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庭風眉眼不動,冷淡地望著這位不請自來的前女友。「于璐,好久不見。」于璐?是那個最近當紅的名模嗎?
楚明歡旁觀兩人相望的表情,一個是說不出的情意纏綿,一個卻是漠然以對,腦海中念頭一閃,她約莫猜出了這兩人的關系。
「是啊,真的好久不見了。」相較于墨庭風的淡漠,于璐的口吻滿懷思念,語尾若有深意地拉長,似是嘆息。
「你怎麼會來?」
「我听Allen說你今晚在這里開趴,我……我很想見你一面。」
他沒答話,于璐目光一轉,落在楚明歡身上,刻意打量她一番,見她只是面貌清秀,遠遠比不上自己,心下松了口氣,朱唇揚起嫵媚的微笑。
「庭風,我能不能私下跟你說說話?」
「有什麼話就在這里說吧。」
「可是……」
「明歡是我的好朋友,我的事不用瞞她。」
「你……」于璐听出他話里的涵義,臉色微微一變,望向楚明歡的眼神頓時冷例如冰。
墨庭風沒理會她,逕自轉向楚明歡。「明歡,這是我前女友于璐,我們一年前就分手了。」
「她就是那個因為額頭受傷便鬧著跟你分手的前女友?」
「嗯。」
「原來如此。」
什麼意思?听著兩人仿佛當自己不在現場似的討論,還口口聲聲說著「前女友」,于璐再傻也不會听不出這是在跟她撇清關系。
她是過去式了,而這個女人才是庭風的現在式——是這樣嗎?
可她不甘心!
她急切地上前一步,玉手搭上墨庭風的臂膀,揚起嬌艷的容顏望著他,明眸隱約含淚,猶如雨中一朵白蓮花,看來有幾分楚楚可憐。
「庭風,你听我說,我今天來就是想跟你道歉的,我錯了,那時候我不該耍任性的,我只是……只是因為臉受傷太慌了,我……我後悔了!這一年來我沒有一天不想你,你原諒我好嗎?」
「好,我原諒你。」干脆利落的回應。
于璐愣住。
「你也不用跟我道歉。」墨庭風微微地笑,一面不著痕跡地甩落她纏人的手。「男女之間的感情本來就是你情我願,我不會強求。」
「你……」
這雲淡風輕的語氣是怎麼回事?她本以為他會罵她、恨她,或者是對她十分冷漠,怎麼也想不到他竟是這種反應!
他居然、居然微笑了,意思是他已經完全不在乎了嗎?
可不該是這樣的,她明明變得比以前更美、更迷人了,他怎麼能一點都不心動呢?這一年來,她身邊的男人來來去去,有富商想包養她,也有浪蕩公子追求她,可沒有一個對她是真心的,到頭來她才領悟自己輕易割舍的感情原來是那麼珍貴!她後悔了,真的後悔了!
她眨落一滴淚,哽咽地低語。「我知道你怪我,可是庭風,我那時候是真的嚇壞了,人人都說你們墨家男人克妻……」
「于小姐。」楚明歡冷冽地打斷她。「你如果真心愛庭風,就不該相信那些莫名其妙的流言,所謂人生無常,你有把握自己一定能見到明天的太陽嗎?你怎麼能把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意外歸咎于是一種詛咒?這對庭風不公平。」
于璐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她瞧不起的女人當場教訓,一時不知所措,半晌,才吶吶地辯駁。「我、我知道我錯了,所以我很後悔……」
「如果後悔有用的話,這世上也不會有那麼多遺憾了。」楚明歡淡淡說道。于璐愕然,淚珠盈于墨睫,將落未落,好生委屈。
唉,怎麼會遇上這麼一朵白蓮花呢?楚明歡縱然還有滿肚子的話,此刻也說不出口了,她瞪向墨庭風,學他眯了眯眼,表示你自己的麻煩自己解決,本姑娘不奉陪了!
墨庭風看出她的不悅,一時間竟覺得心情飛揚,她好像因為他的前女友吃味了呢,真好!
他極力壓抑唇畔將要浮現的笑意,一本正經地轉向哭得淚漣漣的美人。「于璐,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我們誰也別遺憾後悔,就這樣好聚好散吧!」
好聚好散?他有了新歡當然可以把話說得漂亮,可她呢?
「你……你怎能這麼快就移情別戀了?」她一臉哀怨。
墨庭風啞然,就連楚明歡听見這話也不禁要翻白眼。
于璐誤會了兩人的沉默,以為自己還有希望,瞬間眼眸一亮,更加放軟了嬌嗓。「庭風,我知道那時候是我傷害了你,我知道自己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我比這女人漂亮多了,你還愛我對不對?」
「我不愛你。」一桶冷水毫不留情地澆下。
于璐整個人凍到傻住了,愣愣地瞪著墨庭風。
他仍是淡然地微笑著。「我承認自己曾經愛過你,但這些年來你變了很多,跟我當初認識的你不一樣了。」
她不知該如何辯解,只能恍惚地呢喃。「人……總是會變的啊。」
「沒錯,人會變,所以我也變了。」
「你……真的愛上這女人了?」
「對,我愛她。」直截了當的承認。
于璐震住,楚明歡也震住了,她心韻枰評地加速,粉頰不由自主地發熱,不得不一遍遍地告訴自己,這男人只是在前女友面前演戲,不能當真,絕不能當真。
「好,那我……祝福你們。」最後,于璐總算端住了名模的風度,高高地抬起下巴,端莊優雅地離開。
意外插進一場鬧劇,墨庭風和楚明歡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兩人相互對望片刻,楚明歡忽地眯了眯眸。
「她看來是個頗‘單純’的女人。」她指的是頭腦單純。
墨庭風明白她的意思,朗聲笑了。「是挺‘單純’的。」
「你以前怎麼會喜歡上她?」她近乎質問。
這算是吃醋嗎?墨庭風笑得更開懷了。「人都有昏頭的時候。」
為何而昏頭?為那女人的美貌嗎?
楚明歡更不爽了,長長地、狠狠地白他一眼,這才冷哼著抬起下頷,很是高傲似地轉身走進電梯。
墨庭風笑著跟進。
兩人都沒發現,位于電梯門口對面的監視攝影機一直將鏡頭對準他們。
屋頂的空中花園,墨大中盯著iPad螢幕上由監視器傳送過來的畫面,整個人樂呵呵,笑得合不攏嘴。
「這女孩子不矯情,該罵人時言詞夠犀利,可得饒人處也不會咄咄逼人,很好,我喜歡!」
銳利的鷹眸在夜色里閃閃發光。
墨庭風覺得自己像是喝醉了。
和楚明歡並肩走在深夜寂靜的紅磚道上,他忽然覺得理智茫茫的,身子暖暖的,胸臆滾燙滾燙地評然直跳。
他很清楚自己並沒有喝酒,方才在Motel那百花盛開的「春色滿園」,只是陪著老爸喝了一壺茶,吃了幾塊點心。
他向老爸介紹明歡是自己的「好朋友」,父子倆心照不宣,老人家很識相地沒多問什麼,只是挑了挑眉,接著便笑咪咪地親自煮水泡茶。
起初,氣氛不免有些尷尬,但楚明歡原本就是個落落大方的女孩,面對老人家層出不窮的問題並不膽怯,有問必答,語氣輕快而幽默,再加上他適時的插科打譯,三人相談甚歡。
就這樣聊了將近兩個小時,從她這些年的工作趣聞聊到他小時候的各種糗事,歡聲笑語不斷。
他看得出來,老爸很喜歡她,看她的眼神分明是贊賞。
以前他也曾帶于璐回家陪老爸吃飯,于璐當時已有了名氣,端著模特兒的架子,只記得端莊優雅,卻忘了親切討喜。
當時老爸對于璐只是像尋常的應酬,和今夜對明歡的態度可說是天差地遠。或許是對明歡感到滿意,老爸完全忽略了正在Motel某間豪華客房中辦的那場「相親宴」,他自然也樂得當作沒這回事。
最後他說要送明歡回家,老人家自然是點頭答應,叮囑他務必要將人平安送到家門口。
說這段話時,老爸若有所指地對他擠眉弄眼。
他差點笑出來,這老人家也太為老不尊了吧!竟然暗示兒子最好乘機留宿人家香閨,而且臨走時,他還似有意若無意,淡淡地對明歡提了一句他們墨家的家訓是「愛妻如寶」。
當時她的表情像是噎住了,也不曉得是否听懂了他老爸的話中深意。
不過不管她有沒有听懂,反正他自己是听懂了,回程的路上心神一直是飄飄然的,如沐春風,不時樂陶陶地偷覷她幾眼。
「你怎麼都不說話啊?」一道軟綿綿的嗓音喚回他醺然若醉的神智。
他轉頭望她,微笑。「要說什麼?」
她一窒,明眸似瞋非瞋,粉頰暈紅,如朝霞明媚。
他看著,心韻陡然亂了幾拍,也不知哪來的沖動,忽地探出大手,一把握住她溫涼如玉的小手。
她嚇一跳,急著想甩開他。「你做什麼?」
他握得更緊。「牽你的手啊!」
「干麼、干麼牽我的手?」她急得口吃。
「怎麼?好朋友不能牽手嗎?」他理直氣壯。「你們女生和朋友逛街走路時,不都愛手牽手嗎?」
「那是我們女生!」
「你說過的,男女之間可以有純粹的友誼,女性朋友可以手牽手,異性朋友也可以。」
「你……」她又羞又惱,臉蛋更紅了。
而他心跳更快了,咚咚咚的似要撞出胸口。他捏著她的手,她也不知是不想反抗還是反抗不了,玉手仿佛化成一汪春水,被他厚實溫熱的掌心圍攏著。
她沒拒絕!
她應該也是喜歡他的,是吧?
心海宛如炸開了煙花,映得星眸流光璀璨。
楚明歡抬頭望了墨庭風一眼,倏地心弦一緊,不覺急急斂眸,墨睫如受驚的蝶翅輕顫。
這番羞怯不安的模樣看得他更加喜悅,樂顛顛地牽著她的手,走過她家樓下的小巷弄,同她一起上樓,待她拿出鑰匙開門後,他身形迅捷一閃,搶先她進屋。
負責護衛他的保鑣都乖乖地等在樓下,此刻她的小套房里只有她和他兩個人,本就不大的空間似乎變得更狹窄了。
墨庭風腦門一暈,理智尚未回籠,情感已搶先行動,大手忽地踐過她抵在牆上,高大的身子將她圈在那方寸之地內。
「你、你、你……」她又口吃了,半天才突然憋出一句。
「朋友不能壁咚!」壁咚?
他聞言,先是愣了愣,接著朗聲笑了,笑聲醇厚如酒。她真聰明,知道他是想抵著牆吻她!
他低頭望她,她赧然垂了臉,耳朵微紅,就連瑩白的後頸也漾出一抹淡淡的霞暈,看著有種難以形容的溫順乖巧,惹人憐愛。
他真想一口咬了她,可又怕嚇著她,只好努力勻定呼吸,放輕了音量。「明歡,你會怕嗎?」
「怕、怕什麼?」
「怕我。」
「怕你?」她揚眸,不解地眨了眨。
他拿下她的眼鏡,收進口袋里。「以後別戴了,你不戴眼鏡更好看。」
「你、你……」沒有了鏡片的遮掩,那雙明眸大眼更是水汪汪的似要融了,教人的心也跟著發軟。
「你會怕我嗎?明歡。」他認認真真地問。
楚明歡氣息微促,忽然懊惱起來,怎麼一被他牽了手就什麼都不對勁了?這樣害羞的她可不像平日的她!
想著,她深吸口氣,水眸一瞪。「我干麼怕你?!」
「真的不怕?」
「不怕。」
「好。那這樣呢?」他用拇指碾壓她的唇。「怕不怕?」
「……不怕。」只是心跳得慌。
「那這樣呢?」他緩緩地低下頭,一寸一寸,直到唇間逸出的呼息能夠搔癢到她鼻下小小的絨毛。
她的心快跳出來了……
「你瘋了!」她用力推開他,雙手叉腰,一副潑辣的姿態。「墨庭風,你現在是在發什麼神經?你以為你這樣做我就會怕你嗎?我告訴你,連在夜店那次我誤會你拿槍抵著我的時候我都不怕了,現在哪會怕?」
這女人真是又嗆又倔,簡直像根小辣椒,可他真的好喜歡好喜歡!
墨庭風笑了,笑得眉飛色舞,星陣湛亮,胸臆滿滿地漲著什麼,教他忍不住雙臂一展,突如其來地將她擁抱入懷。
「是不是我這樣抱你,你也不怕?」
「就說了不怕不怕不怕!」這人到底在發什麼瘋啊?她氣得想咬他。
「不怕就好。」他在她耳畔低語。「明歡,我今天晚上要留下來。」
她駭然。「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