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珞︰你們這些磨人的小妖精,還我親媽!
素素︰可是大家都想你早點進京,親媽只能犧牲你
珞珞︰後媽
素素︰嗷嗷,還有可愛的小葉子,繁華的京城啊
珞珞︰後媽
素素︰嗷嗷,進京會很熱鬧的,老在等著呢
珞珞︰後媽
素素︰嗷嗷,很快就要到京城了
------題外話------
遲璟奕頓時耳根脖頸也紅了起來,卻是端坐著,拿起身旁丫鬟手中的茶盞掩飾的呷了一口未曾反駁,引得太和金嬤嬤一陣悶笑。
太卻是擺擺手,道︰「姨祖母都知道。那蘇家丫頭姨祖母再看看,若真是好……奕哥兒你也到了該成親的年紀了,你祖父祖母那里,姨祖母替你去說。」
遲璟奕不過一時心急沒反應過來竟就被太試探了個正著,此刻自然也明白方才太乃是故意之舉,不覺俊顏微紅,道了聲,「姨祖母,孫兒不過是……」
她瞧著遲璟奕的目光不由多了兩分深意,道︰「姨祖母這可還是頭一遭見奕哥兒如此著急忙慌的呢。」
太見遲璟奕語速極快,像是生恐說不清楚,叫她誤會了蘇家丫頭一般,心里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何況,這個佷孫瞞著她蘇家姑娘賣藥方的事情,怕也是恐自己將那丫頭看成是鑽進錢眼的貪財之人。
見太神情嚴厲,遲璟奕面色微變,忙道︰「姨祖母莫要誤會了蘇姑娘,以前孫兒在穗州府時曾經到蘇府去為蘇姑娘的嫡母宋氏賀壽,也曾見過蘇姑娘一面,正午時在甲板上踫到,是孫兒先想問下那幾張藥膳方子不清楚的地方……」
遲璟奕見過禮後坐下,簡單寒暄了幾句,樓氏卻突然目光一銳,道︰「听說正午時,你和蘇家那庶女在甲板上了?」
兩人正說著話,外頭丫鬟稟道遲璟奕來探望太了,樓氏忙令蘇木親自將人迎了進來。
誰不知道太最是護短,這蘇家丫頭若是投了太的眼緣,只有好處的。
金嬤嬤心知這是瓔珞入了太的眼了,便笑道︰「這是蘇家丫頭的福分呢。」
樓氏聞言點頭道︰「難得你這老貨對個丫頭如此高看,想必這蘇丫頭確有過人之處,既是靖王世子請托到了我這里,也是我和她的緣法,以後多讓這丫頭來陪我子說吧。」
半個時辰後,太樓氏的船艙中,樓氏補眠醒來,正靠在羅漢床上由著蘇木揉捏著有些僵硬的腿腳,旁邊金嬤嬤伺候著茶水,道︰「那日初見蘇姑娘,她那相貌著實令老奴一驚。只覺便是輕浮妖嬈的女子,加之又是靖王世子請托到太面前的,這先入印象便又差了兩分。卻不想這些天觀察,蘇姑娘著實是個難得的,安靜沉穩,舉止有度,待人寬和,也不因容貌出色而自傲驕狂。這尋常樣貌好的女子,多清高自傲,眼高手低,比比皆是,蘇姑娘倒是個踏實自尊的。今兒尋上表少爺,那也是為了弟弟,想要將手中的藥膳方子出售給遲家。」
妙哥不想瓔珞竟對自己如此的信任,什麼事情都告知自己,一時又愧疚起來,為自己一些猜測而羞慚不已。
瓔珞自然明白妙哥在想什麼,只一笑,便坦坦蕩蕩的道︰「確實見過一回,遲是生意人,我和遲亦是談生意事,不瞞妙哥,我手中還有些藥膳方子,想將方子賣于遲換些傍身的銀子。妙哥也知道,我還有個同胞弟弟,總是要為弟弟籌謀些的。」
遲璟奕離開,妙哥才拿著斗篷快跑了過來,給瓔珞披上咬唇問道︰「姑娘和遲以前認識?」
瓔珞便也抬手抱拳,頗為豪爽的拱了拱道︰「京城再會。」
遲璟奕點頭,他早便見伺候瓔珞的那個丫鬟在不遠處探頭探腦的等著了,兩人已單獨在甲板上呆了許久,此刻事情說完,雖相談甚歡,可再呆下去怕影響瓔珞的閨譽,便抬手沖瓔珞拱了拱道︰「如此,京城再會。」
她惱怒地瞪著遲璟奕,嘴上卻笑著道︰「遲爽快!就這樣,等進了京城,我會讓小弟前往找尋遲立下文書。」
瞧著遲璟奕含笑的目光,瓔珞明白,她這分明是又被戲弄了,這人在報方才被她逗弄的仇,又故意急自己呢。
瓔珞一听這話頓時便愣住了,她心中的預期不過二成罷了,正如遲璟奕說的,她只動動筆桿子,動動嘴皮子,哪里能分人家那麼多的利潤。二成已是極多了,方才听遲璟奕的口氣瓔珞二成利別想了,誰知道他竟張口就是三成。
瓔珞正郁結,卻聞遲璟奕道︰「五成的利太多了,這樣吧,這生意我們遲家和姑娘七三開,姑娘看如何?」
而她除了遲家,根本就沒有更好的選擇。她也不認識別的人了,起碼遲家這個大少爺像個守信之人。也正因為心中發虛,她才會獅子大開口,留了給對方討價還價的余地,可這個遲家大少爺也太難啃了吧,口氣怎麼半點不松呢。
她雖然說的極有底氣,可實際上她心里虛的很,這藥膳方子是很關鍵,可若沒有遲家在前,她自己根本就不能將其變成銀子,即便是勉強開了藥膳樓,也會被人擠垮搶了生意去。
瓔珞見遲璟奕不松口,瞧著竟是要狠狠于她爭利的樣子,說不定只願意分給她一成利,或是更少,登時覺得喉嚨都冒煙了。
遲璟奕卻搖頭,正色道︰「非也,非也,大富商之所以為大富商就是因為斤斤計較,該爭之利絕不讓上半分。再說,這生意場上無男女,大家皆為利往,若是今日遇上熟人讓上半分利,明日遇上老者又讓上半分,生意也就無從做起了,蘇姑娘說是不是?」
瓔珞哼了一聲,道︰「遲是做大生意的人,沒必要于我這掙脂粉錢的閨閣姑娘斤斤計較吧?倒要折損了遲家的氣派。」
還有,這藥膳的生意明明是她提出的,也是先有了她的方子才有了這門生意,這還沒如何呢,怎麼這生意就成了遲家的了。此人果然奸猾,听了他的話她險些也覺得自己不該這樣瓜分別人家的生意了。
瓔珞本已眼前一亮了,听了遲璟奕後頭的話簡直又上前抓著他搖上兩下的沖動,感情她費了半天口舌都白說了。
他不由抬起手來狀似沉思的撫了撫下巴,感受到少女從面紗下透過來的視線越來越灼熱,這才放下手,吶吶地道︰「蘇姑娘說的都對,可是……我思來想去,蘇姑娘還是只動了動嘴皮子和筆桿子就生生分去了我遲家生意的五成利益啊。」
瓔珞的話說的認真而肯定,遲璟奕簡直覺得自己不信她就是大錯特錯。祖父說商人就靠一張嘴,要讓別人買你的東西,說出的話就得先騙得過自己,是不是說的就是蘇家這種狀態。
听他自嘲奸猾,瓔珞挑眉一笑,道︰「遲自認奸猾,我可不認,我做生意,只拿自己該拿的。做生意都是有賠有賺的,可若是能做這一行一業的領頭人,那這生意便是穩賺不賠的。這就叫行業空白,如今大豐,這藥膳的生意可是從來沒有。遲家只要踏足了,這領頭人的名頭可就打出去了,簡直就是一本萬利!既是穩賺的買賣,我為何不能坐地起價?要知道我這藥膳方子可是關鍵所在。同意了我的提議,我們便能雙贏,我得到銀子,遲家得到一本萬利的生意和名聲,以為如何?」
遲璟奕笑了起來,揚眉道︰「蘇姑娘就動動筆桿子和嘴皮子,就要拿五成的收益,這比生意算的也太精明了,倒是叫我這素有奸猾之名的老商人甘拜下風了。」
她這樣子到像是個經驗老道的商人,談生意時絕不露怯。
瓔珞說著伸出一只手來晃了晃,語氣帶著毫不退讓的底氣。
瓔珞聞言雙掌一擊道︰「爽快!我提供藥膳方子,並且負責教廚子做出味道純正鮮美的藥膳,遲家需要時也可提供些經營建議,其它的由遲家負責,所得收益我要拿五成。」
遲璟奕听了瓔珞的話卻又是哭笑不得,道︰「蘇姑娘將自己說的這般弱勢,倒叫遲某不好討價還價了,不然豈不是落個不憐香惜玉的罪名?蘇姑娘說說想怎麼和我遲家合伙吧。」
瓔珞失笑,揚眉道︰「遲何必明白人說糊涂話,我也不怕和你明言,想來遲也知道我在家中的處境不大好。庶女不說,上頭還沒有生母庇護,下頭還有年幼的弟弟要照看,我手中沒有那麼多信任的人可用,又拘于內宅,弟弟還無法獨當一面,在外也無可依之勢,故此只能尋求一個伙伴,一起發財。」
手中有這樣的方子,又何愁這藥膳樓的生意不日進斗金?他之前微微猶豫,不過是怕開了專門的藥膳樓,方劑若只有那麼十來張,難以維持,如今雙眸盛亮,不由正色道︰「蘇姑娘手中握著這樣的金方妙寶,便是一份穩賺不賠的生意,又何必尋上我遲家?」
遲璟奕雖瞧不見瓔珞的面容,可從她的語氣中已經感受到了少女的自信和從容,他不由為之一驚,全然沒有想到這種千金難求的藥膳方子她竟然會有那麼多。
瓔珞只覺和聰明人就是舒服,點頭道︰「今日這樣的藥膳方子,要多少我就有多少,不僅有粥的,還是菜品,糕點,湯品等,葷的素的,涼菜熱菜,蒸、煮、煎、炒,治各種病的,而且味道絕對不會比今日這道黃 粥差。不知這話遲可滿意?」
遲璟奕倒未想到瓔珞給他使眼色竟是要問這個,他怔了下,道︰「蘇姑娘手中有很多藥膳方子嗎?」。
瓔珞這才緩緩收了笑,正色道︰「叫遲來是有一事相問,我听聞遲家的酒樓生意是極好的,不知道遲家對開專門的藥膳酒樓可有興趣?」
說完,瓔珞便甩著指尖沾染的眼淚又笑了起來,遲璟奕笑著搖頭,苦聲道︰「蘇姑娘可真是……姑娘的婢女想必快該來了,再不說正事,只怕一會來不及了。」
瓔珞笑了半天這才撫了撫眼楮,回身沖遲璟奕道︰「遲不介意給我點時間讓我平復一下情緒吧?」
不知為何,方才見她再三拜托不信自己的模樣,他便想逗上她一逗,讓她著急一二,倒不想最後被嚇著的竟然會是自己。
他常年經商,自然少不了來往蠻夷之地,邊疆蠻夷處規矩並不森嚴,女兒多爽朗。潛移默化,他倒比尋常男子要隨意一些,而上次馬車上瓔珞能睡,他便察覺到眼前女子並非拘泥刻板之人。
她都這般了,遲璟奕自然明白自己方才被戲弄了,他哭笑不得地抬手撫了撫胳膊,企圖將方才被驚嚇出的一身冷汗揉回去。
他這樣的人,露出這般表情實在太有喜感了,瓔珞憋不住,往後倒了兩步,扶著欄桿笑的直不起腰來。
瓔珞的話落入耳中,遲璟奕愣了下,接著如遭雷擊,怔怔在場,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一般,瞳孔也明顯收縮,微張著嘴見鬼一般盯著瓔珞,那模樣,什麼翩翩濁世佳的風采全部都沒有了,怎麼看怎麼傻楞。
瓔珞心中郁結,面上卻不動聲色,急聲道︰「噯,你別這樣啊,瞧你這麼傷心我也不好再瞞著你……其實並非我瞧不上你,你很好的,只是……只是我,算了,我就告訴你吧,其實我不喜歡男子,喜歡的是女子啦!」
瓔珞簡直要吐血了,是誰說的古代人都矜持守禮的,講究男女授受不親,婚姻大事絕不兒戲的?這丫分明是在逗她玩呢!若非覺得古人萬不會兒戲婚姻,她又怎麼可能真被騙到,差點沒急出一身的汗來!
面前男子本就生的清潤俊美,憂郁的模樣更是叫人心生愧疚,他那樣子倒好似受了她的欺負一般,瓔珞有些無語,瞪著遲璟奕,終于從他輕顫的濃密睫毛下瞧見了笑意波蕩的促狹來。
遲璟奕卻長嘆了一聲,打斷瓔珞的話,滿身寥落地道︰「原來蘇姑娘瞧不上遲某啊……」
瓔珞簡直要風中凌亂了,死死盯著遲璟奕,怒道︰「誰邀你在此相會了?不對,我是沖你使眼色了,可我那不是看上你了,我是有事找你相談,你怎麼能這麼曲解我的意思……」
這是要娶她回去聯姻後,還免費做賬房先生更要兼職廚娘的節奏嗎?
瓔珞瞪著眼,遲璟奕卻未住口,又道︰「遲某身體不好,蘇姑娘又會藥膳,當真是天作之合。想必蘇姑娘也是如此想的吧,不然方才也不會對遲某使眼色,邀遲某在此相會了。蘇姑娘對遲某的一番心意,遲某當真是感佩于心。」
他這意思難道是要將那夜的事情說出,好叫自己不得不嫁給他嗎?難道自己看走了眼,眼前這不是一只小白兔,而是一只黑心黑肺的毒蛇?
遲璟奕的神情太過認真,半點玩笑的意思都沒有,瓔珞頓時就呆住了。
見瓔珞逢迎間還不忘敲打自己一番,遲璟奕暗自好笑,沉吟道︰「倒也不是全然無利,遲某終究是一介賤商,又正是娶妻之齡,祖父一直想為遲某聘個官家,可遲某這個身份,若想聘個侯門權貴家的女兒卻也並不容易。蘇大人前途無量,蘇姑娘雖是庶出,卻精通算術,堪于遲某良配……」
瓔珞聞言舒了一口氣,忙笑著道︰「怎麼會呢,上次我便說了您是謙謙如玉佳,再說了,也說您是商人,商人重利,小女和毫不相干,將小女之事說出又沒什麼利可得,還平白得被人非議,怎麼可能多言呢,是小女太過多慮了。」
遲璟奕瞧著略有些懊惱,聲音一下子嬌軟了不少的瓔珞,心下好笑,到底道︰「蘇姑娘眼中遲某乃多舌之人?」
要知道這具身體的祖母可還好好的活在京城侯府中呢,這般編排祖母,叫別人知道了,那可是大不孝,瓔珞不由訕訕一笑,索性挑明了說道︰「那日事情緊迫,下人也有些胡說八道,那天的事情遲該不會告訴別人吧?」
瓔珞聞言一詫,愣了下才明白過來,他是說在蘇府宋氏壽宴上便見過自己。眨了眨眼,瓔珞不覺有些氣堵起來,想到那日劉望山說什麼趕著回鄉見祖母最後一面的話,只覺頭皮發麻。
他言罷,這才又瞧向瓔珞,笑著道︰「其實那日並非在下頭一次見到蘇姑娘,當日知府壽宴,在下恰在穗州,曾到蘇府為蘇拜壽。」
遲璟奕听她說什麼君子之道又怎麼會不清楚,她這是要自己為她保守秘密,見瓔珞頭上帶著輕紗帷帽,柔紗垂下直綴到腰際,江風吹拂著輕紗撫在她面上,微微貼在唇上,勾勒出一點輕粉之色,他目光微凝了下,忙又移了開來,道︰「遲家,遲璟奕。」
上次瓔珞半夜出現在官道上,自是不欲遲璟奕得知自己的身份,今次既然再度遇到,她又想將主意打到遲家的身上,瓔珞索性大大方方表明身份,也算認識一下,方便以後合作。
瓔珞率先福了福身,道︰「原以為萍水相逢,再不會見,倒不想沒多久便于于此再會,倒叫人不得不感嘆世事之奇妙。小女穗州知府蘇定文庶出三女見過遲,上次多勞仗義相助,後又秉持君子之道未將小女之事透露出去,今日再次謝過。」
她轉過身來,就見遲璟奕邁步走近,男子身上的銀白披風隨著江風微微卷蕩于身後,步履間腰際玉佩荷包隨著袍角微蕩,翩翩,風雅卓然。
丫鬟的低聲應著,接著腳步聲便走了過來,瓔珞唇角挑起笑來,心道自己方才從房中離開時特意瞧了這位遲大少爺兩眼,他果然是感覺到了。
瓔珞笑著點頭,見妙哥快步去了便往船邊兒又走了兩步,靜候著。果然,沒片刻就听腳步聲自身後響起,接著是一個清潤悅耳的聲音道︰「今日用了蘇姑娘的粥,還有抄的方子也有未明之處,我親自道聲謝,順道問問方子的事情,你不必跟了。」
妙哥四下瞧了眼,見船行平穩,這會子都是下人們用膳的時候,外頭並沒有什麼人,加之船是將軍府的,船上也沒外人,不會有什麼危險,便福了福身,道︰「姑娘可莫靠水邊太近了,奴婢去去就來。」
瓔珞深深吸了一口氣,抱了下雙肩,回頭沖妙哥道︰「這江風還真有些冷呢,勞煩妙哥回去給我取一件斗篷可好?」
湛湛河水映著兩岸青山,高天雲白,如詩如畫。放眼望去,水天一色,煙波浩瀚。
從鶴州和大豐京都洛城間運河一路暢通,乃是前朝國力最強盛時動用二十余萬壯力修成,到了大豐朝也兩次大規模疏通。如今兩岸風光秀美,河面上不時便能遇到南來北往的客船,貨船。
午膳並不是很豐盛,可卻極為精細,還有從河里打上來的極新鮮的魚熬成的女乃白色魚湯。瓔珞心情好,用的也多,待膳食撤下去便扶著妙哥的手到夾板上去看風景。
她寫了足有一個多時辰,料想到了午膳時間,這才將寫的方子都卷了卷塞在了袖囊中,推開門喚妙哥擺飯。
既然知道這些東西有用,她想趁著如今記憶還清晰的時候將方子都再整理再記憶一遍,免得時日長了只怕要忘記。
而瓔珞回到房中後卻也沒有閑著,她打發了妙哥出去玩便自研磨,坐在條案後細細想著腦海中那些藥膳方子。
太用了粥,喝了湯藥,又請馬大夫扎針後便安安穩穩地睡了。遲璟奕卻以侍疾為由留在了振威將軍府的大船上,太沒有孫輩,對的孫子一向慈善,遲璟奕留下來伺疾卻也是理所應當。
迅速落筆將三張方子都抄寫了一遍,他卻順手便將瓔珞的那三張方子折了下收進了袖中。蘇木瞧了不覺一愣,見桌上攤著的三張方子墨跡點點,還未干透,只以為遲璟奕是等不得墨干,加之太一直很厚待這位少爺,蘇木便也未多言什麼。
遲璟奕應了,接過那方子卻是直直走到了方才大夫寫藥方的條案後,自行磨了墨,展開方子,見那上頭一筆工整漂亮的簪花小楷,和那日瓔珞留在車中歪七扭八的字跡全然不同,不由眸中閃過笑意。
金嬤嬤方才已將方子拿給蘇木收著,蘇木聞言忙又自紅木盒子中取了那張藥膳方子來,卻听太道︰「將那兩張方子也給他抄了,我記得你祖母也有冬日宿咳的毛病,抄了方子也好回去問問大夫用不用得。」
遲璟奕點頭,卻是瞧向了蘇木,道︰「如此也好,蘇木姑娘可否借這方子一用?」
金嬤嬤便笑著道︰「大少爺喜歡便抄了方子回去,想吃的時候也好叫下頭人做了。且不說這粥有藥用之效,便是平日多食粥也能養人的。」
遲璟奕意猶未盡的將手中瓷碗遞給蘇木,用帕子拭了拭唇角,這才道︰「想不到這粥中添加了藥材竟能熬出別樣的香軟甜糯來。」
遲璟奕這才不再多言,而瓔珞表現的結果便是一鍋子的粥被太和遲璟奕用了個精光。
可太瞧著遲璟奕因咳嗽而微紅的面容,還是道︰「既是做給子的吃食,那便是子的了,分給孫輩一些又有何不妥?」
按說粥是瓔珞做的,一個閨閣女子,做給太用那是還人情,表心意了,遲璟奕一個非親非故的外男,吃人家閨閣女子做的東西確實不大合適。
遲璟奕忙笑著擺手道︰「姨祖母,我真的沒事兒。」說著,卻又眉頭一蹙低咳了一聲。
太便道︰「你一向身子弱,如今天一日日涼,有些生意能分派下去的便交給底下人,莫再成年累月的在外頭奔波。你這咳嗽,乃是風寒侵襲肌表,肺氣失于宣降,這粥倒也對癥,給奕哥兒也盛一碗這粥。」
遲璟奕卻是一笑,道︰「前幾日氣候變化,佷孫到底體弱便染了傷寒,有些個外感咳嗽,吃了幾日藥,這兩日已好了極多,許是方才吃了些江風竟是又咳了起來,倒也無礙。姨祖母無需擔憂。」
太便停了勺,瞧向遲璟奕道︰「奕哥兒怎也咳了起來,可是這些天在外奔波又犯了癥候?」
太眼楮一亮,又送了一大口,眼楮微眯了起來。金嬤嬤見此,長長松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卻听坐在圈椅上的遲璟奕突然側身以虛拳掩口輕聲咳了兩下。
太用白瓷湯匙攪動了下,送了一勺到唇邊,先聞了聞味道,竟真只有香甜味,絲毫不聞藥味。她詫異的抿了一口,味道香濃可口,軟糯清甜,後味雖略帶些淡淡的藥味,可卻並不令人厭惡,反而和米粥的清香相輔相成,余味無窮。
見太目光微亮,金嬤嬤忙親自用湯匙給樓氏往同套的素荷青瓷白底碗中盛了一碗粥,攪的溫熱,捧給了太。
粳米熬的極濃,瞧著便糜爛軟糯,顏色微黃,映著青瓷素荷碗,顯得湯色濃郁亮澤,隨著熱氣騰起一股清甜香味彌散在空氣中,令人食指大動。
樓氏靠舒服了,便瞧著蘇木將蓋子揭開,露出里頭盛著的黃 黨參粥來。
蘇木加快了腳步,待走到羅漢床前時,蘇青已搬了個紅木八角雕牡丹浮紋的炕桌支在了羅漢床上。金嬤嬤扶著樓氏坐起身來,在她背後墊了個吉祥如意雙花團迎枕。
听到腳步聲,太便將目光投射了過來,顯然正等著這碗藥膳粥。
蘇木端著青瓷素荷圓肚敞口帶蓋的雙層湯碗進屋時樓氏正半躺著和坐在床前圈椅上的遲璟奕說著話,似說到高興處,眉宇間的深深皺痕似也舒展了不少,眼眸湛湛有神。瞧著精神已然比昨日好了很多。
瓔珞親手熬好了粥,便洗了手自回了自己的房中。
瓔珞平日並非愛表現的,相反她覺著如今這麼一副模樣,還是低調的好。可今日這一盅藥膳粥對瓔珞意義重大,她卻顧不得藏拙了,定是要好生表現一番的。
瓔珞隨著蘇木出了艙房便直往船上的小廚房去,做藥膳其實也是一門學問,如何掌握火候,如何選取藥材和食材,分量如何,先後放入食材和藥材的順序如何,熬多長時間,何時需用旺火何時又改文火……這些都會影響到藥膳的口味和療效。
馬大夫聞言搖頭道可惜便不再多言,倒是遲璟奕低垂的目光閃動了幾下,總覺著那屏風後的身影時有意無意地瞧了自己好幾眼,是他的錯覺,還是她果真望了自己……
瓔珞頓住腳步,微微福了福身,道︰「沒什麼可隱瞞的,不過是少時偶然間得到過一本講食療的醫書孤本,因我自己個兒對烹飪有興趣便記了不少,只如今那孤本卻是不見了,好在還勉強記得幾張方子。」
她言罷便轉了身,那馬大夫卻突然開口道︰「蘇姑娘莫嫌在下唐突,可否告知這幾張食療方子是從何處得的?自然,若是不方便告知,姑娘便無需理會。」
瓔珞笑了起來,聲音清甜的道︰「能讓太嘗這個鮮兒也是小女的福氣。」
樓氏听瓔珞口氣情真意切,唇邊兒便也略帶了些笑意,道︰「去吧,這幾個大丫鬟的手藝子也都吃膩了,今兒也讓子嘗個新鮮。」
蘇木應了聲,卻听屏風後瓔珞笑著道︰「小女和蘇木一起去可好,小女承蒙太恩情,親自為太熬上一碗粥也算是聊表心意了,還望太能夠允準。」
馬大夫的話令金嬤嬤喜笑顏開,點頭不斷附和著,忙吩咐蘇木道︰「快,太今日都還未曾好好用膳,先照著蘇姑娘這張方子熬了粥來,太服下了再用湯藥。」
馬大夫卻搖頭一笑,道︰「這方子斟酌的極好,藥材皆是性溫的,且用量也都不大,對太無礙的,常年服用,定有益處。至于這下頭的黃 黨參粥,所用黃 、黨參、山藥、半夏也都有補益脾肺之功、太肺脾氣虛,服用也是好的。下頭這張白蘿卜生姜粳米粥,也可溫肺化痰、潤肺生津、當能解表止咳。三張方子都是極好的,只做出的茶和熬出的粥是否可口,若然入口不錯倒是比日日用些溫補調理的湯藥要強的多。這湯藥喝多了到底影響老人胃口,長期食之無味,對太的身體和心情都不好。」
金嬤嬤聞言大喜,忙自問道︰「是藥三分毒,這茶常年服用無礙太的身體吧?」
那馬大夫接過方子撫著下巴一縷短須,斟酌片刻眼前微亮,笑著道︰「這頭一張柑貝草茶,著實是妙。用材菊花乃宣肺止咳,利咽疏肝之物。薄荷性涼,清上化痰。而桔梗有宣肺、祛痰、利咽、利五髒的藥用,這甘草祛痰止咳,倒是能調和諸藥。至于這胖大海,魚腥草也都是潤肺止咳,清熱解毒的良藥。倘使真能按照這上頭所寫法子制成湯劑沖做茶湯日常服用,倒是可補中氣,清肺熱的功效,對太這種咳痰,伴喘息的癥候該有大利。」
大夫說的太醫都不知說過多少遍了,樓氏只點了點頭,金嬤嬤便忙將手中的三張藥膳方子遞給了大夫,道︰「馬大夫且看看這三張食療方子可對我們老太君這癥候?」
太樓氏听了瓔珞的自謙之語點了點頭,也未再多言,將方子又遞給了金嬤嬤,恰那邊大夫也開好了方子交給丫鬟,令速速去熬藥,上前作揖道︰「待湯藥服下,再容不才為太施針,應該能緩解太的咳嗽,只太這病是積年的癥候了,要想治愈卻是難,還得靠平日的溫補調養。吃穿作息皆要多加注意,別無它法。」
她謝姨祖母的相救之恩,想必又出了什麼事,眼前閃過幾次見到瓔珞的情景,遲璟奕不免眸中閃動寒意。
心里卻是疑惑不已,方才丫鬟進來報說是蘇姑娘要來探望太,他還納悶姨祖母素來性子清冷,又不愛于各府走動,身邊怎麼會突然多出來一個蘇姑娘,卻怎麼都沒想到竟然會是她。
她剛一開口,站在羅漢床前的遲璟奕便認出了那一管軟糯清甜的聲音來,詫異地略揚了下眉這才強忍住了回頭的沖動。
瓔珞在屏風後福了福身,道︰「太哪里的話,承蒙太相救。如今太病倒,小女不過動動筆桿子,別的什麼忙也幫不上,實在羞愧。」
這幾日瓔珞一直安安靜靜的听從主人安排,昨日又送了偏方過來,令太的咳喘減輕了不少,故此樓氏對瓔珞還是有些好感的,此刻她拿著那藥膳方子眸中閃過贊許,點頭道︰「蘇家丫頭為子費心了。」
樓氏聞言接了過來,展開那紙張瞧去,卻見上頭是工工整整的一筆簪花小楷,字跡古樸肅穆,體態自然,竟是極好的字。在同齡人中著實少見,都說由字及人,那日瓔珞拜見時,樓氏一雙銳利的眼眸下落落大方,進退有度,客氣恭敬但絕不諂媚膽怯,雖是容貌太過艷麗了些,叫老人瞧了覺得有失尖銳,可少女的氣質卻沉靜恬淡,多少柔和了那過盛的容貌,並不叫人討厭。
金嬤嬤滿臉笑意的接過,快步到了太的身邊道︰「太,這是蘇姑娘給太新寫的藥膳方子。」
瓔珞見那身子側臉清雋正是先前路遇的那,頓時眸光一閃,沒再多看,避進了架起的屏風後,將寫好的三張藥膳方子拿給了金嬤嬤。
長身玉立,氣質溫和,听到這邊動靜,他微微側了子,算是避了開來。
而床榻邊兒還站著個清俊挺拔的男子,他穿著件石青色的圓領長袍,腰扎著月牙白的腰帶,綴著玉佩、荷包等物,束了發,簡單地插了個白玉簪。即便在室內,肩上也搭著件銀白織錦素面斗篷。
而旁邊的條案旁,一個穿著藏青色直綴的中年男人正提筆寫著什麼,想必便是大夫了。
瓔珞這才隨著金嬤嬤進了房,她微微抬眸掃了眼房中,果便見太躺在紫檀木雕刻蟲鳥花卉的羅漢床上,身上蓋著彈墨織錦緞面的棉被正被蘇木扶著坐起身來,間或發出一兩聲短促而壓抑的咳聲。
兩人到太門外時果便見門口站著兩個面生的丫鬟,想來是遲家的丫鬟。妙哥匆忙進去稟了一聲,金嬤嬤便迎了出來,听聞瓔珞的來意後卻也沒有多想,只吩咐丫鬟搬了個屏風進去。
妙哥匆匆追著瓔珞出了房,卻見瓔珞已往太所住的上房跑了,她忙跟上將帷帽給瓔珞戴在了頭上。
若真是這般,那可當真是她的過錯了,真不該多這麼幾句嘴,也不知道回頭金嬤嬤會不會責罰自己。
她說著便往外走去,妙哥見阻攔不住,跺了跺腳忙抓了瓔珞的帷帽追了上去。心中一時狐疑不定,難道這位蘇姑娘當真是個輕狂的,听了遲大少爺上船便要跑去偶遇不成?
當下瓔珞便只做不知,道︰「還是我親自吧,若有哪里寫的不清楚也好當面和大夫說。」
瓔珞自然知道妙哥是不想自己踫到了遲家,壞了規矩,可她就打的是這個主意,哪里能退縮。
妙哥卻是一怔,道︰「姑娘將方子交給奴婢,奴婢替姑娘送便好,姑娘這兩日吐的面色都蒼白了,親自去送方子,金嬤嬤該怪奴婢們不會伺候了。太說不得也要自責呢。」
瓔珞想著便站起身來,吩咐妙哥道。
「我給太的藥膳方子已經寫好了,剛好拿給大夫看看,妙哥,拿我的帷帽過來,我親自將方子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