寧梅一樣樣從食盒中取出熱飯熱菜在殘破的石桌上擺好,悄聲道,「再說小師叔幫我擋駕,她也不好說什麼的。」

小師叔?路芬芳疑道︰「他許你來的?」

「是啊。」給路芬芳準備的吃食,寧梅也順便吃了幾口,「小師叔現在不苟言笑的樣子,其實心里還是向著咱們的。」

路芬芳心里微微一動,急忙又問︰「沈師哥怎麼樣了?請魏長老看過了嗎?」。

寧梅緩緩放下手里的大肘子,支支吾吾說不清楚。路芬芳搖著她的手臂道︰「好梅梅,你就告訴我吧,不然我心里實在急得不行!」

「他的內傷調養調養也就好了,真的不礙事。」寧梅說道,「只是我師父和夏師伯都動了大氣了,這些天騰不出手來,等試劍大會結束,定會找你的麻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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