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禮拜後,弱弱平安月兌險,離開了保溫箱,又過了兩個禮拜,墨庭風親自去月子中心接嬌妻和愛女回家。
正如墨庭風所料,身為爺爺的墨大中簡直將這個小孫女寵上了天,天天都抱著哄著,小女嬰只要稍稍不開心,皺著鼻子,細細地哽咽兩聲,墨大中便宛如天要塌了似的,急著想把全世界最好吃、好玩的都捧給這個小寶貝。
爺爺全心呵護,爸爸細心照料,楚明歡這個媽媽除了喂女乃,幾乎不用做什麼事,身心放松之下,她漸漸地恢復原先窈窕的曲線,再加上調理得宜,膚色顯得白中透粉,更加瑩亮潤澤。
變漂亮了,心情自然更舒悅了,可有人卻不像她這麼開心,雖也經常掛著笑容,但眉間總似攏著些許難以形容的憂郁。
楚明歡注意到丈夫的不對勁,這天深夜,墨庭風和客戶應酬歸來,她听說他晚上沒吃多少,特地親自下廚做了他愛吃的魚片粥以及幾樣鮮香爽口的小菜。
「快吃吧,待會兒就要睡了,別吃太多,吃個七分飽就好。」她盛了一碗粥,坐在餐桌邊相陪。
墨庭風沐浴過後,肚子的確餓了,舉箸挾了些小菜入口。「弱弱睡了嗎?」
她盈盈一笑。「爸整個晚上都在陪她玩,一老一小都玩累了,早早就睡了。等一下你吃完宵夜,再去看看我們的寶貝女兒。」
「好。」墨庭風點頭,吃了一整碗魚片粥,口齒留香,滿足地輕嘆口氣。
楚明歡定定地注視他。
「干麼一直看著我?」他奇怪。
她微微彎唇,想了想,決定開門見山。「你最近怎麼了?」
他一愣,筷子停在半空中。「什麼怎麼了?」
「是公司有什麼事嗎?我看你有時候會突然發呆,有時候這里還會揪成一團。」蔥白的指尖輕輕地撫過他濃密的劍眉。
感覺到嬌妻的柔情款款,墨庭風怔了好片刻,才找回說話的聲音,勉力一笑。「公司沒事,一切正常,你別亂想。」
「公司沒事,可是你有事。」她低聲嬌嗔, 「到底怎麼了?你跟我說啊,我們可是夫妻。」
他一震,大手圈攬住她的縴腰,卻仍是沉默。
「是不是還在想我出意外的那件事?」她輕聲問,想起今天下午她要出門買菜時,身後居然跟了四個保鑣,驚得她差點手足無措。「方郁之前跟我說,爸把他們狠狠罵了一頓,可你沒說什麼,只說事情會那樣也不是他們的錯,要他們別太自責。庭風,既然你都知道那是意外,為什麼到現在還放不下?」
圈抱她的臂膀驀地一緊。「我知道是意外,可是……」墨庭風頓住,墨深的眼潭隱隱起了霧,潛藏著某種說不出的痛苦。「明歡,我忍不住會想,也許我身上真的帶著詛咒……」
「胡說!」楚明歡厲聲打斷丈夫。難道他真以為他會克妻?玉手捧握他清俊的臉龐,狠狠揉捏。「再這麼胡思亂想,我就不理你了。」
他痛楚地皺了皺眉。「我也不願這麼想,爸說是他以前造的孽,我不相信……」
「當然不能相信!」她又揉了揉他的臉,接著低下芳唇,一下下輕柔地啄吻這個令她心疼的男人。「庭風,我知道我意外早產這件事嚇到你了,可人生哪有百分百安全的呢?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會出點事,難道你要說那些生病受傷的人都是被詆咒的嗎?」
「我知道,可是……」
「好,就算你相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可你看我現在人不是好好的嗎?你放心,就算你真的克妻,我的命也夠硬,你克不了我的,我們這就叫天生一對,我注定要當你的老婆,讓你寵愛一輩子。」
「歡歡……」听著妻子玩笑似的安慰,墨庭風又是感動,又是心酸,只覺得自己何等幸運,遇到這樣一個疼惜自己的好女人,心海翻起驚濤駭浪,他不禁緊緊擁抱她,俊臉埋進她柔膩的頸窩。
「那時候我真的好怕……我一直以為我懂得老爸的苦,到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原來我以前都是想當然耳,真正的椎心之痛不是那麼膚淺的。歡歡,我現在真的怕了,兩個保鑣護著你不夠,我甚至想派四個、八個跟在你身邊……不對,我真正希望的是把你整個人揣在我懷里,這樣誰也傷害不了你,你也不會離開我。你說我是不是很膽小?我以前還總怪老爸小題大作派保鑣跟著我,可現在……」
「別說了,我知道,我明白的。」她輕輕地止住他的自責,溫柔地揉撫他輕顫的背脊。
他受傷了。
這世間其實人人都帶著傷活著,只是每個人處理的方式不同。
有的人面對,有的人逃避,有的人自以為堅強,壓在心里不看不管,有的人等到傷口被揭了疤,才赫然感覺到痛。
這男人怕是素來自以為無病無傷,事到臨頭才知道原來自己也會膽怯、會害怕,會一陣陣地抽搐發疼。
思及此,她只覺得心口窒悶地揪緊。「庭風,你會好起來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你每天每天都能看見我……」
就像她曾經害怕親密接觸一樣,經歷她早產的意外後,他從此有了心病,但這傷會痊愈的,總有一天能撫平,只要有她溫柔的呵護。
「你要堅強,我們都要堅強,我們還有弱弱呢!以後還會有更多的孩子,我們做爸爸媽媽的,要能夠保護他們。」
聲聲安慰從他耳畔暖到心口,旁徨的神魂霎時有了依歸,他抬眸望向自己深愛的妻,向來自詡堅毅果敢的男人流露出一絲脆弱。「歡歡,你會陪著我?」
「嗯,我會陪著你。」她笑得甜美,真摯地許下一生一世的諾言。「這輩子都跟你在一起。」
他震撼不已,熱情地親吻她軟軟的唇。「……我愛你。」
「嗯……」 「我也愛你。」
從那天夫妻倆談過之後,楚明歡就明白丈夫的心病需要心藥醫,得經過時間來撫平傷痛,是急不來的。
她向公司請了一年的育嬰假,盡量窩在家里,出門時不是讓他陪著自己,就是要保鑣跟著一起去,慢慢的,四個保鑣又減回兩個,這兩個她就不爭了,乖乖地任由他們護衛自己。
待墨庭風不再那麼緊張後,她才逐漸增加了出門的次數,開始帶著弱弱外出,推著嬰兒車到附近的公園散步。
墨庭風每天都會發好幾則簡訊給她,問她的行蹤,確定她和孩子是否平安,她總是耐心地回復,即便只是一張嬌嗔的貼圖,也能安丈夫的心。
墨大中知道她的努力,對她這個兒媳更加滿意,不時感嘆墨家有了她和弱弱,真是家門之幸。
時光就在這樣的平淡喜樂中悠悠流轉,漸漸的,墨庭風的心定了,笑容也多了,星眸又恢復了從前的神采熠熠。
這個禮拜天,他開車帶妻女和父親一同到海邊兜風,吃了一頓豐盛的海鮮大餐,直到夕陽西沉,一家四口才心滿意足地回到家。
弱弱洗過澡,肚子餓了,細聲細氣地哭著要喝女乃。
墨庭風在一旁看著,白白女敕女敕的小嬰兒臉蛋透出隻果般的紅暈,頭上初生的毛發那麼軟、那麼細,他伸手去逗她,那嬌嬌的小手竟然連他的一根手指都勾不住。
好小好可愛啊!
看著女兒吃過女乃後,葡萄般的眼珠朝他望過來,咿咿呀呀的不知在說些什麼,接著便倦倦地眯起眼來,睫毛彎彎長長的,宛如天使的羽翼。
大男人的心融得一塌糊涂,輕手輕腳地將她從妻子懷里抱進搖籃里,小心翼翼地替她蓋好被子,在那女敕女敕的小臉蛋上親了又親。
……
「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
「什麼、什麼事?」
「你不是問過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你的嗎?」
「嗯,你說是我們去救小雅的那一天。」
「那天晚上,我們救了小雅以後,你還請我去喝酒、吃宵夜,記得嗎?」
「嗯,我記得啊。」她極力克制暈眩。
「後來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是我背你上樓的。」
「好像……有點印象。」
「要不要猜猜看那天發生什麼事了?」俊唇勾著壞壞的笑意。
她嗔惱地瞪他。「你……你做了什麼?」
「不是我做了什麼,是你做了什麼。」他慢條斯理地道。
「我、我做了什麼?」
她驚慌的俏模樣教他朗聲笑了,攬過她的後頸,與她額頭相抵,溫熱的呼息曖昧地繚繞在兩人鼻間。
「你啊,嘀嘀咕咕地跟我說了一串話,要我不必因為克妻的傳聞灰心,將來一定會有女人願意嫁給我,跟我生小孩。」
「我真那麼說?」她完全想不起來了。
「你不只說了,還做了呢!」
「你這不要臉的混蛋!原來你是因為那樣才喜歡上我的,可惡,壞透了你……」
……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