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並不樂觀,夏秋醒來之後隔了三天又昏睡了,一袋袋的血輸進身體里,好像沒什麼反應,監視器上的心電圖,上上下下地游走,和陪在她身邊的人的心情一樣。
由于病毒感染而造成的心肌炎使得她病情加重這件事實,劈頭蓋臉地砸向所有人。
本來一顆放下的心又再度懸起來。
所幸,夏秋擁有一個年輕的身體,折騰著在死亡邊緣,還能一點點把她拉回來。
在醫院躺了小半月之後,夏秋的情況終于穩定了,只不過這場病把她整個人都折磨地消沉了許多,再次醒來後,她突然變得沉默起來,和她說話時也好像听不見,要叫她好幾遍才有回應。
許誠的面癱又回來了,來醫院看夏秋的丁慈和方芳他們幾個,被他一張猶如寒冬的冷臉弄得更加焦心。
好在夏秋終于是清醒了,不再昏睡了。
只是幾個人陪著她一塊說話的時候,她都仿佛置身事外一樣,望著窗外靜靜地不說話,因為連日都沒吃什麼靠輸營養液,眼窩也限了下去,下巴越發的尖峭起來,臉上也沒什麼神采,但那兩坨緋紅卻還堅持掛在臉上。
看她的樣子一直覺得她的臉紅的可愛,現在終于知道這紅從何而來之後,也只覺得開始痛心這份可愛起來。
夏秋再次醒來之後問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到底得的什麼病?」
也不知道這個默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家里有人得了重病,第一時間知道的不是他自己而是身邊的親人甚至周圍的朋友都知道了,直到最後他才知道,甚至有的人到死都還沒明白自己是因為什麼。
或許是因為害怕當事人知道後心態會變得消極,不利于治療,或許是出于同情,想讓他少一點憂慮,但是,殊不知,這真是世上最自私的一件事情了,好像他人的生死被你掌握在手中,而那個人竟還不知道一樣,這種自私到極點的做法,實在是對人的一種愛的殘忍。
在夏秋問了幾遍,而大家都沉默不語的時候,是許誠打破了沉默告訴了她。
終于知道自己究竟是得了什麼病之後,夏秋反而慢慢變得好起來,漸漸地也開始參與大家的說笑了,一旁一直冷著一張臉的許誠也隨著夏秋出現的笑容漸漸緩和下來。
其實想知道自己到底生了什麼病的心情,不止是影響自己不想說話的唯一原因。
夏秋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從未在夢中或是在別的什麼時候想過自己的媽媽,而接連昏迷的這段時間以來,總覺得在自己迷迷糊糊的睡夢中,媽媽的身影出現了,雖然從未見過她,但是那個人一看就是自己的媽媽。
都說自己和爸爸長得不像,那麼,必然是像媽媽的。
可是媽媽,她長得比我好看多了,她的眼楮,她的鼻子,她的嘴巴,還有她的頭發,她穿的衣服,都是那麼的好看,她溫柔看的神情,一點也看不出她會是一個不要自己孩子的狠心的人。
她為什麼不要我了?為什麼要離開?為什麼?
這些問題一直在腦子里繞啊繞,夏秋覺得自己都快要透不過氣來,直到注意到身邊的所有人都用一種擔憂關切的眼神小心翼翼地和自己說著話時,才漸漸回轉了心思,知道自己真實的病情之後,心情反倒更加好了。
原來我得的是心髒病啊?……那我應該每天都開心一點,只要開心一點,不要想難過的事,病,也就不會嚴重下去了,我會好起來,讓大家不再擔心我,讓爸爸能好好休息,能回鄉下看女乃女乃,放假都這麼長時間了,我要是不女乃女乃又該一個人孤獨著了。
所以,我要好起來,我要開心一點。
只是值得開心的事情何其多,又何其少。
在第一次醒來時看到李慕時,那份開心和莫名的委屈讓整個人都變得特別真實,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醒來之後的第二天他就走了,笑著說再見的時候,他只是輕輕地說了一聲「再見,夏秋!」
不再是改口的「秋兒,秋兒」而是以前的「夏秋。」
他怎麼了?為什麼他的神情看起來不太高興,看起來有點難過呢?
可是來不及細想,夏秋就陷入了第二次昏迷,醒來時身邊全是人,大家都在,除了第一次醒來見到的李慕。
這幾天夏秋好了許多,早上起來沒多久,大家都來了醫院。
「秋秋,何明說他恨你!」丁慈坐在床沿邊剝了一個香蕉遞給靠坐在床頭的夏秋。
夏秋搖搖手,示意她先吃,「為什麼啊?何明?」歪著頭困惑地看著坐在床尾看手機的何明。
何明回過頭對著夏秋「嘿嘿」兩下,又看了看手機,然後收起來,轉過身子對著她說︰「丁慈胡說八道的,我怎麼會恨你嘛。」
方芳剛才和護士一起去拿藥,現在回來听到何明的話掩著嘴一笑,「夏秋,他說因為你變成了黑炭了。所以他恨你。」
方芳走進來,端著一個醫藥盤,里面放著夏秋今天要吃的藥。
「何明,你本來就黑,怪人家夏秋干嘛?」江助拿過方芳手里的醫藥盤,看了看一大把藥,心里一陣唏噓,但卻笑著問何明。
「他啊,說這幾天天天從清河往醫院跑,外面的太陽不僅快把他烤熟了,還把他曬黑了,把他的男人味都快曬沒了,就要變成干魚臭味了,秋秋,你說他是不是不要臉?」丁慈笑著把香蕉湊到夏秋嘴邊,「吃這個對你好,快吃快吃!」
夏秋一時沒法拒絕,笑著點點頭,接過她手里的香蕉吃了一口,「我看你沒怎麼變啊,還是和以前一樣黑啊,你為什麼會這麼黑啊?」
听到夏秋的話,何明皺起一邊臉,略帶不爽地說︰「我以前哪黑了,我以前白著呢!比比,比比,比方芳還要白!」說著站起身走到方芳邊上,一雙眼楮笑眯眯地盯著方芳傻笑。
「你還真不要臉了,從小你就黑,你媽媽還說要帶你去驗血,看你是不是她抱錯了。」丁慈故意拿話堵他。
「好啦,你們沒這里還有比他更黑的人嗎?」。方芳笑著看了大家一眼。
「誰?」丁慈站起來把整個病房看了一圈,除了眼前的幾個人沒看到其它人啊,後來想到醫院這個地方總能看到一些不干淨的東西,嚇得一唬,湊得和夏秋近了點,「你不要話說一半,嚇人,這里哪里還有什麼人……」
正說著許誠沉著一張臉走了進來,方芳捂著嘴「噗嗤」笑了出來,一看到他進來,大家也都明白了。
許誠天天板著一張臉,看誰都像和他有仇似得,可不是他的臉最黑呢!
夏秋也跟著笑了笑,看到走進來的許誠,心里說不上什麼滋味泛起來,這段日子看著他為了自己而一直沒停地出出進進,那個憂心著急的心情全部埋在心里,換了一張冷臉對著所有人,可唯獨對著夏秋面色會柔和得不得了。
他是真的在當好一個哥哥,而我,也要當好一個妹妹。
「哥哥,給你吃,我吃不下了!」夏秋揚起一張笑臉,把手里吃了一口的香蕉遞給走的許誠。
人啊,要是有什麼想說的想做的,就一定要立馬去說去做,一旦錯過了時間,就是錯過了能說能做的機會,那麼以後你再想說想做,就會你想說的想做的,都不再是你最初的,不再是你一開始打定主意的時候的那個心情了。
所以,有什麼,不要藏著,盡情放開自己吧。
否則,真的真的會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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