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姬 352.

作者 ︰ 涼姬(書坊)

天光微明,籠罩在重重陣法和禁制之中的小院看起來就與往常一樣。

花想容輕輕摩挲了一下手中的宮燈小墜子,抬步向陣法和禁制走去,接連八十一道禁制如漣漪漾開,真實的小院也展露在她的面前。

「嘶——」

雖有充足的心理準備,但是真個看到戰後的廢墟,花想容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極為震驚。

原本的小院已蕩然無存,地面被打成一個黝黑深坑,甚至能隱約看到地底散發著紅光的岩漿在流動。

大戰過後,小院里的靈氣變得極不穩定,時不時炸裂出「啵——」的一聲輕響。

虛空崩塌的裂痕尚未完全痊愈,有小股的虛空風暴從裂口里吹出,落在花想容身上,甚至將她的護身禁制都打碎了一層。

這真的是結丹修士弄出來的?元嬰修士大戰都沒有凶()殘吧?

花想容望向血染半身狼狽不堪的師兄妹二人,眼神很詭異,就像在看兩個怪物︰「你們倆真的是結丹中期?不是元嬰修士冒充的?」

「廢話,你見過哪個元嬰修士會混得這麼慘?」常沂翻了個白眼說道。

為了擊殺顧玉竹,常沂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他的胸月復被撕裂,露出里面的五髒六腑和粉色腸子,血肉之間還蠕動著綠色植物女敕芽,境界也跌落至結丹初期,看樣子沒修養個一年半載多半好不了。

顧涼修為略低,她的模樣更慘。脖子被切斷了一半,傷口處還長出半截紅得十分妖異的樹枝,半邊身子血肉模糊,可見白骨森森。若她是個築基修士,被傷成這樣,早已死得不能再死了。

單看這對師兄妹身上的傷勢,便能知道不久前小院里發生的戰斗如何驚險可怕,交戰的三人又是多麼的實力驚人。

花想容回想起自己面對尤溪真人時隨意輕慢的態度,再看看不遠處的深坑和顧涼師兄妹,心中不由有些後怕。

尤溪真人修為跌落金丹期。還受了重傷。其展現的實力竟能如此可怕!若她沒有與顧涼合作坑了他一把,豈不是要被他暗算到死?

元嬰真君,果然不是輕易相與的,不管是戰力還是心機城府。都不是一般金丹修士所能想象。

能以結丹中期的修為將元嬰真君斬殺。即便這個元嬰真君受了重傷。顧涼與常沂也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

花想容想到這里,眼珠子轉了轉,毫不吝惜地從芥子袋中取出一個玉盒遞給師兄妹二人︰「這是黑玉膏。你們先用了療傷吧。」

顧涼的聲帶和喉嚨都被削斷,想也得治好傷,她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不缺丹藥。

常沂隨了師妹,丹藥也是不會少,搖頭說道︰「謝謝,我們暫時還死不了。」

若是真的重傷垂危,顧涼也不會捏碎玉符將花想容叫過來。師兄妹倆看著十分淒慘,實際上,他們的傷勢已經好轉了些,就算花想容突然發難,也是不懼。

花想容收回黑玉膏,妙目在常沂身上轉了一圈,回身去看戰後的廢墟。

顧涼坐在地上,也不管自己傷得骨頭都露出來,一手撐著自己的頭顱,另一手握住脖子里長出的樹枝根部用力一拉。

只听得「嗤啦——」輕響,樹枝被連根拔出,鮮血和碎肉淋灕而下,格外滲人,她卻像是沒有痛覺似的,連眉頭都沒有蹙起。

離開了新鮮的血肉,這截樹枝立刻冒出一團黑霧,霧中清晰可見一個猙獰惡鬼,正是樹枝的精魂。它淒厲的嚎叫一聲,還未撲到顧涼身上,便被她一把火燒成虛無。

精魂死掉,紅色樹枝也飛快地枯萎風化,頃刻間便只剩得一塊紅寶石結晶落入顧涼的手中。

顧涼把紅寶石結晶塞進脖子上的傷口,扶正頭顱用手一抹,綠色光華在掌下微微閃爍,猙獰傷口在片刻間痊愈如初,半邊身子的傷口也開始緩慢恢復。

這根樹枝能算得上是顧玉竹最後的手段,生長于修士的血肉當中,抽取修士的血肉精華淬煉成血晶,可以補充失去的生機和精血。

可惜是,顧玉竹固然老謀深算,然天意弄人,他沒能等到血晶成熟摘取果實的時候,最後只能便宜了顧涼。

「謝謝想容道友相助。」顧涼從地上站起,對花想容行了一個謝禮,微微而笑,只是她臉上濺了不少鮮血,這笑容看起來有些嚇人,「後顧無憂矣。」

花想容亦笑了,也不追問大戰的細節和尤溪真人的生死,撫掌說道︰「如此甚好。」

在顧涼療傷的時候,常沂也將血肉里寄生的女敕芽用劍意斬斷了生機,再在傷口上敷了靈藥,新的血肉長出,很快便將撕裂傷愈合得只留下一道蜈蚣爬行模樣的疤痕。

花想容見這二人把自己的傷勢處理得差不多了,便施展秘法把深坑填上,再將一座縮小的嶄新小院放大,全程不過三百息,戰後的廢墟已復原成大戰前的模樣。

常沂與顧涼無意在歡喜宗駐地停留,三人在干淨寬敞的淨室里密議了後續處理的事宜,在天光尚未大亮前各自散去。

回到乾坤派駐地自己的院子里,顧涼取出兩張陣盤布下陣法,轉身來到空間煉丹房,將自己沉入藥鼎之中。

感覺到藥液里的靈氣洶涌而來,顧涼長舒了一口氣,吐出一串泡泡,只覺得渾身松懈,什麼都不願想。

懸掛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終于少了一把,接下來,她應該將全部的心神放在不久後的生死大劫上了。

顧涼伸手把發髻松開,閉了雙眼放空心神。專注于療傷之事。

顧玉竹並不好殺,即便他重傷在身,中了劇毒還被命蠱暗算,他也是一個底蘊極深的元嬰修士。

服下激發潛力、暫時提升修為的丹藥後,顧涼與常沂的攻勢驟然激烈起來,顧玉竹卻是神色未變,依舊應付自如,只是應戰方式從攻擊轉為防守。

顧涼和常沂滿懷殺心而來,又豈會容他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當下咬緊牙關啟動了第二套方案,他們燃燒了自己的壽元。換取更強大的攻擊力。

三人激戰一個多時辰。幾乎底牌盡出。

常沂激發妖獸血脈化出巨大獸身,戰力無限接近顧弦的層次;顧涼喚醒沉睡的火之龍靈,再次施展分魂秘術,幾乎把神魂劈成兩半。戰力疊加為原來的兩倍。

顧玉竹的優勢隨著時間的漸漸變成頹勢。他的頭腦卻是前所未有的清醒。終于是發現了自己身上的不妥之處。

十六年都這麼等過來了,難道他還等不了區區幾年時間?

似乎從知道顧涼在北原的時候開始,他就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奪取顧涼的天火。甚至于。在知道顧涼的天火已被激發不能輕易奪取,他的心里也未曾沒有冒著被天罰的危險都要將天火掌握手中的念頭。

天道的震怒與天火,孰輕孰重?

若是原本的顧玉竹,他絕不會這麼想!

他被人動了手腳!

但他已是元嬰修士,背後站著乾坤派這個龐然大物,誰敢下手暗算他?

顧玉竹不由悚然而驚,望向顧涼的目光越發高深莫測,殺意在心中澎湃而起。

暗算他的人要奪取顧涼的天火,最穩妥的做法就是將顧涼殺了,天火也會隨之熄滅!

顧涼敏銳察覺到顧玉竹陡然加深的殺意,手腕一抖,天火之劍帶起百丈虹光,氣勢洶洶地向對方斬落。

火之龍靈騰空而起,龍吟聲陣陣入耳,連綿起伏,赫然是妙經神識篇里的秘術,直接撼動顧玉竹鎮守識海的法器。

常沂的劍意時刻籠罩在顧玉竹身上,手中三尺劍始終指向他的要害之處,不給他任何退避的機會。

顧玉竹雖在這一刻認清了自己,其戰力卻是比不上如今的師兄妹和龍靈,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只好將自己化身為木全力防守,心中籌謀著在兩人力竭之時再暴起殺之。

但是顧玉竹低估了自己的兩個徒弟,也過于高估了自己,到了最後,他竟被逼得動用了保命的絕招。

元嬰真君的保命絕招自是非同小可。

一招既出,火之龍靈被打碎成無數火星子,顧涼的脖子被切斷一半,鮮血噴涌而出。

常沂險些被刺穿丹田淪為廢人,巨大的妖獸外形快速縮小為正常人類的體型,卻還是在胸月復間留下巨大的撕裂傷,腸子都流了出來。

脖子被切斷一半,胸月復被剖開,這種傷落在築基修士身上必死無疑,于金丹修士而言,卻是不過如此。

顧玉竹目露惋惜,只差一點點就能將這兩個孽徒誅殺,可恨那火龍臨死反撲,竟是為二人爭得一線生機。

看到師兄妹二人的出招因重傷而不如先前厲害,已是有了被傷勢反噬的頹勢,顧玉竹心中稍覺安慰,他卻沒有見到這兩人悄悄交換了一個眼神。

又是一刻鐘,顧玉竹始終都覺得心頭帶著不安,似乎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被他忽略了,但是他怎麼都想不起來。

打斗間,他的目光不經意地往地上一瞥,發現顧涼的血不知何時已流淌了一地,瞬間反應過來,卻是遲了。

紫色火焰頃刻間從鮮血中躥起,火苗足有數丈之高,剎那間已將周圍化作一片火海。這情景,對顧玉竹來說再熟悉不過。

天火大陣!

在意識世界開戰之時,顧玉竹便吃過天火大陣的虧,現在居然又一次主動踏入陣中!

來不及思考更多,顧玉竹意念轉動,身上的防御法器被同時激發,將獵獵燃燒的天火阻擋在外。

然顧涼不惜以自身鮮血為引布下大陣,又豈會讓他有抵擋之力?

與顧玉竹相反,顧涼和常沂對他的實力評估很高,他們從一開始就是全力以赴。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取走顧玉竹的性命。

顧涼擅長分析,其布局能力也不弱,在試探了尤溪真人後,便在沙盤上推演了不下數十次現在的交戰。

大陣接連轉過兩次,天火之威化作原先的四倍,顧玉竹身前的禁制在熊熊烈火之中只堅持了一羅預便完全崩碎!

現實卻不比意識世界,顧涼能在意識世界發揮元嬰戰力,她現在的實力卻是金丹期。天火大陣僅僅維持了半刻鐘,將顧玉竹的肉身燒成灰燼後。也隨之湮滅成細碎火星。

天火能燒死元嬰修士。這些火星子亦是威力不弱,濺落地面就如數顆爆靈丹同時爆炸!

地面瞬間被燒得融化坍塌,變成一個深坑,虛空被燒得微微扭曲。撕裂開丑陋的口子。可以看到虛空風暴正在醞釀。

顧涼與常沂均被爆炸余波掀飛。也幸虧他們服用的丹藥藥力尚未退去,只是肺腑受了傷,對原本的傷勢加劇了一些。也不算傷得太厲害。

顧玉竹卻沒有被燒死,準確的說,他的肉身成了一撮骨灰,元嬰仍在神魂未滅。

元嬰小人因為修為跌落而失去實體,倒也幸運的沒有被天火大陣崩碎的余力所影響。它仍具備元嬰修士的神通,趁著師兄妹兩人還沒爬起來,先張口吐出一道靈光擋住顧涼,再轉身沒入常沂的識海,意欲奪舍重生。

顧涼反應極快,襲來的靈光被一掌劈碎,並無多大威脅力,她的心里卻是暗道糟糕。

果然,靈光破碎尚不足一息,顧涼的心髒便狠狠一抽,仿佛被無數根絲線纏住,竟不能掙月兌分毫。

輕微痛意跟著傳來,顧涼立刻便感覺到體內的生機正在急劇流失,恐怕撐不過半刻鐘!

而她脖子上的傷口既麻又癢,伸手一模,卻是傷口里長出一根詭異的女敕芽。

顧玉竹也是暗叫晦氣,他奔著常沂的識海而入,眼前光芒一閃,劍意如颶風襲來,幾乎要將他碾壓成碎片!

修士的元嬰本就十分脆弱,直面常沂修煉而出的風之劍意那是送死,顧玉竹也不敢托大,只得快速退出常沂識海,向顧涼竄去。

顧涼被他在血肉里種下了血晶果的種子,就算她身懷著天火,一時半會也得被牽制著不能分心。

顧玉竹想得很美,但是等著他的卻不是顧涼敞開的識海,而是不留情面砍下的天火之劍!

這一記流光劍快若閃電,連反應的機會都不曾給,直接將顧玉竹的元嬰斬碎,只余下一團驚慌失措到處亂竄的元神。

顧玉竹身為元嬰真君,見識不可謂不廣博。他知道修士被種下血晶果會遭到牽制,千百般手段都不成用,故留了一手,以免自己奪舍常沂不成功的時候也有第二個選擇。

但他卻不知道,純靈之體中種下血晶果會滋生出鬼物精魂,而顧涼的天火克制一切陰邪之物,血晶果牽制不成,反遭壓制。

顧玉竹是沒有機會知道這當中的關竅了,他眼睜睜的看著流光劍再次落下,便要將元神斬滅,心中無限絕望。

變故卻在此時驟然而生!

一只手從旁邊伸出,看似緩慢,實則比流光劍揮出的速度更快,一剎那便如鐵鉗般牢牢捏住天火之劍。

流光劍能有多快?

一個眨眼可以揮劍成百上千次!

這只手卻比流光劍更快!

「慢著。」來人的聲音響在顧涼心底,「你與他有仇,毀他肉身;我亦與他有仇,元神且交給我罷。」

顧涼眉頭一皺,心中大驚,小院外是密密麻麻的禁制和陣法,此人不是花想容也不是常沂,他從何而來?

趁著天火之劍來勢被阻,顧玉竹的元神借機從劍下遁走,但是還未逃出十丈遠,已被一手擒在掌中封入玉瓶!

顧涼施展的蓮花式也在此時完成,來人卻是笑了一聲,翻手一覆而下,輕而易舉的將恐怖的火焰蓮花壓碎。

這只手又掐了個法訣,動作行雲流水,只見光華透出,頃刻間便如繩索般牢牢的將顧涼禁錮起來,與乾坤派獨有的樊籠秘術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解決了顧涼,綠發綠瞳的神秘少年漫不經心的擺了擺手,一道無形勁氣揮出,就如破滅蓮花式一般輕易地將常沂連人帶劍一同打落深坑。

這少年擁有著如此強大的實力,絕非顧涼和常沂所能應付,就算是顧弦在此,說不得也要暫避鋒芒。

顧涼心中苦笑,密謀籌劃如此之久,到頭來,卻是為他人做嫁衣,實在不能甘心。

少年上下拋著封禁了顧玉竹元神的玉瓶,一邊打量著顧涼,神色間似乎對她頗為滿意︰「有膽子弒殺師父,看在你骨齡只有二十歲的份上,我且夸你一句了不起!」

顧涼沉默良久,緩聲說道︰「晚輩實在不知前輩在說什麼,晚輩的師父不曾進到三元界中,瓶中之人只是欲取我性命的狂徒,還望前輩讓我將其誅滅。」

顧玉竹的元嬰被毀得只余元神,神魂本源也被斬開巨大裂痕,即便他生前實力高深,即便他還能奪舍,他也撐不過三個月。

但是顧涼還是想親手殺死他,徹底的絕了後患。

「哈哈哈!」姜瓏先是怔了一下,隨後仰頭大笑,笑夠了,他才望向顧涼說道,「果然是老教出來的好弟子,深得他的真傳,我喜歡!」

「不過,」蛇精病姜瓏話鋒一轉,臉上神色也變得嚴肅端正,看起來竟有些像乾坤派的師門長輩,「你們兩個小崽子幫我解決掉一個麻煩確實不假,卻也是真真正正要對師父痛下殺手,實在是枉為人徒!」

他的話音落下,顧涼便覺脖子一痛,已經痊愈的聲帶和喉嚨再次撕裂,半邊身子也被姜瓏毫不留情的一掌拍得血肉模糊,整個人倒飛出去,跌落深坑。

深坑里,顧涼與常沂兩個患難與共的家伙大眼瞪小眼,听著深坑上某蛇精病可著勁折騰顧玉竹的元神,均覺得分外無語。

也不知過了多久,坑邊沒了動靜,許是覺得姜瓏走了,常沂慢悠悠說道︰「姜前輩的名聲很不好,看起來也不像是善人,他的為人卻是極不錯的。」

顧涼點點頭,拿出一塊玉符捏碎,以神識傳音對常沂說道︰「他應該是個醫修而不是毒修。」

姜瓏的一掌看似把顧涼打得血肉模糊,卻也打入數道勁氣,將她體內的紊亂真元和堵塞經脈梳理了一遍,令她不至于因為服用的丹藥過于傷人而影響到根基。

常沂亦如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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