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經歷了一場天劫的仙尊與魔尊,就這樣停在了天地之間,被一聲新生兒初啼給失了神。
御天先反應過來,幾乎是跳著轉過身,他大叫一聲,「陌憶!」瞬間就瞬移了出去。
青木仙尊卻愣愣地就乘風在天地間懸立,感受剛剛那聲嬰孩初啼,啼聲入耳,而後的心髒一瞬間的緊縮。
他長身而立,負手向天,看著那道虹彩,與這天地上了顏色,原本灰蒙蒙的極東之海,海面是灰蒙蒙的,天空是灰蒙蒙的,一切都黯然無趣。而如今,竟有這樣一道美麗,就綻放在這片天地之間。
這新生孩子,是他的骨血。
這種感覺很微妙。青木仙尊忽然想起了一些很久遠的事,那些久遠到滄海桑田,星移斗轉的時候,而後歲月點點,如長河遠去。
如今他在這里尋大道之本,尋成神之途,破修行瓶頸,得遇九州道統合一。竟然還能再度觸到這最自然之本。
這種心緒難平,實在無法開口,也無人能懂。
眼前忽然一晃,御天竟又瞬移回來,一出現便氣急敗壞叫道,「撤了禁制啊你個白痴!」
煙嵐閣產房里,那巨大的壓力已經消失,張婆子和齊婆子戰戰兢兢地幫著蕭陌憶剪斷了孩子的臍帶,將孩子清洗干淨,包好包被放在了蕭陌憶的身邊,轉而去收拾其他。
玎滿臉狼狽,花得像只貓。此刻卻又哭又笑的,就趴在床前,看著更像只貓兒的小不點。心里滿滿的感動。只覺得生孩子真是件辛苦又偉大的事情。
蕭陌憶如卸下重擔,全身都有些輕飄飄的發軟,她笑得有些虛弱,看著身邊躺著正睡著的小家伙,竟也是說不出的感受,有種歷經萬難也是值得的感覺。看著頭發軟軟貼在額前的寶寶,正嘟著嘴。呼呼大睡,心里就說不出的溫軟。
「,你看他。看!好小啊!小小的!」玎正激動地不知如何是好,比劃著寶寶的手,和她自己的作對比,又去看他的臉。「長得還是像師尊的!哈哈!小小的師尊。真有趣啊!」
蕭陌憶剛剛舒展開的眉頭又稍稍皺了皺。她未及開口。就听見御天的聲音。
他直沖了進來,剛要開口叫,就被蕭陌憶狠狠盯著,那一聲「陌憶」終是被吞進了肚子里,而後就看見了躺在蕭陌憶身邊的小家伙,小小軟軟的一團。
他想靠前又不敢,遠遠看了一眼,頓時就覺得心下糾結異常。
那個孩子恬靜可愛。卻是青木仙尊的,一想到這。他就猶如吞了個蒼蠅一般。簡直不能更讓自己難受。
「你沒事了?」蕭陌憶不想他一直在這里看著孩子,開口問道。
御天深吸了口氣,擰著眉道,「靈肉融合還算順利,只是沒來及潛修。」
蕭陌憶一怔,忽然反應過來,只怕是他靈肉融合之後就急急到海上來找自己了。心里說不出的滋味,快意又悵然。
她沉默了一會兒,又問,「是迎山前輩送你去的州西?他也沒事吧?」
「他送我到桑州,趕回岩州去了。好在現在桑州亂的很,我也很順利。我融合靈肉就去了建州,但是混沌風又起,我去找到了那個古傳送陣,從潮汐島一路找過來。後來就沒再見過他。」御天語氣平平。
蕭陌憶也刻意忽略這過程可能出現的艱辛,又一想他是魔尊,極東之海都能困得住他,那不如去找根面條上吊算了。
御天看著她,又看看靜靜睡著的孩子,轉而換他提問,「你呢?怎麼會在這里,他救的你?」他語氣不好。
蕭陌憶搖搖頭,「我在海上漂了兩個多月,才遇到這個島,模了上來,正巧踫到玎,才留了下來。也幸好是他們,不然今天還不知道怎麼辦!剛剛的天劫,我雖沒見到,但只听聲音就知道必然十分厲害!多謝你了!」
這話說得十分見外,讓御天原本就糾結的心情越發添堵。
他驀地轉身,聲音里帶著煩躁,「人呢!自己兒子都不過來看一眼?!」
玎看得頭暈目眩,完全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個魔尊為什麼會和小這麼熟?那如果他跟小這麼熟,為什麼還會和師尊打起來?
她此刻就在寶寶身邊,但是這兩人是怎麼一回事?完全當她不存在啊!
還有啊,師尊呢!魔尊說得對啊,師尊為什麼不來呢?
她看看魔尊,又看看虛弱的蕭陌憶,正想著自己要不要出去看看師尊在不在,喊師尊來?這孩子生出來應該是爹娘在身邊才對吧,這個魔尊冒出來是怎麼回事?
她還在想著,就看青木仙尊已經面無表情地走了進來,基本上站在和魔尊一個位置,也沒有靠上來。一樣是遠遠看了寶寶一眼,他連眉毛都沒動。
「你如今誕下麟兒,精元流失巨大,若不補回來,很快修為又會再度退行。玎去取無心丹來。」
玎如蒙大赦,飛一般竄了出去。
兩個婆子早在御天進來就驚慌失措地退了出去,如今這屋子里就剩下三人,還有一個呼呼睡著的嬰孩,氣氛陡然變得詭異起來。
「我剛剛擔心天劫引發山火,去了趟火眼,回來時你們正在。我只听到靈肉融合。」青木仙尊那張面無表情的冰塊臉,忽然凌厲了起來,就直視著御天,「你是誰?」
他揮手之間,煙嵐閣再度被禁制起來。
御天卻理都沒理他,在一邊生自己的悶氣。
青木仙尊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轉而望向蕭陌憶。「他是誰?你又是誰?我原以為我知道的是真相,只怕我才是被蒙蔽的那一個罷?」
屋子里安靜一時,忽然響起蕭陌憶的聲音來。「十個月前,我被發現在離山外,由門主帶回。後州西有地動,與同門前往查看時,路上遇到他。沒想查探才發現,那里有龍伏封天陣,鎮著御天魔尊。不知道是大陣年久威力失效,還是如何,他為救我被魔尊抓住。但是卻又離奇地奪了魔尊的肉身。成了如今這樣。」
御天雖在一邊,卻一直凝神听著蕭陌憶解釋,這掐頭去尾中間抽點絲的敘述,真是精簡透了!既解釋了他為什麼不是魔尊。又說明他們為什麼熟識。
蕭陌憶還在說。「我是今天才知道,孩子……與仙尊有關。只是仙尊大道得成,仙路順通,前程無限。又如仙尊所言,九州道統合一,中州天門頓開,仙尊是要去尋求成神之道的。我卻沒有這般心思,我只想帶著孩子好好生活。撫育他成人,帶他這天地之間走上一走。僅此而已。還請仙尊成全!」
御天猛然回頭看她。
青木仙尊卻依舊地面無表情,只是廣袖之下,拳頭緊握,青筋暴起。
御天剛要張嘴,蕭陌憶又開了口,「如今他乃御天魔尊,雖靈肉剛融合,卻也是萬年魔尊,我懷胎之時苦尋定魂珠為解他靈肉不合之故。你為我擋下天劫,你我二人再無糾葛,前塵往事我盡力忘了,你若忘了更好。從今後,便可無牽無礙,大道之上,心若止水方能窺見天道自然。想必九州道統合一,中州天門開啟,與你也是機緣造化。」
「仙尊這里,陌憶無以為報,若有力所能及之事,仙尊但請開口!修道之途漫漫,而孩子成人卻十分短暫,我不想錯過他每一個階段。雖然我想帶著他,但他終究是……只是當時情況特殊,還請仙尊成全。」
蕭陌憶一口氣說這麼多,直覺雙耳嗡嗡之聲不斷,一陣頭重腳輕,連忙閉目凝神,緩了一緩。
這話一出,御天也面色鐵青。
蕭陌憶躺在榻上,覺得生產實在是太耗精神,連都有些弱氣,但是又不得不說,閉著眼睜不開,干脆就閉著道,「陌憶實在有些不識好歹……但仙途漫漫,普通人若能活個七八十年,那就知足夠了……我也是這麼想的……」
她說著話,漸漸困頓至極,而後竟就這麼睡了。
御天鐵青著臉,死死瞪著蕭陌憶的睡顏,憤然轉身,氣得有些心塞難忍。這個女人恨他,恨到抹滅不了!恨到怎麼對她好都沒用!什麼無牽無礙,心若止水才能得道,都是廢話!
他猛然感到一陣異樣,隨即站定,臉色更差。他靈肉融合後,就應當迅速去潛修,卻因為擔心她跑到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最後得了她這麼一段話!
犯賤啊他!
孩子是人家的,覺得帶走了孩子虧欠人家的,到了他這兒,以後就再無糾葛了!
心髒忽然緊縮了一下,那種感覺越來越明顯,他已經不能再繼續在這里耗下去,必須潛修,不然只怕後果嚴重。
他再次回頭,看著床上睡著的一大一小,咬咬牙,把屬于原來那個分身御天的儲物袋與儲物戒指,統統取出來。
右手在左手食指上劃了一道,血落在了戒指上,泛著一絲紅光又恢復了正常。
他要上前,卻被青木仙尊一步跨出,攔了下來。
御天看著那張面無表情的死人臉,臉上越發冰冷如寒霜,「讓開!老子與她的事,你擋什麼擋?關你屁事!」
他不管青木仙尊怔在原地,幾步上前,把那戒指就輕輕戴在了蕭陌憶手上,看著她,許久,無聲道,「從前是我對不起你,從今後會一一補回來。」
他將指尖血一抹到蕭陌憶左手腕,那里留下了一個暗紅色如胎記一般。
又看了許久,才站了起來,開口道,「陌憶一直都想的是平安產子,帶他去九州大陸上隨意走走,過完這一生。老魔尊陷害你,所以有了這個孩子。你大可當他不存在,有沒有你這個爹,沒有區別!你有沒有這個兒子,于你也一樣沒有區別!」
他忽然又開口道,「中州天門開啟,需要神器為鑰,恐怕只有我知道這神器在哪兒!你若有心成神之道,待那日到來,你中州等我,我自會助你。但是只有一個條件,你不得糾纏陌憶!」
青木仙尊猛然看向他,「什麼神器?」
「蒼穹圖譜!」
青木仙尊半晌沒言語,過了許久才找回聲音一般,失聲道,「蒼穹圖譜在你那里?!」
「行與不行一句話,別婆婆媽媽沒完!」御天發狠。
青木仙尊只覺得仙心一陣動蕩,這誘惑太大,讓他一時沒能消化。他正要開口,那床榻上的小兒忽然咿咿呀呀閉著眼楮哭了起來。
哭聲不大,在兩個至尊面前,那點哭聲細微到了極致,卻又清晰到了極致。
蕭陌憶原本昏沉睡去,只是這聲音一入耳,卻立刻又醒了過來,半撐著腰,側過身來,仔細看著寶寶,伸手在他軟乎乎的面頰處一踫,那小嘴就張著啊啊過來了。
惹得蕭陌憶失笑,心里柔軟一片,剛想撩起衣服,忽然偏頭一看,那兩人竟然還沒走!
「我要喂女乃,兩位請!」她語氣不好。
御天定定看了她一眼,一句話沒有多說,轉身出門。
青木仙尊卻因這哭聲,冷靜了下來,也看了床榻上的母子一眼,跟著出了門。
御天正在門外等著他。
青木仙尊定了定神,才緩緩道,「天門開啟需要神器,但成神之路須心安理得。我不想因為一個機緣,反而踏上歧路。」
御天盯著他,半晌,輕笑一聲,「你若不好好安置陌憶,何來心安理得!」他說完,身形一頓,瞬間離去。
青木仙尊卻在原地,看著他離去方向,久久不言。
蕭陌憶有了寶寶,日子過得飛快,每日里就是喂女乃、換尿布、哄睡。所有仙法在孩子身上幾乎沒有作用。
她干脆回歸自然,每日里洗著寶寶的小衣,就晾在煙嵐閣外,到點了去喂女乃,然後御劍飛在空中哄孩子睡覺。
兩個穩婆都連著勸她坐月子要好好將養身子,搶了洗衣的活計,卻不敢勸娘娘別總是御劍哄小少爺睡覺。
玎時不時就跑來看寶寶,給她帶來各種各樣的丹藥仙果,讓她鞏固因生產損耗的修為。
這日子過得極其新奇與舒暢。
她沒有知會仙尊,甚至自那日後,連仙尊的面都沒見上,就自行給寶寶起了名字。寶寶隨她姓蕭,而後起名單字一個燦。
願他如陽光般燦爛,願他一生自在隨心瀟灑燦爛!
蕭陌憶想。(未完待續……)
PS︰發文的時候智商出了點狀況……感謝大家的棒棒糖和打賞,忽然覺得回到了三歲!智商回到了三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