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天驕台上空蕩蕩一片,顧涼、怨靈卻是不知所蹤。
「他們去哪了?」白可可一下子跳了起來,瞪圓了眼楮,「不對!結界還在,師姐並沒有與怨靈分出勝負,他們還在打。可是他們怎麼沒在天驕台上?」
白可可問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問題,像顧涼這種打著打著忽然消失在天驕台的情況,還是第一次出現。
城主不在,顧涼是當事人,剩下的阿暝便是對陷空城和深淵最了解的人。
阿暝剛剛入定便被叫醒,听完眾人的敘述,搖頭︰「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不過顧涼還在天驕台上與怨靈斗法,這是肯定的。」
除非分出生死,否則斗法雙方不得離開天驕台,這是書寫在天驕台上的法則。即便是城主這般強大的存在,也無法以一己之力逆轉或者更改這條法則。
「至于說我們看不到她的存在…」阿暝蹙起眉思考了一陣子,給出不太確定的猜想,「也許是陷入天驕台上的某個次元空間,也有可能是被拖進了天驕台的法境,反正她就是在天驕台上,決出生死就會出現。」
次元空間這個名詞人們可以理解,就像有的芥子袋,內部存在兩個空間,其中小的隱蔽的那個便被稱為次元空間。古修士的陣道水平和符篆刻畫水平遠超今人,在天驕台上弄出一個次元空間並非一件很困難的事。
而法境,知道的人就寥寥無幾了。
「法境是什麼?」白可可妹紙代表听得懵懂的眾人詢問。
回答她的是羅休︰「法境是強大器靈特有的一種領域,常用于器靈之間的斗法。能收納各種物品,也能藏人。天驕台也是法器。擁有器靈不足為奇。不過,我倒是覺得次元空間的說法更具可能性。畢竟器靈不會輕易將修士納入自身的法境之中。」
羅休是乾坤派內門某個金丹真人的私生子,因為靈根資質不太好,不是很受父親的待見,被一腳踹到外門。因為沒有師長教導,他倒是養成了博覽群書的好習慣,對一些常人不清楚的小秘聞順手拈來。
「我只想知道師姐到底有沒有危險。」白可可瞪了羅休一眼,都這個時候了,誰還耐煩听他科普。
羅休皺起眉回想著書籍上與法境有關的資料,片刻後才回答道︰「我不是很清楚。現在擁有法境的法器都是乾坤寶鏡這種鎮派至寶,我能了解到的資料不多。」
白可可求助的目光立刻轉投向阿暝︰「你知道嗎,阿暝?」
阿暝怔怔的有些失神,她輕嘆一聲,有些沮喪的說道︰「我也不知道。若是次元空間,顧涼便只是換了一個斗法的場地;若進了法境…大概只能看她的運氣如何了。」
阿暝不擅長推算,也不擅長佔卜,她也不清楚顧涼的身份是什麼。只知道大巫師曾告誡過她「生死有命,該是顧涼的坎。摔死或者邁,除了她自己,誰都無法幫她」。
不管顧涼是進了次元空間還是進了法境,阿暝和陸小圓做的這麼多準備都不能再對顧涼起作用。除非她能連勝第二十五場。
阿暝覺得顧涼多半活不成了。
她揉了揉眼楮,清楚自己在想什麼之後,不由覺得心酸難過起來。兼且。一下子失去了努力的目標,她感到很迷茫。對未知未來的惘然。
柳如眉站在白可可身後,將阿暝臉上的復雜看得分明。難得溫柔的俯拍了拍阿暝的肩膀,輕聲說道︰「結果還沒出來,你將顧涼當成,就應該給她點信心。」
阿暝仰著頭看向柳如眉,眼楮里水汪汪一片,就像一只可憐巴巴的小犬︰「我就是把顧涼當成了,清楚她的實力有多少,也知道她很難取勝,多半要隕落,所以覺得傷心…」
柳如眉︰「……」這家伙!簡直無法正常的交談了!
顧涼的運氣委實不太好,她被怨靈帶到一片荒蕪頹然的廢墟之中,不僅不知道此地是天驕台的法境,還攤上了意外強大起來的怨靈對手。
廢墟之上,顧涼與怨靈還在繼續著天驕台的戰斗。
這次雙方的實力對比是壓倒性的,怨靈重獲力量,顧涼已然疲憊,誰佔上風是想都不用想。
交手才不過短短的十幾個會合,顧涼險象環生,差點就是魂消道隕、從此不復存在。
「我與它對比懸殊,仍留下痴纏,實在不妥!不過,它的速度並不比我慢多少,若在全盛時期,跑路是個好選擇,但我現在偏偏余力不足。不能將它擊敗,也不能逃跑,那麼只剩下困住它一個選擇了。」
「想要困住它,最好的選擇莫過于門派秘法‘樊籠’。但我不是金丹期,又從未試驗過秘法的效果,貿然用出來,只怕不佳。」
「再有便是陣法,十個陣法九個困陣。可是我的陣道修為不算高,接觸陣法的時間也不長,實在說不上有多厲害。不過這些天里,我也在和覃鈺他們學習了一些困陣相關的小竅門,又有阿澈指點教導…反正怨靈不懂破陣,布陣的消耗不大,此地也有布陣條件,可以大膽一試!」
迅速分析完雙方的利弊關系,顧涼踩著乾坤步開始走動起來。
有天火作為殺手 ,避開鬼物的攻擊其實不難。難的是在鬼物不曾覺察的情況下布置將它困住的陣法,還必須在布陣完成後猶有逃跑的余力,不然一切都是白做。
怨靈具備簡單意識,它很精明,顧涼連續嘗試了兩次,都在關鍵時刻被攪合,以至于功虧一簧。
也許是上天也不願意她死在這里,第三次布陣,顧涼險險成功。
她借由廢墟的特殊地形和芥子袋中一些布陣材料。再聯合了天地之間「勢」的相互作用,構建出一個簡單卻穩固的困陣。暫時月兌離怨靈的威脅。
繞著陣法走了三圈,顧涼確認自己所設下的陣法沒有任何紕漏。足以將怨靈困住一刻鐘,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她也確定了無法以現有的條件將困陣改為殺陣,也就是說,得趁著怨靈被困住的時間,要馬上離開。
顧涼望了望周圍頹然的廢墟,按照直覺挑了個方向便往前走去。
她現在已經可以肯定,廢墟位于天驕台的範圍之內,想要出去,還得找到機會將怨靈解決掉。
天驕台是一座嚴謹的斗法台。戰斗過程中不允許使用符、丹藥、靈石等外物,以免有失其公允性。拿出這些外物,結果便是還來不及使用,東西已被天驕台的規則化為虛無。
廢墟中死寂一片,就像荒涼的陷空城翻版。不同的是,此地沒有一處完好的建築物,盡是各種建築的殘骸,連完整磚頭都不能尋見。
也正是因為廢墟上有著各種建築物殘骸,它們能作為布陣的材料。顧涼才得用陣法將怨靈困住。
若顧涼和怨靈還在天驕台上斗法,以目前懸殊實力來看,多半要被怨靈給干掉。
有了陣法和滿地的布陣材料作為底氣,顧涼並沒有走得很快。她用的不是乾坤步,而是凡間的輕身技巧。
從凡人的角度來看,這速度已是極快;對駕馭法器。動輒數千里的修士來說,輕功再快也有限。
顧涼的直覺很準確。使用輕功趕了兩刻鐘的路,第二次把追來的怨靈困住後。她來到一面鏡湖跟前。
「原文沒有提及這個地方,這究竟是哪里?」
鏡湖面積遼闊,水面不起絲毫漣漪,平靜如鏡,倒影出來的影像也格外清晰,簡直不像存在于現實。
從岸邊往水中望去,可以看見水下半毀的建築物,仍舊維持著毀去的模樣,沒有任何被流水和空氣侵襲的痕跡。水下龐大的城池之中,隱約能見到光芒在微微閃爍,無聲誘惑著數十萬年來的第一個闖入者。
顧涼在水岸邊蹲了下來,她沒有水靈根,無法分辨湖中水的成分。但她有木靈根,手上也有一些種子,恰好可以用來試驗湖水是否存在威脅。
水生植物的種子沉入淺水中,鏡湖無聲,也沒有漣漪漾起,看著頗為詭異。
顧涼微微蹙眉,手上掐了法訣。
沉底的種子得到木屬性靈氣的灌入,迅速生根發芽,在十幾個呼吸間開出小朵的女敕黃色的小花,一副適應性極好的樣子。
然而,花香尚未散發出來,這株荇菜已干枯發黃,于頃刻間消失得干淨。
顧涼看向鏡湖的水面,沒有任何植物的存在,也沒有動物,仿佛鏡湖真的就是一面鏡子所化成的湖泊。
顧涼並不是輕易就放棄的人,廢墟中忽然出現一面鏡湖,鏡湖中還保存著半毀的古代城池,事情怎麼看都有些貓膩。
又謹慎的用種子試驗幾次,顧涼仔細體悟,倒是真的找出鏡湖不能種植植物的原因。
這與拿出丹藥的消失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不同點只在于丹藥被天驕台吸收殆盡的是靈氣,植物卻是被直接抽離了所有的生機之力。
顧涼是人,不是植物,她把手浸入水中,並未發覺自己的生機被抽離。她也沒有被「水」包圍的感覺,仿佛湖水只是空氣,感覺頗有些古怪。
「鏡湖是一扇門,門後也許就是半毀的古老城池。直覺似乎沒有什麼危險,神識掃過也沒什麼,倒是可以探一探究竟。」
顧涼下了結論,起身踏入鏡湖之中,腳踝才剛剛沒過水面,人已從湖岸消失。
出乎顧涼的意料,鏡湖之中並沒有什麼半毀的城池,只有一座古老空蕩的宮殿。
這座宮殿的風格、布置與她曾經踏足的秘寶大殿並無二樣,就連極品靈石封印起來的女子也沒變,唯獨靈石的周圍並沒有九件秘寶拱衛。
看清楚宮殿的瞬間,顧涼便覺得自己來對地方了。
但是留意到兩座宮殿在細節上的不同,她才知道秘寶大殿多半是以這座古老宮殿為標準建立起來的。
無它。宮殿里的陣法、布置、格局都比秘寶大殿深奧嚴密許多,從建築物破損的程度來看。年代也更加久遠古老。
顧涼站在宮殿里,因這個位置與她被冒牌貨嚴霄射殺的地方角度一致。便忍不住看了看某個方向,似乎下一秒就能見到身著紫色道袍,俊美如神的青年迎面走來。
但這里不是秘寶大殿,進入條件大概除了天驕台別無他選,顧弦不可能出現。
顧涼在宮殿中走了走,觀察著兩座宮殿在細節上的不同,試圖找出點有用的線索。
宮殿牆壁上的壁畫依舊被涂抹,只余下一片空白;宮殿穹頂上仍有星光灑落,不過這一片星空顯得有些陌生。也不同秘寶大殿的星空。
顧涼在一堵白牆前停住,微微凝眉,覺得這堵牆與宮殿的格局看起來有些不太協調的樣子。
她學習陣法的時間不長,不過好歹是跟著衛澈,見識和眼界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甚至要比覃鈺更寬更高。
這面白牆,並不配合宮殿中渾然天成的陣法,總是帶著微妙的生硬感,有些多余。有些礙眼。
環視宮殿一圈,顧涼捏起拳頭,一拳向白牆錘下。
白牆輕微晃動了下,連灰塵都沒有落下。
反倒是顧涼的拳頭。因用力太過剛猛,出了血。
顧涼微微側身,再次一拳向白牆轟下。用力之大更甚先前。
白牆還在那里,裂痕都沒有一條。
顧涼眯了眯眼。看向宮殿中央閉上雙眸、與尚秋極其相似的女子,腦子飛快的轉動起來。
第一次出拳。她以為是錯覺;第二次出拳,她看得很分明,極品靈石里的女子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將醒未醒。
白牆的位置是宮殿大門,將大門封死,按照《陣法與房屋布局》這本書的理論知識來看,便是將宮殿主陣法的生門關閉。
「不對!若是宮殿的生門被封閉,我又如何能來到這里!再說,陣法講究協調和諧,以求與天道共通。就算是最厲害的殺陣,陣法里也會留下一線生機,不可能趕盡殺絕。」
「所以,我試圖打開生門,她卻有了反應…由此可以推理得知,離開宮殿的關鍵肯定不是在她身上,更不在于白牆。」
顧涼滿不在意的抹了抹手背上的鮮血,向宮殿中央走去。站在「尚秋」的跟前,望著熟悉又陌生的眉眼,她微微凝眉,心中疑惑的情緒如野草一般瘋長。
「你是誰?」
「是璇璣天女嗎?」。
「書上的那些字跡,是你留下的嗎?」。
「我為何來到這里?這已經是我第二次見到你的模樣,難道我就和你這麼有緣?」
顧涼數個問題出口,「尚秋」並未給予回答,也沒有任何反應。
她熟悉的面容如舊,隔著兩指寬的極品靈石站在顧涼的面前,了無生氣,仿佛一尊精美而栩栩如生的冰雕。
這個「尚秋」與顧涼在秘寶大殿中見到的尚秋一模一樣,衣著、打扮、神態、氣質,甚至在一些小細節上,也找不出兩者不同的地方。
「!」
眼角余光忽然見到一道白光飛快的掠過,顧涼條件反射的側頭望去,恰好見到白光穿過宮殿的某個方位,極快的消失了。
在她轉頭的剎那,封印在極品靈石中的女子似乎微微翹了一下唇角,帶著某種詭計得逞的竊喜。
肉眼不可見、神識也無法覺察的透明虛影從靈石中擠了出來,化為比米粒更小的一點微弱光芒,悄悄附在顧涼的衣角上。
「它是在給我指路麼?」
顧涼取出沙盤,揉了揉因為神識使用過度而隱隱作疼的太陽穴,認命的坐在地上專心計算起來。
這里並不是她熟悉的地方,機緣與危險同在,若因為一道白光而跟了,被坑一把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宮殿里沒有出口,又不像秘寶大殿那樣忽然而來忽然而去,想要離開,只有找到生門的位置。
多疑的蠢貨!
似乎听到了些不應該屬于宮殿的動靜,顧涼停下沙盤上的推演,側耳傾听,卻沒有發現什麼。
不遠處,白光消失的方位,顫巍巍的冒出一只黑溜溜的眼楮,翼翼注視著坐在極品靈石跟前推算破陣之法的顧涼。
在她抬起頭之前,這只眼楮「咻」的一下隱匿了起來。
顧涼覺得有些好笑,不過她還是慎重的在身周布下簡單陣法,才一心分二用,一邊計算陣法,一邊恢復嚴重損耗的神識。
她並沒有回頭看身後的女子,遂也不知道「尚秋」臉上帶著嘲諷不屑的表情,看起來十分的欠揍,也相當詭異。
漫漫星光灑落,不知過了多久,顧涼抬手捏了捏酸痛的脖子,記下沙盤上數次計算得出的最終結果,把沙盤收了起來。
她的神識已經全然恢復,唯獨用去的靈氣還是涓涓細流,丹田里金色的浩瀚海洋只能勉強浸過水底。
如此狀態,怕是連一個稍微強力一點的道法都無法施展。
顧涼轉過頭,目光落在「尚秋」身外的極品靈石上,眼內有亮光掠過。
從芥子袋拿出的靈石和丹藥都會被天驕台的規則所破,但,若是天驕台上本來就有的靈石呢?
出于靈石中的女子長了與自己前世一模一樣的面孔,顧涼見到極品靈石的時候,第一個想法便是「棺材」。
然而,天驕台上條件苛刻,怨靈又是巔峰狀態,不將丹田內金色海洋恢復過來,她取勝的幾率只怕要比原先更小。
「很抱歉。」靈石的硬度極高,更無法暴力破壞,顧涼拿出短劍,銳利劍峰倒是很容易就削下一片透明的極品靈石。
靈石果然沒有被分解,顧涼復坐下,花了一個時辰將靈石內精純的靈氣引入丹田,恢復修為。
離開宮殿之前,顧涼又削下兩片極品靈石裝進衣服的口袋里。
通過反復多次的計算和檢驗,宮殿的出口恰好就是白光隱匿的方位,但是顧涼並不覺得自己白費心力。
在陌生的環境中,遇到陌生的存在,她更自己的判斷。
顧涼的身影從宮殿內消失,就像她來時般悄無聲息。
宮殿之中,形似尚秋的女子身形漸漸變淡,最後消失。
宮殿里只留下一塊龐大而純粹的極品靈石,也不知將來是誰能走入這里,有那個幸運將它搬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