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頁,一共是是三百多道題,一頁平均五道題。」嚴格老師金色的眼鏡框再次滑落在鼻尖之上,這次,他卻沒有心思去推上一推。
「正是。」沈赤風漠然地盯著桌面,任憑那即將到來的暴風驟雨將自己本是有些疲憊的身心,席卷地支離破碎。
況且,自己也沒有經歷再去理會這位老師所進行的一系列刁難了吧。
似乎從小到大,由于家庭住址的變換,已經換了許多的學校,見過數都數不清的老師,各種類型,抑或冷漠,抑或高傲,抑或溫存……面前的這位老師,或許,只能給自己增加一點記憶長河中的些許回味而已。
沈赤風默默地微微一笑,神色平靜如水。
「我大概看了一看,三百多道題,答案正確的,在二百八十道左右,也就是說正確率達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嚴格老師冷漠的神情依舊沒有任何的變化。
冷漠的神情似乎並沒有感染周圍的學生,嚴格老師剛剛的一句「正確率達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如同是在干冰之上潑上了一桶的沸水,頓時,煙霧恆生。
「居然可以達到百分之九十二以上……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開玩笑吧。」在全年級都以數學成績著稱的王哲,停下了手中的演算,怔怔地望了望沈赤風,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
「听說,這沈赤風是臨市的文科狀元,數學成績,更是好到不得了!」同桌張印拍了拍王哲的肩膀,安穩了一番。
好到不得了,意思就是自己的數學成績根本不算什麼了?
自尊心本就是極強,本是安慰之語,到耳內卻成了譏諷之言,王哲重重地哼了一聲,緊緊地握緊了圓珠筆,不再言語。
張印卻是沒有察覺到王哲的變化,只是出神地望著沈赤風,一副崇敬不已的模樣。
「百分之九十二以上,而且是在如此短暫,如此富有壓力的時間段內,著實是非常難得的。」嚴格老師面無表情的臉面之上,難得地出現了些許的笑容,如在寒天凍地里出現了蝴蝶一般,讓人驚奇不已。
自己,沒有听錯吧。
安然晃了晃小小的腦袋,掐了掐白皙的手背,直到感覺到了疼痛之感,這才發覺,剛剛的一切並非夢境,而是現實。
「嚴格老師居然有夸獎和贊美別人的時間……」盧念欣呆呆地望著嚴格老師冰冷面容,驚訝地鼻梁之上的眼鏡都要掉落在地,呆立良久,才緩緩地說道︰「而且居然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安然卻是沒有回答盧念欣的自言自語,只是默默地祈禱,希望嚴格老師的意外表現不是龍卷風前得晴天。
「這次你的任務完成的非常好,我,非常滿意,恭喜你,成為了合格者的一員。」嚴格老師微微地點了點頭,拍了拍沈赤風不算寬闊的肩膀,大步向講台之上走去。
這,就算完了麼?
「可是,嚴格老師……」沈赤風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地望著嚴格老師的背影,弱弱地喊了一句。
確切來說,自己的任務,並沒有完成。
還有三十余頁的空白,赫然展現在自己的面前。
一向不服輸,甚至是要讓任何藐視自己的人都心服口服的沈赤風,自然不會留這麼一個爛尾巴,在向自己挑釁的人面前。
不知是沈赤風的聲音太小,還是嚴格老師的腳步聲太重,嚴格老師似乎並沒有听到任何的聲響一般,徑直站在了講台之上,清了清嗓音,進行著新一節課的講解。
「同學們,這次課的內容……」高聲朗朗,如洪鐘一般,不斷地震動著在座所有同學的耳膜,就連有些第一節課愛打瞌睡的同學,也是被這般的聲音震的睡意全無。
嚴格老師,這麼做的意思,到底何在?
是同情心泛濫麼?可這種現象,貌似不會在如此冷酷的嚴格老師的身上發生。
依稀還記得,曾經被嚴格老師劈頭蓋臉,一頓數落,更是被強加了任何情況下都完成不了的學生那幽怨而悲傷的眼神。
莫非是幸運女神的光臨大駕?
咬著筆桿,愣愣地望著在黑板之上認真板書,而又滔滔不絕講述的嚴格老師,安然將所有的腦細胞都動用起來,依舊不能得出一個令自己信服的理由。
轉眼已是接近了下課時分,而進行了四十多分鐘的滔滔不絕,嚴格老師的嗓音卻是依舊洪亮,沒有任何降低分貝的征兆。
而安然的筆桿,卻是成為了發泄內心疑惑的工具,細細的小坑,星星點點地密布在黑色的筆身之上,如同一個個哀怨的眼神,憤憤地盯著虐待自己的主人。
可此時的安然卻是沒有心思理會自己的筆桿,只是怔怔地望著講台之上那頎長的身影,呆呆地出神。
「這節課就到這里了,同學們,仔細完成我布置的任務,剩下的時間,自由復習。」嚴格老師依舊是冷冷的表情,冷到冰點的聲音,在稀薄的空氣中陣陣地回響。
嚴格老師向來將講授知識的時間拿捏得恰到好處,哪怕是哪天忘記了戴腕表,也能在接近下課之時的幾分鐘內,將既定的教學計劃全部完成。
也許,這就是他的獨到之處吧。
不像別的學生一般伏案復習,安然依舊仰著略帶雀斑的小臉,怔怔地望著翻閱書籍的嚴格老師。
金黃色的眼鏡框,在陽光的照射下似乎格外的耀眼,寬闊的額頭,如刀刻一般的稜角分明臉型,濃黑的眉毛,深邃的雙眸……
恍然間,嚴格老師的形象猛然被另一個人的身影所覆蓋……同樣的身材頎長,同樣的鷹目濃眉,同樣的器宇不凡。
是他,程從寒,那個讓自己第一次見面,便是傾心不已的學長,那位各項優秀,是自己一直夢寐以求的奮斗目標,那位令自己敬仰不已的前輩。
今天,是他的生日,可是自己,似乎,什麼都還未曾做過。
安然有些懊悔,有些惱怒,甚至,有些悲傷。
復雜地滋味如同五味瓶,悄然被打翻,各種味道更是經過了細細地糅合,在本是惆悵的心田,緩緩地蔓延開來。
上天,喜歡捉弄人麼?
安然又想起來了那只厚厚地牛皮紙袋,被莫晨筱隨意地扔在車座之上的情景,以及今日程從寒那溫柔如春風的目光,不自覺地又是一陣的嘆息。
「安然同學,有什麼問題麼?」不知何時從講台之上游走下來的嚴格老師,看著長吁短嘆的安然,有了幾分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