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總是飛馳而去,尤其是在擁有者想抓住它的尾巴之時,它愈發地向手掌之中的細砂一般,越是握緊,流失的速度越是加快。
安然只覺得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一個,便是如此不知不覺地了,似乎還未等自己一口氣喘完,一天的四分之一,已是在自己的面前白白的溜掉。
安然掂量著小鐵勺,不自覺地敲了敲飯盒的邊緣,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對面的白藝雪卻是漠然地盯著自己面前的午飯,似乎也沒有什麼胃口,只是愣愣地夾起一筷子青菜,送入口中,細嚼慢咽。
藝雪,這是怎麼了?
似乎平日里只要自己的鐵勺發出任何的聲響,她便會微微地皺起眉頭,然後用嬌滴滴地說道︰「怪吵的。」
可今日,似乎,並沒有任何的反應。甚至連那光滑的額頭,都未能泛起些許的漣漪,只是一片的沉寂和漠然。
「藝雪,怎麼了?」安然咬著鐵勺,看著第三次從白藝雪筷頭之上掉落進餐盤之內的肉絲,關切地問道。
「沒,沒什麼。」白藝雪回過神來,看到安然那急切而充滿炙熱之感的目光,忙又再次低下頭去,生怕讓她看出些許的端倪來。
不為別的,只為同樣是喜歡的對象,為何,沈赤風對安然情有獨鐘,對自己卻是不聞不問,如若讓她得知,自己的面子,豈不是全然盡失?
「真的?」在一起讀書不是一年兩年,安然對白藝雪的了解程度甚至比白藝雪對自己的了解程度都要深上幾分,看到白藝雪那般的躲躲閃閃,知道她定然有心事。
「真的,莫非,我還對你說謊了不成?」白藝雪苦苦一笑,抿了雙唇,長長的睫毛眨了幾眨,再次將明亮的雙眸緊緊覆蓋。
可能,有難言之隱吧。
安然薄唇微啟,抽動了幾下,可當那股淡淡的哀愁之感將自己也傳染之時,只能低了頭,一言不發,保持沉默。
「真巧,又踫到你了。」滿面暖意微笑,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依舊是白色的清爽襯衫,頎長的身影,已是預示著來者何人。
巧,真是好巧。
安然沒有想到能在本是最後一天的時間內還能再次見到他,本來還在為如何能尋得他的電話,尋得他的家庭住址而憂慮。
而現在……他居然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並且,笑意盎然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怎麼,不歡迎我坐下麼?」程從寒一手托著餐盤,一手拿著一杯冷飲,看著一言不發,只是默默盯著自己的安然,依然笑容滿面。
「怎麼會不歡迎呢?」安然知道自己剛剛因為緊張而失了神,忙不迭將自己的餐盤向一邊挪動了一些,給鄰座騰出了更多的空間。
心髒突然開始了不正常的跳動,時而劇烈,時而舒緩。
與程從寒在一張桌子之上吃飯,對于安然來說,還是第一次,緊張,自然是在所難免的。
安然緊緊地抿著嘴唇,將口中的食物均是細嚼慢咽,直到將所有進入口中的物體都磨成碎末,這才肯咽下去,不為別的,只為能夠將這頓午飯的時間,向後延續一些。
雖然再怎麼堅持,一頓簡單午飯的時間也不過是半個多小時的時間,可安然,卻願意為這麼也許是最後的一點一滴,用盡最後的努力。
三人均是一言不發,飯桌之上沉寂無比,偶爾,會有牙齒咀嚼食物的「吱吱」聲,或者程從寒喝冷飲之時的「咕嚕」聲。
寂靜地似乎有些令人窒息,可任憑安然如何苦思冥想,都想不出來任何的話語來打破這份寂靜,只能一勺子一勺子地向口中送飯。
「咳咳!」
不知是不是因為緊張的緣故,安然剛剛吞食下去的一口米飯,頓時堵在了喉嚨處,怎麼也咽不下去,頓時覺得胸口疼痛不已,連呼吸都有了幾分的困難。
「噎著了吧,來,喝點水。」程從寒想幫安然拍打一下後背,可遲疑了片刻,最終將伸出的手掌轉回到了冷飲的紙杯之上。
「唔,謝……謝」本就因為剛剛的意外而有些難受,現在發覺自己在程從寒的面前出了丑,更是覺得難堪,安然將吸管塞進口中,慌忙地垂下了腦袋。
清涼的紅茶,順著吸管,慢慢地送入了口中,甘甜無比,更是將喉嚨和胸腔的疼痛感,消弭地一干二淨。
學醫的人,似乎對同杯飲水很是在意,自己用他的杯子,他一定不會再用了吧。
安然猛喝了幾口紅茶,歉意地笑了一笑,躊躇了片刻,便將紙杯放在了自己面前的這半面桌子之上。
「吃飯,要細嚼慢咽的,否則容易消化****的。」程從寒依舊是那副柔如春水的微笑,望著安然略顯羞澀和不安的臉面,緩緩地說道。
修長的手指,很自然地握在了紙杯之上。
呃?
安然順勢望去,卻是看到剛剛自己用過的吸管,已經出現在了程從寒的口中。
滿面柔和的微笑,嘴角微微翹起,似乎,並沒有一絲在意的意思。
他,莫非是一個例外?
安然怔怔地望著他,有些意外,可這種意外所帶來的疑惑,瞬間,卻是被羞澀所帶來的滿面通紅所代替。
這,算是間接的接吻麼?
安然的手指,不自覺地撫在了自己的紅唇之上,仿佛是自己的雙唇已經與程從寒來了一個激情長吻一般,臉皮頓時羞成了大紅布,低低地垂了下去。
「哦?怎麼了,有什麼問題麼?」程從寒將紙杯之內的紅茶一飲而盡,回首之時,便是看到安然低垂著腦袋,一言不發。
「沒,沒什麼,我吃飽了,藝雪,你呢?」安然不敢與程從寒那審視中帶著陽光的眼神所接觸,只想盡快地逃離「案場」,將那份已是躁動不安的心緒撫平。
「那,便走吧。」白藝雪本就是沒什麼胃口,只是怔怔地想著心事,餐盤之內的米飯與菜肴也未動上幾筷子,便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要與安然一起離去。
「學長,再見。」安然紅著臉皮,拉著白藝雪,便急急地向飯堂外走去。
害羞了,還是?
程從寒微微地一笑,將那根安然用過的吸管,小心翼翼地從紙杯中抽出,仔仔細細地擦拭干淨,放入口袋之中。
今天,但願不是最後的機會。
程從寒俊俏的鼻翼,輕輕地揚起,深深地吸了一口略顯燥熱的空氣,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