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問磊?
听見是孫問磊的聲音,連香遙十分詫異的看著從織造坊內院走出來的幾個人,其中一個,就是今天恩準她外出的孫問磊,他身後站的是徐寒,但另外幾個在他身旁不斷鞠躬哈腰的家伙,她就沒見過了。
「誤會?」孫問磊冷笑,「連我家的小丫鬟都可以看出你們織造坊魚目混珠,又怎麼會是誤會?」
這間織造坊原本承接孫家的布匹生意訂單,但是最近有耳聞他們販售時不誠實,只是苦無確切證據,所以他今天來,本只是想給他們一個警告而已,不過多虧了連家丫頭……對了,他到現在都還不曉得她的名字……
「這這……孫大當家,您誤會了,應該是伙計不小心拿錯了,他不是故意的。」權掌櫃諂媚討好的笑著,企圖想讓孫問磊收回不合作的成命。
「哼!要是每次都拿錯,那孫家的商譽可要毀在你們手中了!」孫問磊挑眉,冷冷的拂袖而去。
徐寒自是緊跟在後,而連香遙也默默的跟了上去。
原來他們是騙人的啊!
虧這間織造坊還那麼大一間,居然做這種偷雞模狗的事來牟取利益;實在太要不得了!
「你怎麼會分辨那些布料?」走出織造坊,孫問磊突然停下腳步,面有疑色的轉頭看著連香遙。
「啊?」連香遙傻怔怔的回視著他。
她從小到大穿過的衣料也就只有那幾種,除了鵠紋緞比較少見之外,另外幾種她滿常穿的,再說那些料子雖然紋路很像,但只要常模常看,還是可以區分出細微的不同。
「你怎麼知道如何分辨那些布料?」孫問磊見她傻傻的盯著自己,心底滑過一抹異樣的感受,只好又問了一次。
「就、就自然而然會的。」連香遙聳聳肩,不是很在意的答道。她怎麼會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分辨那些布料,不過話又說回來,要是伙計叫她區分他第一次擺出來的料子,她大概就沒轍了。
「自然而然?」孫問磊不是很相信,一個丫鬟,有可能懂那麼多嗎?
「對、對呀!」也不知道在緊張什麼,連香遙下意識回避孫問磊的視線,「大概……大概是因為我天天替小姐整理衣物的關系吧,所以才會懂一點。」
「是這樣啊……」
那幾種料子,在外觀上並無明顯不同,要非常仔細觀察,或是穿了很多年,才有辦法區分出來,听小妹說過,服侍她近十年的貼身丫鬟都還常常搞不清楚哪幾件衣服是什麼料子做的……
孫問磊雖然不完全相信她的說法,但也沒有再追問下去。
「欸,孫……大少爺,你不是說要談生意嗎,原來就是來織造坊啊?」差一點就要月兌口直接叫孫問磊的全名,但在徐寒的陰冷的瞪視下,連香遙很沒用的馬上改口。
「不是。」孫問磊露出淺笑,又回身繼續往前走。
他知道方才她又差點月兌口叫出他的名字,其實他不是很介意的,反而還挺喜歡她這樣喚他。
雖說一個丫鬟會像她這樣不拘小節,實在很奇怪,而且老實說,在他看來,她壓根就不像是個丫鬟,不僅言行舉止不像,就連氣質也不像。
她剛剛和織造坊伙計說話的口氣和態度不卑不亢,而且被伙計大聲斥喝,也能夠不驚慌的將想說的話說完,這樣的女子,怎麼可能只是個丫鬟呢?
雖然有點懷疑連香遙的身分,但基于信任她,孫問磊也未在這點上多做學問,以為是她主子教得好,任由疑惑在心中一閃而過。
「那大少爺是要來買布的嘍?」連香遙快步走到他身邊,繼續問道。
「也不是。」孫問磊又搖頭。
原先是要到客棧和龍家堡的龍二公子談生意的,但對方不知道為何突然爽約,所以他也只好先行離開,再加上他這幾天听到一些關于織造坊的傳言,便想說趁此空檔去看看,沒想到讓她幫了一把,順利與對方解除合作。
「也不是啊……」連香遙納悶的瞅了他一眼,而後哈哈大笑,「大少爺,其實你是偷偷溜出來玩的吧!」
說完,連香遙沒有等孫問磊反應過來,便快步奔向前方不遠處的甜餅攤,開心的買了許多甜餅,沒有注意到孫問磊因為她的一句話,已經停下了腳步。
「大少爺,她實在太無禮了,我回去會轉告家父,要家父好好管教她。」徐寒沉著臉開口。
「不用太拘束她,她本來就不是孫家的下人。」孫問磊目光放柔的看著前方正和甜餅攤小販比手畫腳的她,心情十分愉悅。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見到她,總覺得心情特別輕松。
「但她是連小姐的陪嫁丫頭。」一樣是下人。
「徐寒,你若有空注意這些小事,不如去查查這次要和我們談生意的龍二公子,為什麼會突然爽約。」
孫問磊眼底透出些許不悅,但並非因為生意沒談成,而是因為听見徐寒說要徐管事管教那丫頭,那丫頭原就該是無拘無束的,要是真讓徐管事將她教得像孫府所有下人一樣,唯唯諾諾、矯揉造作,那還有什麼意思!他可不希望那個可愛的小東西,變得不討人喜歡……討人……喜歡?
孫問磊的心突地震了一下,他該不會是喜歡上那沒大沒小的丫頭了吧?
「徐管事、徐管事,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連香遙一大早就精神很好的跑到徐管事面前大聲問道。
昨天雖然沒幫上什麼忙,但是她出府之後,買了很多甜餅回來給忙了一整天的姊姊們跟大娘們吃,她們都夸她貼心又伶俐,那麼今天,她一定要好好的做事,要好好幫大家。
哎呀,沒辦法,誰教她是俠女呢,俠女就是要有高尚偉大的助人情操啊!喔——她實在太偉大了!
連香遙滿臉笑容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全然沒發覺面前徐管事的一張老臉,已經開始抽搐了。
「你……會做些什麼?」徐管事頭痛的嘆了口氣。
昨天要她去廚房幫忙,結果居然是二少爺幫忙做完的,而這丫頭卻跑到外頭溜達去了,雖然是大少爺許可的,但也不能讓二少爺做這些粗活。
廚房大娘和丫鬟們一見到是二少爺親自送柴過去,個個嚇得臉色發青,而他這管事的人,居然還是最後才曉得這件事。
看來他實在太失職了。
「我、我……」連香遙支支吾吾回答不出來,最後只能很含糊的道︰「我應該都會做吧……」
「什麼都會?」徐管事狐疑的瞪著她,「那廚房要的柴,怎麼會變成二少爺在劈呢?」
而且大少爺昨晚還特地召他過去,要他好好關照這丫頭,別讓她做粗活,真是怪了,她跟大少爺究竟是什麼關系?
上次看他們倆說話時的互動,他就覺得奇怪了,昨天又听見阿寒說大少爺給了她一塊可以隨意進出孫府的木牌,更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大少爺從來沒有對哪個女子這麼特別過,況且孫家下人不得隨意出府的規定,是好幾代以前的先人就立下的,向來謹遵規矩的大少爺居然會同意她任意進出,這一切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這……」連香遙很無奈的看了看徐管事,「這個我也不知道飲。」昨天回府送甜餅給廚房的大娘跟丫鬟姊姊們時,從大娘那听到二少爺代她劈柴,她就已經震驚過了,所以現在听見徐管事的問題,她倒也能冷靜以對。
不過說真的,她比較驚訝的是,那個看起來很兩光的家伙,居然就是孫家的二少爺?他和穩重的孫問磊看起來一點都不像。
「算了,那不重要。」徐管事嘆了口氣,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他還能怎麼辦?更何況是大少爺下的命令,就算他有異議,也該去問大少爺才是,不過——
「你跟大少爺,究竟是什麼關系?」
「什麼什麼關系?」連香遙怔了怔。
「咳咳……我是說,那個大少爺是不是……」徐管事有些窘迫的看著她,不知道該不該問個小丫鬟這種問題。
「什麼?」連香遙納悶的看著欲言又止的徐管事。
「……算了,當我沒問。」徐管事又搖搖頭,然後開始打量起她來。
這丫頭雖然瘦弱,出身也不算太好,不過倒也算乖巧可愛,要是大少爺真的喜歡她,想要收她進房,似乎也不算什麼壞事。
畢竟娶了她家那個已成木殭的小姐,實在太委屈大少爺了,既不能做好當家主母的工作,也不能替孫家開枝散葉……不過要是多了這個丫鬟,或許情況會不一樣也不一定。
說不定,孫家很快就會有小小少爺或小小小姐了呢!
「徐管事?」連香遙莫名其妙的看著突然朝自己傻笑的徐管事,心底不禁一陣發寒。
「欸?」徐管事分神看了她一眼,最後終于決定好她的新工作,「那麼從現在開始,你就負責去花園澆水吧!」這工作,總夠輕松了吧!
再說,她未來很有可能是大少爺的寵妾,怎能讓她去做粗重的工作呢?
「花園澆花?」
「有問題?」
「沒有。」連香遙趕緊搖頭,向徐管事福了福,這才朝著花園走去。
去花園啊……那里又沒什麼好玩的,怎麼不分配她去打掃少爺小姐們住的院落呢?這樣她才能探听到孫家的大秘密呀!
啊,對了!昨天光顧著逛街當俠女,都忘了要去打听孫家的事,真是白白浪費了一天啊!
連香遙嘔死了,不過現在後悔也于事無補,還是先認真做好自己的工作,之後再找機會出去吧。
她很快的又打起精神來,拿著水瓢和水桶,開始替花兒澆水。
「好漂亮的小紫花喔!」認真的替花園每株花草澆水,不久,連香遙便發現在花園的一個小角落里,開了一大叢嬌小可愛的紫花。
不過紫花的旁邊,卻長了一堆雜草。
這樣多丑啊,這些雜草應該要拔掉才對吧!才剛這麼想,連香遙便飛快的開始動手,一下子就將那幾株雜草給拔光了。
「噢,好痛喔!」拔完草想拭汗的連香遙才舉起手,就覺得陣陣刺痛,打開手掌一看,才發覺自己的手掌已經被那長著長葉子的雜草割傷了好幾處,鮮血不斷從傷口處滲出。
「日、日禾,你你你在做什麼……」
小青的驚呼聲讓連香遙嚇了一大跳,一轉身,就見小青驚訝的瞪著地上的雜草,嘴巴張得老大說不出話的模樣。
「澆花順便拔雜草呀。」連香遙雖納悶小青的反應,但還是嬌憨的朝她笑著。
「雜草?!」小青倒抽了冷氣,用力的握住她的手臂,急切的道︰「那是三少爺最珍愛的蘭花,不是雜草!」
「啊!」連香遙聞言,一臉驚訝的瞪著那幾株已經讓她連根拔起的……蘭花,苦著一張小臉,「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