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涼伸手順了順被冷風吹得有些凌亂的額發,語氣很肯定︰「當然沒有走錯!我一直都是往西邊走,往西邊走才能離開這里。」
她話音剛落,便听到假裝耳釘的黑貓開口︰「其實,我也覺得你走錯路了。」
龍貓附和道︰「嗯,主人,你還是看一看地圖吧。」
龍貓是依靠血脈傳承的種族,感覺敏銳更甚修士;黑貓是活了無數年月的凶獸,見多識廣。顧涼對自己的方向感很確定,卻還是取出地圖細看了下,她望了望前方的無邊荒野,夜色下一切都變得恐怖猙獰起來。
「我們沒有走錯方向。」顧涼說道,「要離開這里,只能往西邊走,就算繞路走,最後也得過了西邊的關口。」
這片荒野就像一只細腰葫蘆的半島,荒野之外是標注了險地元嬰以下不能靠近的海域,以顧涼的修為,渡海是痴人&}.{}說夢。想離開荒野半島,只能從葫蘆的細腰走。
洞天福地面積浩瀚,被傳送到這片樹不開花的葫蘆半島來,也的確是顧涼運勢太差,自帶倒霉光環。
兩獸都沉默了。
顧涼把龍貓身上的皮毛撫順,輕聲問︰「你怎麼感覺到我走錯路了?」
「越往前面走,越危險。」龍貓道,「剛才都沒有這里危險。」
顧涼皺了一下眉頭,她將自己的神識範圍翼翼地擴大了半公里,發現前路凝聚的注視果然比先前多了些,發毛的感覺縈繞心頭。恍惚間雞皮疙瘩都要遍布全身。
退路…沒有退路,後退的路凝聚了更多的目光!
這片荒野注視他們的目光。究竟是什麼東西!
顧涼的膽子不小,這個時候也不免多了些懼怕的情緒。她下意識地伸手握了一下胸前的小袋子,除了小玉瓶,里面還裝著一枚淨化污穢的菩提子和看破幻境的千幻石。
將小袋子從衣襟中拉出來,顧涼便發現那些目光的注視瞬間多了,汗毛豎起的感覺讓她迅速將小袋子塞了回去。那些目光卻如影隨形,過了好一會兒才退去少許,大部分仍舊粘連在她身上,危險油然而生。
「你傻呀?」黑貓呵斥道,「佛家的菩提子你也敢拿出來!」
顧涼擰著眉。踩著飛劍前行,說道︰「它們畏懼菩提子。」
黑貓哼了一聲,到底還是不願意顧涼死在這里,指點道︰「安分守己,不做多余的動作,大概就能離開了。」
「那些東西…究竟是什麼?」顧涼忍不住詢問。
黑貓是駐守青銅宮殿死亡之路的凶獸,歲數也許比神荒世界更加古老,實力強悍無需贅言,它竟然會忌憚這片荒野?
黑貓粗聲粗氣。很是暴躁︰「你不該知道,別問!老子不想挨雷劈!」
顧涼飛快的想著原著里的設定,在心里將設定過了一遍,卻沒找到符合的設定。只能放棄。神荒世界太遼闊,險地眾多,秘密無處不在。根本就不是一本小說能夠囊括齊全。
飛劍縈回曲折地往西方飛,顧涼心中警惕也越來越深。越往前走,凝聚在她身上的目光也越多。還有幾道目光如影隨形。似乎她剛剛出現在荒野,那幾道目光就悄然尾隨了她,含帶著惡意,根本避不開。
荒野中,風吹動了成片的草叢,沙沙聲不絕于耳。月亮爬上頭頂,傾灑的月光仿佛蒙上一層血色,影影綽綽的,邪異而妖艷。
隨著月亮的爬升,荒野中越發寂寥,寒冷越來越重,蓬草桿子上結了一層白色冰霜,月光下紅得仿佛浸了鮮血。
顧涼心頭的危機感越來越重,修士听覺出群,她能听到自己飛,蓬草在來回擺動著,根部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似乎想將她從飛劍上拉下來。
菩提子在她的衣襟中,散發出溫暖的熱度,這溫度越來越炙熱。
龍貓全身的皮毛炸起,根本就撫不順,它的眼楮炯炯注視著前方,胡子顫動,兩只耳朵兔子一般豎了起來。
危險,無處不在。
黑貓低低的咒罵道︰「擦!竟然趕上這一遭!」
顧涼的眼皮跳了一下,不妙的預感浮上心頭,她接話問道︰「什麼這一遭?」
「接下來要了。」黑貓並不解釋,它沉聲道,「依現在看來,你要離開這里,只怕很不容易。」
「我#¥¥%……」它用顧涼听不懂的語言含含糊糊地咒罵了一番,隨後道,「你要大難臨頭了,一不還會死掉。」
「你說。」顧涼手上扣住一枚玉符,她的速度又減慢了一些,神識籠罩的範圍漸漸收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警惕。
龍貓身上的氣息也漸漸收斂,它皮肉緊繃,警惕的翁動著鼻尖,做好了隨時戰斗的準備。
空氣里,血腥的氣味淡淡,別說龍貓,就連顧涼都能清晰聞到。
凝聚在她身上的目光也越來越多,危險而貪婪的,帶著森森惡意,令人頭皮發麻。
「再過半個時辰就是午夜時分,血蝠出動,你要保持體力,堅持兩個時辰。」黑貓道,「別想著躲進你的小洞天做縮頭烏龜,血蝠也能跟著你進去,將你的小洞天都啃噬殆盡。」
「血蝠是什麼東西?」顧涼頓了頓,詢問,「它們有什麼弱點?」
「血月之下,血蝠永生。」
殺不死避不開的敵人…顧涼扣緊了那枚玉符,聲音干澀︰「萬物相生相克,血蝠能沒有弱點?」
黑貓卻不願意詳說了︰「你還是先想著怎麼顧好自己吧。血蝠有弱點,但是你現在還做不到將它們殺死的程度,說了也是白說。菩提子倒是能起到一點作用,不過作用不會太大。還會讓你遭受更生猛的攻擊,我建議你把它收起來。」
黑貓幻化成小黑貓蹲在顧涼肩頭。仰望著她的側臉,深深懷疑道︰「說實話。我懷疑你被霉神附身了,不然你怎麼會趕上血蝠出動的日子。」
顧涼擰眉︰「我也覺得是。」
原著的顧涼好歹也是三四十歲就金丹的出色弟子,按理說,應該不會有這麼糟糕的氣運才對。難道是劇情君看她不順眼,所以將她的氣運剝奪了?
「主人,倒霉也沒關系,我還是很喜歡你的。」龍貓齜了齜牙,賣萌道,「有我在。主人不要害怕!」
黑貓嗤笑︰「就你?血蝠里個頭特別大的還要你應付,不然你喜歡的主人一個呼吸間就能被血蝠寄生,然後死掉。」
它好整以暇道︰「你們配合好一點,堅持兩個時辰就不會有事了。」
「咦,附近還有個倒霉蛋。」黑貓頓了一下,它翹了翹尾巴,對顧涼道,「似乎是你的同門,穿的衣服和你差不多。」
顧涼的神識很強大。但是再強大也強大不過黑貓的神魂,她眉梢微挑,詢問黑貓︰「在哪?」
「他是金丹中期修為,在你西南邊一千里之外。」黑貓眯起了眼楮。它的尾巴掃了掃顧涼的脖子,提議道,「你要和他匯合嗎?」。
顧涼直接否定︰「暫時不用。」
黑貓咧開嘴露出白森森的尖牙。它說道︰「那是個傻蛋,只怕血蝠還未出動。他就得死在這片荒野中,成為它們的血食。」
顧涼眉頭皺了一下。卻沒說什麼。
「你最好挑選一個好地方,不然血蝠出動的時候,你就得背月復受敵。」黑貓舌忝了舌忝爪子,化為耳釘貼在顧涼的耳垂上,「我不便出手,你自求多福吧。」
下方的蓬草悉悉索索聲音越來越響,顧涼甚至能察覺到蓬草們在她飛過的時候紛紛想要用葉子和桿子攀住她,不得已,她稍微提升了一下高度。
黑貓不再,仿佛沉睡了一般。
顧涼掐算著時間,在臨近午夜的時候從飛劍上落了下來,落在荒野的一片石頭地上。這里很少植物,鬼鬼祟祟的小動物倒有不少,還有一窩群居的兩級妖獸,她將丹田中縈繞的異火召喚出來,冰寒恐怖的冷氣透出,那些小動物和妖獸紛紛棄家而逃。
拿出陣盤布置了陣法,又布置了一個符篆陣,顧涼在覆蓋了冰霜的石頭上盤腿坐下,腿上擱著火鳳劍,與龍貓一起嚴陣以待。那些無處不在的目光從四面八方凝聚而來,越聚越多,石頭地上的冷風也越來越冰寒,荒野的惡意將石頭地籠罩起來。
顧涼看了看天上血紅的月亮,月光陰冷而黏稠,灑落在大地上。沙沙聲從周圍傳來,蓬草隨風擺動,如舞動起腰肢的吃人妖精,它們的根睫快速生長,葉子伸長,向端坐石頭地中的新鮮血肉蔓延。
八百里外,金丹中期的乾坤派修士身陷蓬草重圍,他頭頂一只圓盤端坐在光滑石頭上,閉著眼楮巍然不動,金石鳴奏之音隨著圓盤轉動響起,金色刀刃不斷從圓盤上飛出,將躁動瘋狂的蓬草齊根斬除。
蓬草生命力頑強,仿佛無窮無盡,從天空上看,以修士為圓心,方圓數十里的蓬草都在向圓心傾覆而來,斬之不盡,滅之不絕。
荒野上,妖獸的嚎叫從四面八方傳來,它們在蓬草間蟄伏,將修士包圍其中,窺準時機,最強壯的四只同時躍起,向他撲殺而去。
修士面色平和,他依舊閉著雙眼,卻能將周圍的情況盡收心中,就在妖獸起跳的剎那,他的左手結出法訣快比閃電,向著上方圓盤便是一指。
仿佛是琵琶上緊繃的一根琴弦被波動,四點火星隨著聲音迸發,四只妖獸躍起的動作剛剛完成,火星便撞入它們的眉心,只留下一個指頭大小的焦黑印記,連皮毛都未曾被燒損。妖獸仿佛被無形的牆壁阻擋,它們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塌,落在被金刀削平的蓬草上,氣息全無。
修士完成那一指,法訣緊接著打出,靈氣激蕩。圓盤上錚然之音驟響,火星子四散。快得連神識都無法捕捉它們的軌跡。在下一瞬間,已沒入蓬草叢中妖獸的眉心。一招斃命,干脆利落。
荒野中,冷風吹動的呼呼聲更加劇烈起來,如悶雷響起,仿佛荒野發出的憤怒吼叫,假設荒野有生命的話。
蓬草更加瘋狂起來,草叢中,妖獸從四面八方殺來,帶起腥臭氣息和陣陣血腥的殺伐之風。月光染血。大地躁動,惡意的注視暫時從顧涼身上移開,落在修士身上,滿含惡意,還有怨毒、憎惡、殺戮。
這一刻荒野的異動被顧涼敏銳覺察,她倏地握緊了火鳳劍的劍柄,銀白火焰在劍身繚繞,凝成一條銀白小龍。
小龍歡快地在劍身上游動,冰寒氣息四散。瞬間便讓石頭地周圍的蓬草染上了更厚的冰霜,火焰灼熱的焚燒令得蓬草都卷了葉子、褪去濃重的綠色,變成卷曲的焦黃。
龍貓警覺的望向西南方向,肯定道︰「我們門派的正統心法和道法。是內門的精英弟子,他擅長陣法和火系術法。」
顧涼蹙眉,她拿出在駐地里補辦的臨時身份玉牌。輸入自己的神識打出法訣。
身份玉牌功能眾多,在秘境探險時。若是玉牌與玉牌之間距離不遠,可以當成一個簡陋通訊器使用。能傳遞簡單信息。
黑貓那里問不出什麼,它也沒有透露太多的信息,顧涼把自己知道的都輸入玉符中,還給出了自己的坐標。
來,或者不來,都是他的選擇。
作為同門,她能做的也做完了。
「來了!」黑貓的聲音輕輕,突兀響起,「竟然提前…小丫頭自己,別死掉!」
它的話語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急又快,不過轉瞬間便歸于一片沉寂,任顧涼再怎麼詢問都不予回應。
顧涼輕輕呼出一口氣,對龍貓說道︰「它們來了。」
她也沒有倒霉到底,至少黑貓能給予她提示,龍貓也能給她幫助和保護,不然兩頭一抹黑跑進荒野來,那個時候就是真的霉神附體了。
荒野的氣息在剎那間便改變了,風聲呼呼,仿佛戰前號角,傳遍整個天地,淒涼而血腥,帶著殺伐和喋血席卷荒野。
荒野上,顧涼和修士都聞到了濃重的血腥氣,惡意的目光頃刻間退卻得一干二淨,躁動瘋狂的蓬草和妖獸也在眨眼間平息了下來,將戰場讓了出來。
陰冷黏稠的血色月光中,一只只血紅色的蝙蝠仿佛從異度空間穿越而來,月光中,它們漸漸從透明變得清晰。
所有血蝠都是完全一致的體型,拳頭大小,如鮮血組成的身體光滑無毛,介乎真實和虛幻之間帶著半透明,月光被它們層層遮蔽,密密麻麻的十分嚇人。在睜眼的倏忽,它們齊齊發出尖銳刺耳的鳴叫聲,隨後閃動肉翼,鋪天蓋地地向著荒野俯沖而下,卷起腥風陣陣。
蓬草被虛幻的血蝠影子穿過,轉眼枯萎;妖獸被血蝠圍攻,血蝠一旦沒入身體中,不消片刻,龐大的妖獸便成了一只巨大的血紅色肉繭…
腥味的凶煞之氣被冷風吹動,陰冷黏稠月光下,荒野仿佛變成了一片血色海洋,血紅海水便是不計其數的血蝠。
血蝠猶如蝗蟲過境,侵襲寂寥的荒野,生機剝離的蓬草被風一吹,便化為塵埃…血蝠們飛起掠過,留下的是毫無生機的土地與一只只肉繭,還有土地上漆黑零碎的骸骨。
這是血蝠和荒野的對決,這是兩個未知族群進行決斗的戰場。
顧涼與龍貓處于陣法保護的中心,陣法之外,無數血蝠聚在一起,瘋狂撞擊著陣法形成的光幕。它們在撞擊後化為血水,不過頃刻間,血水中又生成新的血蝠,一次又一次撞著光幕。
顧涼面前擺著陣盤,上面瓖嵌的四十九枚上品靈石,靈石中的靈氣在急速消散,等到靈氣消耗殆盡,陣法光幕也宣告破碎。
按照靈氣消耗的速度來算,若是沒有其它變故,陣盤還能抵擋半個時辰,不過是四分之一的時間。
密密麻麻的血蝠將陣法光幕圍得嚴嚴實實,不透出一點光亮,光幕中一片漆黑,只有顧涼胸前的菩提子和火鳳劍上的銀白小龍,仍舊散發著光芒。
望著遮天蔽月而來的血蝠群,顧涼喃喃道︰「幸虧我不是密集恐懼癥患者,不然見到這麼多的蝙蝠,估計連反應都得忘掉。」
龍貓蹲守在她的身邊,仰著頭胡須顫動,眼神里閃爍著迷惑︰「我好像見過它們…不過記不起來在那里見到了,也許是我們一族的傳承記憶…對,就是種族傳承記憶,對它們驚鴻一瞥。」
顧涼順了順它的皮毛,模出一枚靈果喂它。她敲了敲火鳳劍的劍身,那條歡快游動的銀白色小龍立刻就老實了,乖乖的盤在劍身上不動彈。然而不消片刻,它又開始不老實地上下亂竄,還想爬到顧涼的手腕上。
顧涼擺了擺手,現在大難臨頭,她心頭沉重,壓根就沒有時間搭理異火。銀白色小龍很委屈,它爬回去盤在劍身上,只一會兒便不安分游動起來,自娛自樂。
雖然黑貓說了守住兩個時辰就足夠,但是顧涼並不覺得兩個時辰就足夠,這片荒野也是詭異得很,不留一點底牌的後果肯定是葬送小命。
更何況,它還說了一個詞語——背月復受敵。(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