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再繼續看照片,而是將所有照片胡亂塞回牛皮紙袋里,大手緊緊捏著牛皮紙袋,銳利的目光掃向李大勇。
「我問你,是誰要你去調查我女朋友的事?」應該有人請他去調查,否則他不是記者,怎麼會去跟拍瑤君和沈杰呢?
「這個……」李大勇支吾難言。
「是我母親嗎?」母親一向不喜歡瑤君,特別是他昨天提起門口的人,父母就顯得很緊張,難道……
「的確是鄒夫人沒錯,因為鄒夫人知道你將和羅小姐結婚,她很擔心羅小姐的私生活太亂,才會找上我,請我去調查,沒想到居然查到羅小姐和沈杰在一起的事。」李大勇索性把所有事情都攤開來。
鄒紹棠不知道該說什麼,難怪母親一直說瑤君配不上他。
「你所謂的生意是什麼?」
「鄒先生,請你相信我,如果我不是因為生意失敗,欠下太多錢,家里還有讀書的小孩,我不會拿這些東西來跟你做交易,我希望你把這些照片和資料買回去,不然我就會把這些照片賣給周刊,我想這些照片還是有報導的價值。」
「你不怕我報警嗎?」鄭紹棠氣怒低吼,看樣子,他似乎也曾這麼威脅過他的父母。
「反正我已經走投無路了,大不了就是被抓去關,但是鄒先生,我希望你想清楚,若是這件事再次鬧上新聞,對你也沒什麼好處。」李大勇也只能賭一把了,畢竟現在的他什麼都沒有了。
知道過世女友背叛他們的愛情就算了,現在,他還被勒索了?事情來得太突然,縱使他向來冷靜沉穩,也難免有些慌亂,一時間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驀地,他的心又開始隱隱作痛,事情的真相真的太傷人了。
盡避他忙于工作,沒有太多時間陪伴瑤君,但是,他對他們之間的感情是認真的,沒想到換來的居然是她的背叛,他已經不曉得自己是可笑還是可悲了。
李大勇見他遲遲沒有回話,哀求道︰「鄒先生,只要給我五百萬就好了,你就當同情我或是做善事,你救救我吧!鄒先生,我求求你了。」
鄒紹棠深呼吸了一口氣,才幽幽的道︰「我還沒有決定要怎麼做,你先離開,我之後會再跟你聯絡。」
太混亂了,不管是腦袋還是情緒,這樣的他,無法做出任何決定。
李大勇看得出來他深受打擊,但至少他沒有說要報警,也沒有馬上拒絕他,因此他決定回家等電話。
李大勇一下車,鄒紹棠立刻驅車離開。
鄒紹棠開車來到KING酒吧。
酒吧下午四點才開始營業,此時服務人員正忙著準備開店的事,酒吧的方主任一見到他出現,不免有些驚訝。
「不用在意我,送一瓶酒到我的包廂就好。」
方主任是店經理戴偉的同學,在酒吧任職四年了,自然很懂得察言觀色,也不多問,馬上回道︰「是的,鄒先生。」
鄒紹棠進入包廂,他幾乎不曾在大白天喝酒,但是今天,特別是現在,他覺得不喝點酒,他無法平息激動又混亂的情緒,更無法思考。
方主任親自端酒進入包廂。「鄒先生,若有其他需要,請再打內線電話給我。」他看得出來鄒紹棠心情不佳,不敢多加打擾,轉身走出包廂。
回到辦公室後,他馬上打了通電話給戴偉,鄒紹棠平日很少到店里喝酒,更不用說現在還不到營業時間,他擔心會有什麼事發生,只好先向戴偉報告。
鄒紹棠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只是當他喝完一瓶酒的時候,請服務生再送上一瓶,端酒進來的人卻是好友孫哲彥。
一見到哲彥,鄒紹棠似乎不太訝異,他帶點醉意說︰「什麼時候你開始兼差當起服務生了?」
孫哲彥將酒和酒杯放在桌上。「大尾跟我說你到酒吧喝酒,我還罵他大白天的就見鬼。」
鄒紹棠忍不住失笑。「我看你得好好跟大尾道歉了。」
孫哲彥擔心的望著他。「紹棠,發生什麼事了?」一定是有事情發生,而且還是大代志,不然紹棠不會大白天就來喝酒。
鄒紹棠替自己住了杯酒,一口就喝掉一半。「我直到剛剛才曉得,原來兩年前我去美國出差的時候,瑤君背著我,和前男友沈杰在一起。」
他好友居然不感到震驚,他錯愕的問︰「哲彥,難道你也知道這件事?是我母親跟你說的?」
「什麼?!伯父、伯母也知道當年羅瑤君跟沈杰在一起的事?!」孫哲彥以為只有他知道。
「難道不是我爸媽跟你說的?」
「不是。」孫哲彥沒想到紹棠已經知道這件事了,他原本打算死守著這個秘密進棺材,不過既然他知道了,他干脆老實招了,「當年你人在美國出差,有天我陪著我的新女友,她剛好也是模特兒,我們去參加了一個派對,在派對上,我遇上了羅塔君和沈杰,他們看起來很親密,我感到很震驚,因為你已經向她求婚了。」
鄒紹棠勾起自嘲的苦笑,看來全世界就只有他這個當事人被蒙在鼓里。
「那個時候,羅瑤君要我先別跟你說,她不想影響你的工作,她說等你回台灣之後,她會好好跟你說清楚,她決定跟沈杰復合,我當時真的不曉得該怎麼開口告訴你,也覺得感情的事由你們自己去處理比較好,沒想到沒多久就得知羅搖君發生車禍的消息。」孫哲彥是真的一度想打電話跟好友說這事的,但真的怕他受到了打擊。
鄒紹棠用不是很清楚的腦袋回想,當年瑤君曾打過電話給他,說等他回台灣,她有事想跟他說,當時他雖然覺得她的語氣有點沉重,卻沒有多想,如今看來,她要說的就是這件事。
「羅瑤君死後,我覺得再多說什麼也沒有用,只是讓你更難過,後來你決定離開台灣兩年,我曾經好幾次想告訴你,但又怕你受到刺激,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孫哲彥一臉抱歉的瞅著他。「兄弟,原諒我吧。」
「說什麼原諒,你又沒有做錯事,只不過當年你一知道這件事,就應該馬上告訴我的。」鄒紹棠並沒有責備好友的意思,畢竟和他並沒有關系。
其實現在才知道,和兩年前就知道,傷害都是存在的,事實也無法改變,但至少早一點知道,他不會像現在這般可笑,從頭到尾,他自以為的情傷,根本就不存在。
「兄弟,真的很對不起。」孫哲彥再次向好友道歉,也許,當年他應該說出實情的。「對了,伯父、伯母他們又是怎麼知道的?」
想起昨天晚上,客廳里的那幾個人個個表情怪異,看來應該是連紹翔跟卓毅都知道,鄒紹棠將杯中的酒飲盡,說出李大勇找他買回資料和照片的事。
孫哲彥沒想到當年鄒母曾派征信業者去調查羅瑤君的事,只是當他知道好友被勒索的事後,非常生氣。
「那個征信業者太過分了,一只牛到底想要扒幾層皮?紹棠,我建議你直接報警,不能讓對方予取予求。」
「我得好好想想。」鄒紹棠向來不會沖動行事。
「紹棠,根本就不用想了,對方想公布實情,就隨他去,劈腿偷情的人又不是你,是羅瑤君,會受到輿論指責的是羅家人,該感到丟臉的是羅瑤君的父母,和你沒有關系,所以,別把錢給那種混蛋!」孫哲彥不贊同好友去買回那些照片和資料。
盡避羅伯父他們可能也對他隱瞞了真相,但是,他們兩老並沒有做錯什麼事,真相一旦被報導出來,輿論有可能會成為一把鋒利的利刃,況且哲彥也說,怕再次刺激他,才無法對他說出真相,想必他的父母親也是如此,他能怪誰?誰都沒有錯,不是嗎?
現在想來,錯的人似乎是他自己,是他太過自以為是,又太過自信了,以為搖君對他的感情,就像他對她一樣,卻不知道她已經決定跟他分手了,而他卻傻到因此受了情傷,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究竟是太笨太蠢,還是太可悲太可憐?
也許都是,想想,未免太淒慘了。
鄒紹棠一直待到晚上七點多才離開酒吧,孫哲彥跟著他一起來到門口,就怕好友酒後開車,馬上替他招來計程車,本想著要陪他回去,可是紹棠不但能再和他聊上幾句話,而且堅持不讓他送,說他想一個人靜一靜,孫哲彥也只能接受。
鄒紹棠向哲彥說了聲再見,便坐上計程車揚車而去。
喝酒的時候,他不覺得有什麼醉意,現在卻覺得頭很暈,他不適的閉上眼楮,直到听到司機的叫喚——
「先生,醒醒,已經到了。」
這麼快?鄒紹棠張開微醉的眼,才發現計程車不是停在他住的公寓大廈,而是雙魚座咖啡店前面,難道他剛剛跟司機說要來這里嗎?
不過算了,于是他付了車資,下了計程車,來到了咖啡店門口,今天怎麼沒有營業?然後他才想起,今天是公休日。
鄒紹棠覺得頭好暈,站不穩,只好坐到一旁的石階上。
惟喬曾說過,不管他多晚來,她都會煮咖啡給他喝,那麼現在呢?她願意煮咖啡給一個可憐又可悲的醉鬼喝嗎?
為什麼會想來這里呢?他大概是很想見見單純的小野菊。
瑤君欺騙了他,羅家人也是,甚至連他的父母親,還有好友,全都欺瞞他真相,讓他的心真的好痛,不過,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欺騙他,但他相信單純又善良的惟喬不會這麼對他。
思緒太過混亂,加上酒精催化,他再也無法保持理智,他背貼靠著玻璃門,再度閉上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