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姬 497.知道為什麼不能信任顧明道嗎

作者 ︰ 涼姬(書坊)

錯亂空間垃圾場中,殘破星空搖搖欲墜,慘淡星光微弱如螢,整個世界荒涼而空寂,仿佛亙古以來便是如此。

顧涼盤膝坐在一塊坍塌了大半的石台上,她仰頭望著破碎天穹,神情格外凝重地伸手在眼前一劃。

虛空如白紙般被手指割開,露出里面無邊無際的黑暗。

可怕的狂暴氣息如泄洪般從這個口子里擠出,將顧涼的衣服、頭發全都激蕩得漂浮起來,顧涼本人卻連眉毛都不曾動一下。

補天娘們湊了過來圍觀,發出此起彼伏的聲音,似乎很是好奇。

顧涼沒有理會它們,她拿起被光滑布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城主令,一心作二用施展了分魂之術把二分之一神魂附在城主令上,然後將它拋入黑暗虛空。

仿佛是一瞬間,又仿佛過了許久,城主令被黑暗虛空吞噬,顧涼面前的虛空裂縫&lt快速痊愈,眨眼間已看不到絲毫痕跡。

在遙遠的神荒世界,東洲十萬大山的某個洞窟里,虛空忽然裂開,吐出了一塊被布料裹緊的令牌。

「什麼東西?」

在紀珊接住城主令的同時,一個聲音忽然響起,黏膩膩的猶如冷血毒蛇在吐信子,听在耳中很不舒服。

紀珊神色如常地將城主令藏好,答道︰「我女兒送來的,只是一件小玩意。」

「呵呵,」那人冷笑,「劍符都不能抵達這里,你女兒能將東西送進來?可真是好手段!連元嬰真君都未必能有的好手段!」

那人話音落下。紀珊便感覺到其他人的目光或隱晦或明目張膽地落在自己身上,暗含著惡意和殺氣。

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她正和這群人合作探尋一個尚未被發現的遺跡,每個人都立了心魔誓不得將秘密外泄。

顧涼跨越空間將城主令送來,此事微妙地觸痛了他們的神經——有人能從外面送東西進來,傳遞消息更是容易,焉知紀珊是否有同樣的手段把秘密泄露出去?

修士都是自私的生物,踏入遺跡的人越少,他們的收獲也就越多,最好莫過于自己一人獨得所有的東西。

紀珊很清楚他們心里在想什麼。她環視眾人一圈。溫婉容貌在月光石的柔和光芒下更顯得美麗奪目。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漂亮的女修絕不是什麼善茬。

在前天,一個色迷心竅的修士想要勉強她,她也順從了。

然而。不過半個時辰。那個修士便被妖獸所殺。死狀其慘無比。

那時情況十分危急,可實力比那男修低的紀珊沒死,另一個實力更低的也沒死。為何偏偏就死了他?

雖然人們沒有看到紀珊是怎麼做的手腳,但這並不妨礙他們想象。

觸及到人們退避的目光,紀珊微微一笑,看向質問她的大餅臉男修,說道︰「我女兒當然有手段,她是頂級宗門的掌教弟子,即便與元嬰相斗也有把握安全逃離,其手段又豈是你我能揣度?」

這大餅臉男修一直看紀珊不順眼,屢屢找茬不說,還兩次對紀珊下黑手。

如今找到機會,大餅臉男修更是不會輕易放過紀珊。

他哼了一聲,明顯不信紀珊口中所言︰「能有那麼厲害的一個女兒,你還會出現在這里?拿出來,讓我們看看是什麼!」

大餅臉男修望向其余修士,因他實力不低,也有幾個人幫腔。

「是啊,拿出來給我們看看!」

「反正我們又不會搶了你的去!」

剩下的人雖不,但神色間也有意動,顯然是贊成大餅臉男修,其中也有一兩個修士表現得漠不關心,但沒有人幫著紀珊。

在踏入遺跡之前,這伙人是一群陌生人,有無背景的散修,有從小家族出來的,也有小門派里出來的。

除了大餅臉男修和那個被紀珊算計死的修士,大家對這個遺跡一無所知,都是無意間被卷入。

大餅臉男修實力不低好出風頭,眾人也就默許他出頭,但修士們從不甘于人下,認可他地位的幾乎沒有。

紀珊表現得很低調,然而踏入遺跡已有數日,經歷過幾次危險,人們對她的實力也有幾分了解,知道她絕不比大餅臉男修弱。

大餅臉男修見眾人都認可自己的質問,臉上露出幾分得意之色,他看著紀珊,目光中隱藏惡意和嘲笑。

紀珊拿出那樣東西,其他人看到,必定會眼熱生出貪念。

紀珊不拿出東西,其他人心中猜忌,必定防備她至深,說不定還會暗中下殺手鏟除不穩定因素。

「也罷。」紀珊深深地看了大餅臉男修一眼,當真取出織物包住的城主令展示在眾人面前。

這面陷空城城主令乃紅衣親手鑄就,只有半個手掌大小,正面是陷空城三字,背面則是陷空城一角,看著平凡樸素,一點都不起眼。

眾人沒有去過陷空城,又不認識城主令正面的字,神識掃過發現不是法器也不是什麼稀有罕見的東西,便不再給予關注。

吸引他們目光的反而是包裹城主令的織物,這一小塊布料光滑細膩,賣相不算太好,遠比不上制作法衣的鮫綃和天蠶絲。

但他們只能用眼楮看到,神識完全無法察覺它的存在。

在修真界,神識無法察覺其存在的東西並不多,虛妄玉是其中之一,但早已被開采殆盡。即便偶爾出現一塊,也會馬上被人以高價買下,根本不會在市場流通。

紀珊手中的織物他們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但他們知道虛妄玉有多珍貴,知道神識無法察覺之物有多難得。

大餅臉男修艱難地移開目光。咽了咽口水問道︰「這是什麼?」

紀珊將所有人的神情看在眼底,面色卻不顯露分毫異色。

她把織物折起來收好,答道︰「我也不知道。」

這塊織物或許很不一般,但陷空城的城主令更不一般,若讓世人得知她手握城主令,即便是化神真尊也要生出不該有的貪念。

紀珊不清楚顧涼如何能將如此重要的城主令送到自己手上,更不清楚顧涼身在何處,但她能猜到顧涼的心思。

顧涼欲救乾坤派。

身為顧涼的娘親,她得讓城主令起到應起的作用,盡管她並不樂意看到自己的女兒被門派束縛。

紀珊閉了眼。心中靜靜思索。

這個遺跡已經被探查得差不多。眾人的暗斗也越來越激烈,到時候能夠離開的恐怕不夠一半人。

她本不欲摻雜其中,可現在看來,顯然是不可能了。

即便他們不願對她動手。她也不會讓任何一人活著離開。因為他們看到了陷空城的城主令。還對她手中的織物生出了貪念。

與顧涼不同,紀珊的行事準則是寧可錯殺三千也不可放過一個,她早已習慣將所有的威脅掐滅于萌芽狀態。

但這世間總是充滿了各種意外。顧涼料想不到,紀珊也無法預料。

兩日後,紀珊拖著重傷的身子走出遺跡,還未見到溫暖的陽光,便看到了守在遺跡出口已有多時的青年。

他倚著一棵大樹的樹干而站,雖然面帶風塵,但其儀態和衣著並沒有半分失禮,看外表根本不像個修士,而是世俗權貴家的清俊,氣質尊貴而優雅從容。

「阿珊,把它給我。」顧明道看著紀珊,面容溫和一如初見之時,「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東西,乖,把它給我。」

紀珊卻覺得顧明道很陌生,她搖了搖頭,謹慎說道︰「我不知道你要什麼東西。」

顧明道不應該在這里的。

顧明道在南嶺不凍海,她一直都知道,而且他不會輕易離開。

就算離開,他也不可能知道她在這里。

紀珊敏銳地察覺到一絲微妙。

「城主令。」顧明道走出樹蔭,站在陽光下望著她,那目光讓人心底發寒,「陷空城城主令,你不應該拿著它,它也不屬于你。」

顧明道竟然知道城主令的存在?

這絕對不會是顧涼告訴他的,她已經告誡過女兒不能信任顧明道。

紀珊心中驚訝,面上卻絲毫不顯︰「我听不懂你在說什麼。」

顧明道笑了,元嬰期威壓緩緩散開︰「阿珊,不要逼我說第三遍,你知道我的耐性素來不算好。」

紀珊本就身受重傷,被元嬰期威壓震懾,當場就噴出一口鮮血。

顧明道冷漠地看著,說道︰「你是小涼的娘,應當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好,絕無半點害她之心。」

紀珊抹了抹嘴角,蒼白面容上露出慘笑︰「即是為她好,你又怎知道她一定就願意接受?即是為她好,你就想殺了我,殺了她的親娘?」

她緊緊盯著顧明道,覺得這男人陌生得可怕。

明明不應該是這樣的,她在最初的時候就應該狠心殺掉他。

顧明道似乎被紀珊問住,臉上露出思索之色,片刻後,他平靜地對紀珊說道︰「小涼能理解,我也不會殺了你。」

「你懂的,我此生唯愛你一人,阿珊。」想了想,顧明道補充說道,「我寧願殺了自己,也不會對你出手。」

「呵呵,真好听。」紀珊的唇齒間溢出冰涼的笑,仿佛顧明道說的不是情話,而是世間最大的笑話。

顧明道平靜地看著這個顏色姝麗的女修,臉上看不到一絲怒意。

他想,她確實是有理由嘲笑的,畢竟他做得過分了,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

紀珊大約是笑夠了,緩步走到陽光下,拿出珍貴織物包著的城主令遞給顧明道,眼中情緒滿是陌生︰「你想要,那便拿去。不過我有個條件,你拿了它,也得答應從今往後與我紀珊一刀兩斷。」

顧明道平靜的臉上終于出現了裂痕,他驚愕。馬上問道︰「小涼呢?」

紀珊說道︰「我是她娘,你是她爹,僅此而已。」

顧明道盯著遞到面前的城主令,明明這是他不遠千萬里匆匆趕來的唯一目的,可他卻遲遲不敢接。

「為何?」他凝視著紀珊的眼楮,問道。

紀珊回答得很快︰「因為它是小涼給我的。」

顧涼能把城主令給她這個娘,大約也能把城主令給顧明道這個爹,但顧涼選擇了她而非顧明道。

顧明道又沉默了一會兒,緩緩把城主令推回去,說道︰「那麼你拿著它。」

言罷。他取出療傷丹藥送到紀珊嘴邊。音調變得柔和起來,像是在哄著小孩子︰「阿珊,張嘴。」

紀珊卻退後了些,看著他的眼神依舊陌生︰「我想你也有一個條件。我必須跟著你。不是嗎?」。

顧明道的動作頓時僵住。片刻後,他垂下手,看著紀珊的眼楮說道︰「阿珊。你不能回乾坤派。」

紀珊看著他︰「你才是乾坤派門徒。」

顧明道能來找她,知道城主令在她手上,肯定也知道這塊令牌能夠救乾坤派。

但他要拿走城主令,其目的並不在于救乾坤派,而是阻止她去救乾坤派,阻止任何人幫助這個門派。

顧明道說道︰「它早該滅亡了。」

紀珊看著他,目光越過他的肩膀,問的卻是毫不相關的問題︰「你了解小涼嗎?」。

顧明道知道自己背後沒有東西,可他仍是謹慎地回頭看了一眼,什麼都沒發現︰「她是我女兒,我如何不了解?」

紀珊微微笑了,否定道︰「你從來都不了解她。」

顧明道微微蹙眉,說道︰「我知曉她會把城主令交給你,也知曉她和你說過這塊令牌有多重要,不是嗎?」。

紀珊對他伸出手︰「把丹藥給我吧,我傷得不輕。」

顧明道遂把丹藥遞。

紀珊服下丹藥,說道︰「你漏了一點。」

「什麼?」顧明道問。

紀珊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後,說道︰「小涼有多麼信任我,你一定不知道,因為你從未得到過她的信任。」

顧明道盯著紀珊看了一會兒,然後轉過頭去。

這次,他終于看到了。

他的身後站著一個衣著略不同于神荒世界的女修,她姿容極佳,氣質極佳,修為亦如遼闊大海般無法讓人探知其深度。

這是一位化神真尊,來自其它世界的化神真尊。

顧明道全都明白了。

他回頭望著紀珊,心中的震撼之情無法言喻︰「小涼把城主令給了你,也把城主給了你。」

這怎麼可能!

顧涼怎麼可能如此信任紀珊!

紀珊笑了笑,眼角帶著愉悅︰「不然呢?你早該想到的,以我的實力,即便機關算盡、底牌全開,也未必能將所有人都葬送在遺跡。」

城主令可不僅僅是一塊令牌,它還是一件頂尖的法寶,威力無窮甚至連乾坤八寶鏡都只能甘拜下風。

紀珊對化神女修見禮︰「勞煩真尊了,還請真尊將我帶到乾坤派山門。另外,」她看向顧明道,說道,「我想請真尊幫我一個小忙,幫我……殺了他。」

後悔只一次便足夠,留著顧明道後患無窮,希望小涼不要怪她。

不,小涼永遠都不會知道真相。

看著顧明道滿是不可置信的眼神,紀珊平靜地想著。

化神女修看戲看了半天,听得紀珊,便給了顧明道一個歉意的眼神,伸出手輕輕一抹,似乎有微光自指間熄滅。

顧明道軟軟地倒了下去,神魂已經徹底湮滅。

紀珊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他的身體,看著這張熟悉的面容,她顫抖著伸手把眼皮合上,摟著這具逐漸失去溫度的身體,心中說道︰「顧明道,我終于為你報仇了!我殺了他!我終于殺了他!」

她緊緊摟著他,淚水滂沱而下,情難自已。

與她生下顧涼的顧明道很早就死了,他在她前往小院的時候遭到完美奪舍,包括神魂、記憶和情感在內,他的一切都被凶手徹底佔有。

發現這一切的人只有紀珊,也只有紀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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