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來探視她,邵蘭君心煩意亂,但是,她不想拒絕。
她現在是站在了谷底,來的,無非就是受過她的打壓,看她現在好欺負,順勢來踩上一腳的人。
到底是誰,她其實很想知道,因為可以知道那些在她面前笑著奉承的人心里的真實想法。
那些真實,會提醒她,那種已經將萬人踩在了腳底的自信,有多麼的可笑。會讓她知道以後該怎樣生活。
如果,有以後的話。
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備的邵蘭君看到來人的時候,即使強烈地壓抑著,也還是濕了眼眶。
這是,她的親人們吶!
霍震宇,她當年用盡所有的力氣去逃月兌的男人,這麼多年來,同在陌城,即使擦肩而過,他們也會裝作是陌生人。
只是,有了那一夜,又怎能完全當做陌生人?他對她的心,她一直都知道的,但年少叛逆的她,選擇無視。
只因為他是父母為她選定的人,所以,她連自己的心都不想去看,就不分青紅皂白拒絕了他。
離開這個男人的時候,她給了他一個了無牽掛的瀟灑背影,其實,她遠沒那麼灑月兌。
在環球旅行的時候,她的眼前總會出現他的影子,她告訴自己,這都是因為自己在糊里糊涂的狀況下將珍貴的第一次給了他,無關愛恨。
再後來,她就遇到了她生命中的劫數,文若愚。
當她挺著個大肚子,帶了個孩子,再次回到陌城的時候,才知道他已經結婚了,而且是在她離開他的第二天結的,跟一個在酒吧認識不超過十分鐘的女招待。
這麼明顯的報復,她覺得心里苦澀,卻不知是為他,還是為了自己。
既然要斷,那就斷個徹底,她將孩子送到了霍家,她看到那個小家子氣的女招待驚慌的眼神,看到了霍震宇要殺人的眼神。
在那樣的目光中,她依舊驕傲如女王般離開。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他們各自在自己的商業王國馳騁,盡量不和對方有任何接觸。
霍震宇的花邊新聞從來就沒有斷過,女敕模,新晉小花旦,朋友之妻,美艷女下屬,個個都成為他的囊中物。
她,卻如同一個禁欲主義者,身邊再沒出現過任何男人,白天是工作狂,晚上回家陪伴。
無論如何小心翼翼,同在陌城,總是會見面的。
那個男人永遠是左摟右抱,一臉欠扁的表情,挑釁地看著她,仿佛在說,「少你一個,地球仍然在轉,老子仍然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她目不轉楮地直視前方,只給他一個冷笑,「幼稚!下流!」
其實,她的心里,不是不難受的。只是,她不會讓他知道。向他示弱,在她看來,那是她的恥辱。
他們這樣無聲的決斗,持續了這麼多年,當他們再一次面對面站著的時候,竟然是在這樣的環境里。
邵蘭君的心頭五味雜陳。
這個男人如果跟文若愚一樣,是來嘲笑她的,她覺得她會崩潰的,她會不顧形象地沖他大吼,用最難听的話問候他的祖宗十八代。即使,她的在這里,也阻止不了她的歇斯底里。
她覺得自己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所以,她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個男人。
男人老了,鬢角都有了銀霜,他的五官,是非常俊朗的,她是一步一步看著它們逐漸衰老的。
此刻,他皺起來的眉,他深深的抬頭紋,都在訴說著他的擔憂。
沒有什麼嘲笑,沒有什麼落井下石,只有,發自內心的擔憂。
邵蘭君的心里軟了軟,她又看向跟在霍震宇身後的,她的。
他的眉眼之間,有幾分當年的霍震宇的英氣,也有幾分來自她的基因的冷漠和疏離。
她的,多麼優秀啊,即使媽媽沒有管過他一天,他卻不計前嫌地在媽媽最難的時候救了媽媽。
邵蘭君的眼角有淚,自從到了這個地方以後,她她的淚腺特別發達,流的淚比幾十年流淚的總和都多。
「還好吧?」開口的是霍震宇。
邵蘭君含著淚,微微一笑,「嗯!」
「你呀,怎麼就那麼不小心呢?」男人嘆氣,似是在責備,言語間的溫柔,是誰都無法忽略的。
邵蘭君別過臉去,死死咬著下唇,眼淚無聲滑落。
「沒事了,謹言都處理好了!」
「嗯!」邵蘭君重重點頭。
「很快就可以出來了,你想去哪里?我來安排。」
「隨便吧!」
「去南加州可好?那里陽光充沛。」
「好!」
「跟邵馳一起去吧,讓他照顧你。」
「嗯!」
「跟謹言說說話吧!」
邵蘭君抹掉臉上的淚,努力撐出一個笑容,看向了霍謹言。
「對不起!」
邵蘭君拼命地搖頭,「別這麼說,是我對不起你。」
「真的,對不起,讓你受苦了。」霍謹言站起來,跪倒在地,給邵蘭君磕了個頭,腦袋在地上磕出了重重的聲音。
「孩子,你這是干嘛?快起來啊!是媽媽不好,是媽媽對不起你啊!你別這樣!」邵蘭君驚叫著站了起來。
霍謹言在地上磕足了三個頭,每一個都是頭重重著地。
那聲音,听的林以菲心驚肉跳,她急忙上前扶起他,看到他的額頭都滲血了。
他這分明,是在代她跟邵蘭君賠罪啊!
林以菲的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他伸出手抹去她的淚,對著她笑,「沒事了,都了!」
邵蘭君似才看到林以菲,她的神色復雜,突然問了霍震宇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你說,愛情到底是什麼?」
霍震宇一怔,愛情嗎?
「愛情就是,光陰荏苒,斗轉星移,在我心中,依然是,最美的你!」
說這話的時候,男人的眼楮看向不知名的遠方,可邵蘭君依然覺得臉上熱辣辣的。
老都老了,竟然有了這種小女兒家的表情,莫非,自己真的要夕陽紅了?
她自嘲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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