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姬有話說︰唔,254章的結尾今天翻了翻,怎麼看都覺得不滿意,遂做了小小改動,可以回頭去看看。不過改動不太大,多半你們都不會去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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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之樊已經是第十九場,只需打贏這最後一次,他便能得到離開陷空城的資格。
但天驕台不會讓他贏得那麼順利,他的對手是一個金丹初期巔峰修為的怨靈,手上也握著一把劍。
怨靈始一出現,刑之樊就知道自己的實力不如它。
怨靈的修為只有金丹期,若它不是劍修,取勝不難。但它恰好就是劍修,真正的古劍修,它對劍道的領悟不會因為死亡而消失。
以對劍道的領悟作為判斷標準,在它面前,刑之樊就是一個剛剛學會爬行的嬰兒。
嬰兒妄言要打敗壯漢,這是痴人說夢。
不過刑之樊從來都不是甘于認命的人,沒真正被對方打倒之前,他不會認輸,更不會覺得自己無法勝利。
半年前的古道迷宮中,因六合劍派錢師妹之死,他與孫鈿開戰。雙方的修為相差一個小境界,一方精神飽滿,一方剛經歷了一場戰斗,幾乎沒有人覺得他能贏,但他就是將孫鈿擊敗了。
這次也一樣,沒有真正打過,他不會認輸。
但是這次不同以往任何一次,孫鈿雖強,卻及不上怨靈的百分之一。
劍修怨靈沒有動,也沒有拔出自己的劍,它紅色的眸子看著刑之樊。說道︰「你不是我的對手,放棄比試。可以離開天驕台。」
它說的是古代語,刑之樊本該听不懂。但他卻知道它想表達的意思。
刑之樊握著劍柄,沉默以對。
「你,很好。死在這里,可惜。」劍修怨靈平靜說道,「天驕台死了太多的人,我,不希望你成為其中之一。」
刑之樊是天生的劍修,劍心純粹剔透,以至于乾坤派的劍修長老見獵心喜。連考驗都沒有便將他收為親傳弟子。
如今,怨靈也看到他在劍道上的絕世天資,它不願意將刑之樊斬殺劍下。
刑之樊微微一愣,回過神來,他恭敬的對怨靈行了個劍禮,誠實說道︰「我很謝謝您的忠告,但是我不想留在這里,我還要離開。您很厲害,我想取勝您。十分艱難,但是我仍想試一試。」
他想,他大概知道王欣和孫鈿重傷的原因了。
因為天驕台的最後一戰想要取勝注定了無比艱難。
但是,再難他也要挑戰。因為他寧願死在深淵也不願永生永世困在陷空城。
劍修怨靈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他與它所在的年代相隔了無數個日夜,它已作古。他的人生卻是剛剛開始。
這樣一個充滿了朝氣的年輕人,的確不應該留在陷空城每日看著頭頂黑沉沉的烏雲發呆。然後衰老、死去。
許久,劍修怨靈搖搖頭。嘆息說道︰「你不應該來這里,」它微微一頓,看了坐在寶座上閉目養神的紅衣小姑娘一眼,說出後半句話,「不過這也是你的命。」
在生命剛剛開始孕育的時候,命數就已經刻在命盤上。
就如大師兄所說,合該命中有這一劫,躲得過便是海闊天空,躲不過只能無奈隕落。
刑之樊略略上前一步,橫劍胸前,恭敬的說道︰「請!」
劍修怨靈抽出自己的劍,與刑之樊做出同樣的動作,道︰「你是後輩,我乃前輩,讓你三招。」
「人族修士刑之樊,年二十三。決戰天驕模式,開!」
天驕台冰冷無情的聲音響起,不算寬闊的場地瞬間延展鋪設開來,形成極遼闊的決斗台。
修士之間的斗法往往破壞力巨大,動輒毀山裂地,場面恢弘。尤其是劍修,到了金丹期,遠在千里之外,也能揮手間取人性命。
古有天驕台,一旦開戰便是至死方休,它不問勝負,只決生死。
從這一刻開始,刑之樊與劍修怨靈之間便只能活其一。
天驕台上一人一鬼的短暫對話並沒有被結界截斷,觀戰台上所有人、妖都听到了。
「這樣的試煉,真的有意義嗎?」。不知是誰,喃喃低語道,「歷經千辛萬苦,我們終于走進了這里。但是對手卻如此強大,甚至讓人完全生不起一絲戰勝的念頭…這已經不是試煉,而是殺人了。」
「早知如此,我們就不應該走進這里!」
「就算留在門派里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外門弟子,一生都不能成就金丹元嬰,也好過涉險來到這里,最後無奈隕落!」
那弟子說到這里,言辭驟然激烈起來,他紅著雙眼怒視大師兄劉天和與大師姐風林菀,沙啞著聲音說道︰「都是你!你為什麼帶我們進來這里?我還有幾百年時間可以活,但是我現在都不知道還能不能活到明天!」
還留在門派里,該多好…雖然很不起眼,偶爾還會遭到欺負,但是最起碼能活著。
大半年來,熟悉的同門師兄弟一個個隕落,還隨時面臨著生死危機。本以為逃離小世界便是結束,誰料,竟再次誤入深淵這種險地,完全看不到生的希望!
艱難壓抑到今天,弟子心中的負面情緒全然爆發出來,竟是完全忘記了自己對大師兄與風林菀兩人的尊敬。
大師兄劉天和淡淡的看著他赤紅的眼楮,面容平靜,沉默著,什麼都不說。
弟子忽然捂著臉,連聲痛哭起來。
風林菀看了看這個六合劍派的弟子,目光轉而望向天驕台上的刑之樊,顯得擔憂又緊張。
她不是六合劍派的人,就算要勸解這個情緒失控的弟子,也不該由她出面。
阿暝的注意力也被吸引過來。她睜大了眼楮看著這個這個狀若癲狂的弟子,似是不敢情緒崩潰的人竟然是他。
她知道這個人。他叫陳文曉,性格和善開朗。在空閑的時候會跟她說外面的各種事情,有著笑起來很可愛的小酒窩,還很會逗人開心。
這樣一個人,也會變得這麼癲狂嗎?
阿暝很擔心,她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陳文曉還有兩場斗法,刑之樊打過便輪到大師兄,大師兄之後就是他。
先前看著柳如眉等人可能會被城主殺死,阿暝心如止水。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好,甚至還有些理所當然。
現在,她和這些人熟悉了,有感情了,將他們當成了,她發現自己再也不能無動于衷的看著他們失去生命。
她希望他們能活著離開,不管是顧涼,還是柳如眉和這個陳文曉,或者總是說討厭話的狐狸精狐越。
天驕台上決斗的刑之樊也是個很好的人。
他不像柳如眉那樣和她有很多話題。也不像顧涼那樣給她很輕松親近的感覺,更不像陳文曉那樣會逗她笑。但是刑之樊會在和她的時候臉紅,他給人的感覺很溫暖隨和,還能在她無聊的時候舞劍給她看…雖然一點都不好看。
阿暝不想看到刑之樊死在天驕台上。
誰能有辦法呢?
大巫師肯定能有辦法。但是他不在這里。
他送她離開的時候,還模著她的頭說︰她已經長大了,應該離開部落去過自己的生活。應該去找顧涼,讓顧涼在做完那件事後帶她去人類的世界認識新…
現在顧涼還沒做完那件事。她卻已認識了好多個新…可是還來不及高興,她的新就要死在天驕台上了!
阿暝很迷茫。大巫師不能幫忙,城主從不插手這些事,顧涼修為太低甚至不如她,誰能告訴她到底應該怎麼辦?
在場的人中,最強大的是城主,次之便是狐越。
阿暝習慣性實力越高能力越大這句話,她悄悄的走到狐越身邊,小聲問他︰「狐狸精,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狐越一直都端著高冷的前輩臉,極少搭話柳如眉、顧涼等小修士,眾人也懶得搭理他,當成他不存在。
此時狐越正在默默消化吞進肚子里的一枚萬年靈果,以求在迎來下一場斗法之前恢復全部實力,因為他在先前的決斗中受了重傷。
沒有醫修為狐越療傷,白可可等人也無法為他療傷,所以他只能自己來,反正妖修血脈力量極強,直接吞服各種靈物也無妨。
許是沒听到阿暝的話,狐越專心煉化靈果,沒反應。
阿暝遂伸手戳了戳狐越的前胸,巫族曾稱霸了整整一個大時代,即便狐越身上設下化神期結界,也不能阻止她的這根手指︰「喂,小狐狸,別裝著听不見,不然我會讓你後悔。」
不管是狐狸精還是小狐狸,都不是狐越願意听到的稱呼,但他對阿暝一點辦法都沒有,也知道阿暝從不開玩笑,只得無奈的睜眼看她,聲若寒霜︰「馬上拿開你的手!」
阿暝的情緒不太好,她吶吶的收回手指,小聲說道︰「你是這里只比城主大人弱的修士。能不能告訴我,怎麼才可以讓陳文曉恢復正常?」
狐越冷冷說道︰「我又不是他,我怎麼知道。」
跟著顧弦那坑爹家伙上了登仙梯,絕壁是他這輩子最後悔的決定,沒有之一。
畢竟誰都不是顧涼,能知道登仙梯分成兩部分。
狐越沒有登仙獲得好處不說,還被送進深淵,險些就讓城主一招給秒了,還得在天驕台上進行生死決斗!
不說陳文曉,狐越也想發泄發泄自己的糟糕心情。
阿暝眉心皺起,看著狐越很認真的說道︰「狐狸精,你在敷衍我,這種事不能隨便。」
狐越心道,不過是個金丹不到的人族小子,瘋了就瘋了,是他自己承受能力太差,怪得了誰!
面對阿暝他卻不能這麼說,只好佯裝出思考的表情,眉毛吊得老高。很是不情願的冷聲說道︰「你去把他揍一頓,他就沒事了。」
「啊?」阿暝張大了小嘴。盯著狐越膛目結舌,「揍他一頓?不對。劉天和怎麼不揍他?風林菀風怎麼不揍他?」
狐越沒好氣說道︰「那是他們蠢,想不到這絕佳的法子!」
阿暝遲疑︰「真的揍一頓就會好了嗎?」。
狐越冷眼瞪她︰「不信就趕緊滾!」
老子傷勢還沒好呢,沒事了一邊玩兒去!
阿暝了,詢問詳細︰「那要怎麼揍?」
狐越看她的目光和看傻子一樣,冷冷說道︰「還能怎麼揍?別揍死就得了!」
于是阿暝真的走向陳文曉,打算拖著他到寬闊的地方揍一頓,但是走到半路,她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便去找了忙碌恢復神識的顧涼。竊竊私語道︰「顧涼,我想把陳文曉揍一頓,他會不會好過來?」
顧涼滿面都是倦意,方才王欣重傷,她將恢復了小半的靈力盡數用盡,施展出木屬性道法愈合了王欣身上的幾道大傷口,神識也將近枯竭。
听阿暝說清楚是狐越出的主意,顧涼覺得自己的腦袋更疼了,她揉了揉太陽穴。說道︰「其實陳文曉沒什麼,他只是習慣把糟糕的情緒都壓在心底,積少成多總歸是禍患。一時壓不住了,發泄出來反而更好。一會就沒事了,你不用擔心。」
狐越真不是猴子請來搞笑用的逗比麼?
身為堂堂一個化神期修士,修仙界中無數修士景仰的高大上存在。竟然想出這樣的餿主意,認真毀形象。
顧涼畢竟不是純粹的修仙界中人。雖然覺得有些滑稽荒誕,但很快就接受了狐越這個外表極其高冷的化神修士實際上是個逗比的事實。拍了拍阿暝的肩膀說道︰「修為高並不代表事事都能行。再遇到這樣的問題,你問我,問大師姐,問如眉,都能給你解答,也比狐前輩要靠譜許多。」
也不知道是否是原文作者嫉妒高富帥的原因,原著中他對狐越的性格設定就是一個逗比,雖然實力高深,也不算蠢笨,卻屢屢被顧天陽和碧珠耍得團團轉。
阿暝茫然,她眨了眨眼楮,似懂非懂︰「你是在說,不要隨便狐狸精嗎?」。
身後兩道目光刀子一樣飛來,不是夸張比喻,而是真正的目光化成刀刃。雖然沒有傷到人,卻讓阿暝與顧涼同時轉頭望去,只見狐越正面無表情地轉過頭,一副與我無關別看我的樣子。
沒有修煉瞳術,還用出目光化刀這種炫酷的招數威脅人,即便狐越是個化神期,他的傷勢也要遲一些時間才能好了。
逗比都會干沒意義的傻事兒,就算是化神期的逗比,也沒有例外。
顧涼心里做了評價,她收回目光,默默看著阿暝,用目光告訴她︰看吧,這家伙就是如此逗比,他對你沒好處。
阿暝秒懂,隨即又想到另一件事,眉尖又微微蹙了起來︰「顧涼,我很擔心刑之樊,不想看著他死。」
顧涼沉默,她看了看天驕台上在劍修怨靈的劍下血染全身狼狽不堪的刑之樊,好一會兒,才緩緩搖頭說道︰「他是我的同門師弟,我也不想看到他有事。」
天驕台的規矩沒有誰比她更清楚,湖心島的天驕台可以被意外情況打斷,陷空城這個正在進行斗法的天驕台卻是不見生死不罷休。
除非刑之樊被怨靈殺死,或者怨靈被刑之樊抹殺,否則戰斗會一直進行下去。
或者隨意一方放棄,然後被天驕台抹殺,剩者得勝。
就目前所看,刑之樊取勝的可能性無限接近于零,換而言之,他更大的可能是被殺死在天驕台上。
但是,怨靈明明可以一招將刑之樊抹殺,這場斗法卻已持續了小半個時辰,而且看起來還要繼續打下去很長一段時間。
而在風林菀等人眼中,天驕台上,怨靈完全就是在戲耍著刑之樊玩兒,這是一場血淋淋的虐殺游戲。
不論修為的高低,刑之樊可以稱得上是乾坤派年青一代劍修弟子中的翹楚人物,沒有那個弟子能在劍道體悟上與他相比。
但是這樣一個天才,卻是決戰到現在都無法讓自己的劍鋒,甚至劍氣、劍勢踫觸到怨靈的一根發絲一片衣角…
恰恰相反的是,怨靈手中劍每次揮動,必定會在刑之樊身上留下一道傷口或者將他擊倒,幾乎沒有給他反擊的機會。
風林菀已看得忘記了呼吸,眼角也悄悄紅了。
她與刑之樊這個師弟的感情極其深厚,甚至能因為刑之樊之事而落顧弦寵愛顧涼的面子,如何見得了刑之樊活生生在她面前被虐害的畫面?
「這鬼物,當真該死!」風林菀緊緊握著拳頭,心中恨極了將陷空城擺在深淵的幕後布局者。
旁觀者始終是旁觀者,縱然看到了全部,也不如切身體會的刑之樊深刻。
他本也以為劍修怨靈打算虐殺自己,然而往復幾次都被不同的劍招擊倒,刑之樊方才想清楚其中關竅︰這個怨靈是在自己面前演示它的劍道。
他開初時看不出來,是因為怨靈的劍道修為實在太高深,境界達不到,說什麼都沒用。
這位怨靈前輩,它欲要讓他成為自己劍道的傳承者。
風林菀看不出來,因為她不是劍修,兼且關心則亂;觀戰台上的劍修們看不出來,是因為他們距離刑之樊的境界尚且極遠,更別說看破怨靈演示出來的劍道領悟。
刑之樊,他是真正的劍道天才,天生的劍修。
觀戰台上,孫鈿呆呆望著天驕台上縱橫交錯的絢麗劍氣,臉上仍是一片木然無神。
又是一道劍光閃過,綿柔劍勢悄然突破天驕台結界的阻撓,一閃而逝,隨之湮沒的還有孫鈿眼中一道亮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