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誠，川中來電話了，你和秋兒都被錄取了！」許誠和周姨剛下樓就見到了等在樓下的夏秋爸爸夏河，他應該是剛到，車停在樓下還沒熄火，看到許誠他們出來放下車窗，一臉欣喜地笑著對許誠說。想是川中那邊打他們家里的電話沒有找到人，就打給夏河手機通知了。
不過，這學校可真負責啊，不愧是百年老校了，夏秋……她知不知道呢？許誠心想著扶著周姨一起上了車。
「夏叔，先送周姨回家吧！」許誠給周姨把副駕駛的車門關好，繞到了後面坐好以後說道。
「好！我們回小秋女乃女乃家接她，到時候，好好慶祝一下！」夏河開動車子，從後視鏡看著許誠說。
「嗯！」
周姨下樓來和夏河打了聲招呼後，就一直沒說話，三個人一路無語，車疾馳在路上，夏河臉上一直掛著笑，周姨坐在前面臉上沒什麼表情，許誠一只胳膊擱在車窗上，微微側頭看著窗外，明明是互不相干，毫無血緣關系的三個人，卻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使得他們的關系應該稱得上是家人。此時，雖然每個人面上的表情都不同，心里卻想得是同一個人……
從中午接到丁慈的電話，知道許誠也考進了川中時，驚訝疑惑好奇一直圍繞著夏秋一整個，直到爸爸來電話說會和哥哥，也就是許誠一起來接她回家，才真正開始接受，明明是不學無術的人，居然輕輕松松就和自己考進了很多人擠破頭都不能進的川中。
「秋兒，以後就是高中生了，女乃女乃也不能經常見到你，你自己要多照顧自己。」
女乃女乃坐在後院廚房外剝著剛從菜地里摘來的豌豆，夏秋搬了個小板凳也坐在女乃女乃邊上。
小時候還未開始上學的時候，雖然那些記憶因為年紀太小，夏秋已經記不太清了，但偶爾還是會想起女乃女乃牽著自己的小手，早上帶著她走半小時的泥巴路到集市買好吃的。
有時候領著她到哪家去坐坐，閑聊的時候一個勁夸她，說自己這個寶貝孫女比這世界上什麼東西都要可愛，都要惹人疼。
不過，女乃女乃從來不會提一句夏秋的媽媽，說來也奇怪，夏秋跟著女乃女乃一起生活的一段時間，從來也沒要過媽媽，甚至有時候女乃女乃問夏秋想不想爸爸呀，她都是搖搖頭說不想，笑嘻嘻的勾著女乃女乃的手說，就想和女乃女乃在一塊。
在外面呆了一天，月上梢頭的時候，女乃女乃就牽著她回家了，走在回家的路上，夏秋到現在都還能記得那時候覺得星星特別亮，月亮也特別亮，泥巴路走起來軟軟的，好舒服。
城市里的夜空總是比不過鄉下明亮，即使霓虹遍布，似是不夜城一般的光明，卻少了那份寧靜的奢華，皎潔的月光不僅初一不見，十五也在日益厚重的空氣層中被遮蓋的迷迷蒙蒙。
女乃女乃常常會在回家的路上唱一首童謠︰月亮粑粑走，我也走，我和月亮勾勾手，一起做個好朋友。
「以後女乃女乃走了，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你爸爸他不細心，女乃女乃不放心喲。」女乃女乃說著把手里剝好的一把豌豆放在腳邊另一個籃子里。
「女乃女乃！不要說這樣的話！」夏秋被女乃女乃的話說得心里一動，眼眶一紅，眼淚就要掉下來了，說出口的話都帶了哭腔。
女乃女乃被夏秋的哭腔嚇了一跳，連忙轉了個身子面對夏秋坐著，也顧不上擦擦手，一把給夏秋抹掉快掉下來的眼淚，「不哭，不哭，秋兒，女乃女乃不走，女乃女乃一直陪著你啊！」
……
「嗚嗚嗚……」
夏秋沒法忍住眼淚，女乃女乃是這世上除了爸爸以外最親的人了，也是這世上最好的女乃女乃，自從爸爸接夏秋回漢市開始上學後，每年寒暑假只要沒事都會來陪女乃女乃。
女乃女乃病重的那段日子，夏秋每一天心情都非常低落和傷心，甚至晚上睡覺睡著睡著生怕失去女乃女乃都會哭起來，直到轉學回來清河鎮了女乃女乃病情好了，才恢復了心情。
雖然至親至愛的人，終有一天會離開我們，但是女乃女乃突然說這種話，叫夏秋怎麼受得了呀。
夏秋還未經歷過生離死別，可上次陪著許誠回漢市去他爸爸的葬禮，那種氣氛，那種環境，即使逝者是自己不相熟的人，夏秋還是在靈堂里默默垂淚。
這世間很多人，很多事，來來回回，走走停停，無力挽回的感覺叫人實在難受！
倒是許誠看著好好的，除了那天晚上等在她家樓下時紅著眼，這之後一直都還好好的。
「喲喲喲，小秋兒，不要哭了，女乃女乃不死，女乃女乃不死哈。」
女乃女乃像哄小時候那樣哄著不能止住眼淚的夏秋。也就幾周的時間，夏秋的頭發比之中考的時候長長了好多，真的叫的上是瘋長了，劉海也早就長好了，齊齊地蓋在額頭上，圓圓的臉因為哭泣紅撲撲的，大大的眼楮滿是眼淚，連睫毛都給哭濕了，聾拉在眼眶上，這幅模樣，誰看了誰不疼呀。
女乃女乃拿起身上的帕子給夏秋擦臉，一手拍著她的背安撫她的情緒，夏秋漸漸止住了哭聲，只是一下一下的哽咽，在女乃女乃給她把臉上的淚水擦干的時候緩和了下來。
「女乃女乃，您以後別說這樣的話了，我了天天打電話給您，一放假我就回來！」
夏秋睜著通紅的眼楮看著女乃女乃和藹慈祥的臉。那張臉不似一般的老人家一樣布滿皺紋，皮膚還是白的，仔細看都能看到皮下的毛細血管，皺紋也是有的，只不過都是很淺很細的，若不是女乃女乃的嘴角兩邊很深的紋路，以及滿頭花白的頭發，都不能看出她的年紀來。
女乃女乃很早一口牙就沒了，常年帶著假牙，晚上睡覺的時候取出來，嘴巴就是癟癟的，導致嘴邊的紋路積年累月變得很明顯來了。
夏秋小時候還玩過女乃女乃的假牙呢，那時候覺得什麼都好玩，看到女乃女乃把取下來的假牙放進杯子里泡好，伸手從櫃子里把杯子夠出來準備拿出來玩，結果失手打掉了杯子，假牙也摔壞了，女乃女乃還因此癟著嘴了好幾天。
想到這里，夏秋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可笑，看著女乃女乃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這孩子，一會哭一會笑的，兩個眼楮要開大炮咯！」女乃女乃伸手捏了捏夏秋的鼻子，站起身來準備去把手帕洗一洗。
「嘻嘻……」夏秋皺著鼻子對著女乃女乃嘻嘻笑著。
院子里有兩個柚子樹，夏天還未開花也還未結果，只是在陽光下，大片大片的葉子閃著綠油油的光，溫度較高，蘊得柚子葉的味道散開來，那股獨特提神的氣息發散在空氣里。一只黃色的老花貓似乎是見午後熱度散了，陽光也不那麼強烈了，從一直躲著的陰涼處跑出來，趴在夏秋腳邊眯著眼。
「喵喵，你從哪里跑來呀？」其實老花貓沒有名字，它來去自由，女乃女乃只是每天在廚房邊上給它放好吃的，從來不管它，倒是夏秋每次回來都會叫它喵喵，久而久之，它似乎也能听懂了，接受了自己的名字。
听到夏秋的聲音，花貓「喵」了一聲當做是回應，動了動趴著的四肢爪子，仍舊趴在夏秋腳邊不動。
夏秋伸手模了模它的腦袋，貓愛干淨，即使女乃女乃從來沒給它洗過澡，它自己卻把自己收拾得干干淨淨的，夏秋模上去，不覺得髒，倒還覺得油光水滑的。
「喵喵……」夏秋一邊模著花貓的頭，一邊笑著叫它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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