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鳥離開得太快,顧涼既沒有從它身上得到任何相關的線索與提示,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沿著時間長河逆流而上。
听到修士們交流所用的古老語言,顧涼便知道這是紫薇大帝、璇璣天女和紅衣等人無限輝煌的年代。
三元界在這個時候誕生,黑魔殿也是在這個時候建立。她從黑魔殿跨入時間長河,先不說穿越的目的和原因,但是回去的關鍵定然與黑魔殿有關。
顧涼復抬頭看向城池上方的三個篆文,這三個字並非她的修為所能記憶,因此她的目光只是一掃而過,便邁步向城池入口走去。
「入城需繳納兩塊中品靈石。」還未進城,只有修為的顧涼就被攔住了。
顧涼看向這位守城門的金丹後期修士,默默覺得仙城的逼格實在太高,她定了定神,問道︰「我沒有靈石,可以進去嗎?」。
&}.{}對方的態度並未因為顧涼身無長物而變化多少,仍是溫和有禮,他指了指城外一座排著長長隊伍的小宮殿,說道︰「可以,不過你先得去那里登記身份。」
在小宮殿前排隊等候的時間不長也不短,顧涼很容易便與排在自己前面的年輕女修搭上話,倒也了解到不少信息,但這些事實卻讓她心中疑惑叢生。
顧涼本以為自己來到的時空是巨魔與三千大世界開戰前夕,又或者是巨魔被封印三元界之後,現實卻與她的設想完全不同。
紫薇帝君、璇璣天女這些震懾古今的名號。年輕女修聞所未聞,只以為是哪個小世界狂妄無知的修士。再問陷空城的城主紅衣,她反而露出了一臉崇敬向往之色,還與顧涼聊了很多與紅衣有關的傳說。
也就是說,若果黑魔殿是為了封印巨魔真身而建成,那麼顧涼要等到它的出現,她最少得在這個時空待上數萬年。
得等到紅衣遭到天道詛咒被永恆放逐,也得等到魚璇璣等人成為凌駕三千大世界的至尊,還得等到巨魔與三千大世界的開戰。
「到你了,進去吧。」守在小宮殿前的女修看到顧涼一副恍惚的模樣。便順手將她推到宮殿當中。
從宮殿里出來。顧涼便有了一個嶄新的身份,她叫尚秋,來自某個小世界早已沒落的修仙世家,是尚家的唯一傳人。
既來之。則安之。
沒有線索和頭緒。顧涼也沒有考慮太多。她如其他修士一樣進了仙城。成為仙城里普普通通的一個小修士。
雖然身上沒有靈石也沒有法器,但是顧涼煉丹的水平仍在,花了十來天的功夫磨合。她就憑著自己的本事做了一家丹藥閣的煉丹師。
每日忙碌于修煉和煉丹兩件事,閑暇時交好其它的修士或者做獵殺妖獸的任務,有時間還能騰出時間學習這個「修仙盛世」里的各種知識。
後世的天地元氣極度貧瘠,就連登天路都被截斷,導致無一人能飛升,最高只能修煉到化神期。
穿越數十萬年來到這個古老時空,仙城里的天地元氣卻是十分充裕,不說其它,光是顧涼踏入仙城沒幾天,她便不止一次目睹了修士渡劫飛升的整個過程。
修士們對待這些渡劫飛升的修士的態度也很是平常,言語間談及,並無多少羨慕嫉妒的成分,而是類似「鄰居家的老母雞下了一只蛋」這樣的小事。
「天界的修煉環境其實不比我們永生界好,只是天界獨立于三千大世界之外,進到里面修為最低都得是煉虛。在永生界里找不到對手和可以交流的道友,去天界肯定能找到。」
「除此之外,煉虛修士可以從天界直接去到任何一個大世界、中世界和小世界,而不需要在各個大世界之間輾轉。所以,那些飛升的修士,要麼是借天界的道去其它大世界,要麼就是去天界論道。」
給顧涼打下手的煉丹學徒三言兩語就將渡劫飛升的實質解釋清楚,她一邊分揀靈草,一邊自豪說道︰「我們永生界可比天界好多了!」
「我們的界主可是應運而生的天眷者,修為亙古通今不說,還通曉與未來,被稱為小天道!天界的界主固然厲害,關系遍布三千大世界,但是我們的界主一發話,他再怎麼厲害,也得乖乖的低頭稱臣。」
「再說,只要修為到了煉虛,天界誰都能進去。我們永生界的陷空城可沒有這麼隨便,別說煉虛修士,就算修煉到渡劫、大乘的層次,沒有得到界主的允許,也是不能進去。」
顧涼听著小學徒充滿了向往和憧憬的描述,心里卻沒有多大的波動。
永生界因為紅衣而躋身最大的大世界之列,也因為紅衣而被魚璇璣所毀,億萬萬眾生皆殞命,生機與運勢全被剝奪,在最後只能坍塌為虛空。
陷空城里所有的居民則被紅衣獻祭以換取永生,最後只能游離于時空亂流之中,就連存在的痕跡都被抹得干干淨淨。
時間長河將她送到這個時候,究竟是出于怎樣的考慮?
顧涼並沒有等得太久,在仙城里住滿三個月,一道口諭來自陷空城的口諭就讓她擁有了可以面見紅衣的資格。
這件事多多少少給顧涼帶來了壓力,不是因為其它,恰恰就是因為紅衣是個大能者,還是一個上知下曉未來的佔星師。
按照回到三原則,站到紅衣跟前無疑是自尋死路。
「你沒有拒絕的資格。」從陷空城來的修士冷漠說道,「這道口諭並非出自界主大人,而是陷空城里的另一位大人,你是火靈根修士,又是純靈之體,恰好符合要求。」
顧涼不由心里一動。問道︰「我能否知道那位大人的名諱?」
修士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見到了,自然就能知道。」
他揮手在空氣里一劃,一道空間門瞬間連接起兩個相隔極遠的地點,將千萬里之遙縮短為一步之距。
「跟來。」修士率先走了進去。
空間門被蒙蒙青光所覆蓋,並不能看到另一邊,顧涼心里猶豫半息,還是抬腳走了進去。她沒有見到浩瀚的神秘世界,只是眼前景物一晃,亦然來到陷空城的城門下方。
修士帶著顧涼做了登記。領著她走進陷空城。
數十萬年前的陷空城與深淵里的陷空城差別不大。都是一樣的建築,不同的只有人。
這里的一切都顯得生機勃勃,羽毛鮮艷的靈鳥和小型妖獸隨處可見,植物們更是將這座城池妝點得宛若仙境。
街道上的行人並不多。卻也不少。他們不全是修士。也不全是巫族或者人族,還有神裔、魔族、鬼族、妖族。
若非知道這里就是界主所居住的城池,陷空城的繁華程度就連顧涼先前待的仙城都遠遠不如。
經過曾經敲門進去的小門時。見顧涼多看了幾眼,修士竟也放下架子解釋了一句︰「那是我們界主大人的家。」
「界主大人住在這里?」顧涼很驚訝。
修士瞧了瞧她,眼神里對她的大驚小怪有些不滿和責怪,他說道︰「界主大人就是在陷空城里出生、成長,她成為界主之後選擇住在這里,這很正常。」
顧涼眼神閃了閃,忽然有些明白為何陷空城里會有凡人的存在,但是她的心里卻覺得更加迷惑。
「界主大人經常在家里嗎?」。顧涼又問。
修士說道︰「這是當然了,她不住在家里難不成住在其它地方?界主大人也開了一家酒樓,你若想見到她,可以去酒樓守著,說不定還能吃到界主大人親自下廚做的菜。」
顧涼默默無言,她很想問修士一句,這位如此接地氣的界主,真的是喜怒無常又十分驕傲的紅衣?
估計修士也是界主的狂熱崇拜者,他繼續說道︰「我們界主喜愛下廚,手藝也很好,能吃到她的菜,轉世三千個輪回也值得…」
大哥,你的冷艷高貴哪去了?
顧涼跟在修士身後默默吐槽,走了一刻鐘後,修士總算閉了嘴,他整了整衣裝,敲開一座民宅的門。
等候了片刻,得到通傳後,顧涼與修士一同走了進去,來到前院的廳堂。
滿懷期待而來,但是顧涼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見到主人,她被侍女帶了下去,又住了半個月多,才收到那位大人姍姍來遲的傳召。
垂著頭走進書房里,顧涼心里多少有些忐忑和期待,但是在听到對方的聲音後,她的這些情緒便煙消雲散了。
「你就是尚秋?且抬起頭來讓我看看。」這聲音有些輕佻,听著很不正經,倒像是挑選侍婢或者侍妾,又像是花花在調戲人。
顧涼抬頭望向坐在上方的人,眼中並無多少敬畏,只有平靜。
在這個時代,高階修士與低階修士並未如後世那般利益化,修為低固然沒有多少話語權,但是至少不用對高階修士卑躬屈膝地討好。
但是在看清楚對方的模樣後,顧涼的平靜也跟著消失了。
「看你的樣子,似乎認識我。」花花看了顧涼一眼,繼續懶洋洋的把玩著一枚玉蟬,隨意問道,「可是我確定我的記憶里不曾有你,說說吧,你怎麼認識我的?」
顧涼平復了思緒,緩慢說道︰「我不認識你。」
「你見過我。」花花很篤定。
顧涼沒否認︰「我曾見過長得和你一樣的人,但是我不確定那個人一定就是你。」
「哦。」對方應了一聲,放下玉蟬,饒有趣致地看了過來,打量著顧涼的目光頗有些放肆,「長得不怎樣嘛。」
尚秋是個美女,但是在修仙界,像她這樣的姿色一抓就是一大把。
顧涼坦然直視︰「我是一位修道者。」
修道,修的是心。外表只是過眼雲煙。
這個修士有著與清源一樣的臉孔,但顧涼很確定他不是清源,因為她的師尊不可能是個浪蕩不羈的花花。
花花嗤的一聲笑了,他正欲說什麼,面色卻是一凝,寬大袖子瞬間展開把顧涼卷了進去。
面對他這等存在,顧涼沒有任何還手之力,只覺得眼前一黑,已經失去了意識。
房間里,花花撫平袖口的折痕。酷似清源的面容變成另一張俊男臉。他看著走進來的年輕女子,不慌不忙地起身見禮︰「見過界主大人。」
紅衣直直的盯著他,她漆黑的眼瞳幽深不見底,隱約有金色的微光一閃而過。仿佛能看到人的心底。
饒是花花。面對這樣的一雙眼楮也不由得脊背冒了細汗。他畏懼的避開紅衣的目光,垂下頭沉默不語。
「你派人尋了火靈根的純靈之體女修,以陷空城的名義。」紅衣開門見山道。
花花低著頭。恭敬到了極點︰「贊美您的無所不知。」
「原因。」紅衣說道。
花花不自覺的捻了一下袖口,對紅衣的詢問保持了沉默,他貼身穿的里衣也被汗水濕透。
明明他已經用了半個月的時間斬去因果,也翼翼的掩蓋了天機,為何與那個女修沒說上兩句話,就被紅衣逮了?
小天道紅衣,天眷者紅衣,如此神通廣大,如此無所不知,難道她真的是天道的女兒降臨人世?
明明紅衣只是說了兩句話,什麼都沒做,花花已對她畏懼到了極點,身軀都在微微顫抖。
「不說?」紅衣問道。
花花汗如雨下,他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瑟瑟發抖道︰「求…求您放過小的,小的再也不敢了。」
紅衣漠然看著他。
「——」
忽然一聲輕響,花花的衣袖里滾出一塊翡翠玉壁,它在屋子里轉了一圈,最後停在紅衣的腳下。
花花的恐懼頓時攀升至頂點,他抖抖索索道︰「您是小天道,也是天眷者,但是您不能殺我,我是——」
他的聲音愕然而止,因為紅衣伸手輕輕一抓,就把他的因果線全部斬斷。
沒有因果,也既是不存在。沒有人會記得這個花花,就如許多年後沒有人會記得紅衣與陷空城。
紅衣把腳邊這塊玲瓏的翡翠玉壁撿了起來,放在手心細看片刻,眼瞳驀地變得更加幽深。
她在剛才親手斬去花花的因果,花花徹底消失,這塊翡翠玉壁沒有沾染上那怕是一絲的因果,卻仍舊存在。
雖然沒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但是收獲了一件奇物,倒不枉她親自來一趟。
紅衣把翡翠玉壁放入祭服的口袋里,轉身離開。
在離開之前,紅衣心中忽有所感,她回頭望向顧涼剛剛站著的地方,目光直接穿過時間與空間,卻一無所獲。
……
顧涼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竟然做了紅衣的背後靈。
準確說來,顧涼的行動全是圍繞著翡翠玉壁,這塊玉在哪,她就能出現在哪。一旦走到玉璧的十丈之外,沒多久,顧涼就會被一股大力扯回來。
現在的顧涼沒有實體,可以穿過很多東西卻拿不起來,她不會受傷,也沒有感覺到饑餓與口渴。但是她的修為仍在,能施展道法神通,還能修煉。
顧涼並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變成這般模樣。
那日,翡翠玉壁從花花袖口滾出,顧涼也跟著站在房間里,直接目睹了紅衣那匪夷所思的殺人過程。
她能看到這一切,但是誰都不能看到她,包括紅衣。
不過,顧涼隱約覺得,紅衣還是能知道她的存在,不然,紅衣不會一眼就看在她站的方位上。
跟在紅衣身邊,有的時候,顧涼也能見到紅衣的目光看來,她還見到紅衣跪坐在觀星台上對照星辰展開推演。
顧涼不懂得推演,但是她有預感,紅衣是在找自己。
沒找到,不代表不存在。
屢次都找不到顧涼,紅衣也懶得再找。
仿佛別有意圖的花花從未出現,紅衣的生活依舊。她把玩著翡翠玉壁,每日悠閑修煉、演算天機、處理永生界大大小小的事,偶爾下廚、種花、釀酒,完全顛覆了顧涼心目中大修士只會修煉的高大上形象。
這樣一個紅衣,看起來就與一般修士沒什麼兩樣,甚至很有人情味,為何會無緣無故將整個陷空城所有的生靈獻祭上天以換取永生?
顧涼只覺得自己快要被疑雲所淹沒了。
她在時間長河逆流而上,穿越四十多萬年來到紅衣身邊,為的又是什麼?總不會是看著紅衣優哉游哉的過日子,然後回到現世寫一篇《大能觀察日記》或者《我與大乘期至尊的日常》吧?
在顧涼的耐心即將消耗得一干二淨的時候,她總算見到了一個期待已久的人。
清源。
只是第一眼,顧涼便知道這個清源就是自己在湖心島拜師的師尊清源。無它,兩個清源的容貌、氣質、氣息都完全一致。
紅衣曾說,顧涼是她一個故人的弟子。
這個故人自然不會是墨竹真君。是清源的可能性貌似也不太高,因為清源是清河道人的師弟,身懷丹宗傳承,與紅衣所在的時代相隔了四十萬年。
這樣兩個人,怎麼可能認識?
就連見到花花借用了清源的臉,顧涼也不太願意清源與紅衣認識,事實卻擺在她的面前,容不得她不。
「你在找我。」清源與紅衣坐下品茶,他的方式與紅衣差不多,咋一看,倒是分不出這兩人是什麼關系。
紅衣點點頭,把手上的翡翠玉壁遞給他︰「你看看這東西。」
她的態度也是不冷不熱,既不像,也不像同門,說是親人就更加扯淡了。
清源拿起紅衣推過來的翡翠玉壁,目光只是大致掠過,然後很隨意的看了顧涼一眼,仿佛能看到她的存在。
他望著紅衣,正色問道︰「師妹,這東西你從何處得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