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已然響起了妙哥的叫聲,瓔珞哪里還能留意到秦嚴說了什麼,忙忙胡亂點了下,待秦嚴移開身影便彎腰鑽出山洞,急急奔了出去。
「姑娘?姑娘?」
見瓔珞咬了唇不回答,他又沉聲笑了下才道︰「放心,我會平安回來的,等回來了帶你去見姨母。你去吧。」
秦嚴頓時便因她這句關切的話露出了今夜最大的笑意來,低聲道︰「你關心我?」
外頭已經響起了妙哥靠近的腳步聲,瓔珞心生焦急,偏秦嚴還擋在山洞口,聞言她忙忙點了點頭,道︰「你一路注意安全。」
且她出來有一陣子了,這天色都黑了,再不回去只怕真要引得下人們追來,故秦嚴便住了口,只將那一把蘭花又撿起放在了瓔珞手中,道︰「等我回來,嗯?」
瓔珞一驚,只以為是來了人,忙忙甩開秦嚴便要離開,秦嚴見天色已然不早,花園中溫度也越來越低,雖然心中萬分不舍,可也不得不放瓔珞回去。
一時間心情頗好,俯身便在瓔珞的發頂印下了一吻,接著才將她拉了起來,正要再說些什麼,卻聞外頭響起了妙哥的催促聲。
沉默了片刻,瓔珞索性垂著頭輕嗯了一聲,黑暗中秦嚴雖然目力極好,可因瓔珞低著頭,他卻也瞧不見她的神情,可他卻從少女這一身輕應中听出了一絲嬌羞之意來。
可經過方才的事兒,加之秦嚴如今對待她的態度,都讓瓔珞有些開不了口,總覺此刻再說這種話,顯得萬分矯情。
他這般說,倒令瓔珞愣了下,總有種丈夫臨行交代去向的感覺,若是以往,她多半是要告訴他,不必知會自己這些的,于禮不合。
秦嚴挑了挑唇,接過絲帶又費了會功夫才將青絲束好,道︰「皇上要到林山秋狩,吩咐我一路負責安全,故此要離京一兩個月。」
瓔珞楞了下,見他微微移步側身過來,忙抬手模向他的腰間,貼著腰帶邊兒尋了片刻,這才抽出絲帶遞給了秦嚴。
這會子瓔珞的長發已然干的差不多了,秦嚴聞言便順勢將發絲最後理順,略有些生疏地雙手將發絲往一處歸攏,剛剛洗過的長發滑順異常,他籠著它們便調皮地從指尖不斷滑落,秦嚴有些手忙腳亂,本是想幫瓔珞挽個發髻的,最後不得不放棄,像她來時一般,都梳籠到了腦後,饒是如此,也費了些力氣,剛順在了一處,便听瓔珞開了口,他未曾回答,只催促道︰「發帶方才我好似順手塞在了腰帶里,幫我取一下。」
舌忝了舌忝唇,她方開口道︰「你……今日過來可是有什麼事情尋我?」
瓔珞先時感受那神奇的內力,滿心都是好奇,並不覺得如何,過了片刻就覺得山洞中太過安靜了些,心里也有些發慌,砰砰的跳的厲害。
那發絲干了柔順的沿著指縫往下滑落,綢緞一樣清涼絲滑,秦嚴覺得自己一顆心也被這萬千青絲一層層纏繞包裹了,被系住,盡數寄在了眼前少女的身上。
秦嚴微微閉了下眼眸,感受著那股沁人心脾的淡淡香氣,連他自己都未曾發現,唇邊笑意一直便未曾離去。
她的發生的好,發絲柔軟卻又富含韌力,極為順滑,薄厚適度。發絲一點點邊干,便有極為好聞的馨香蒸騰而起,似乎充斥了狹小的假山洞。
她不,秦嚴這會子也不想開口,只認真而專注的揉弄著瓔珞的長發。
瓔珞听罷雖然略有些失望,可也覺得足夠神奇了,一時倒沒再,只靜靜感受著那股暖暖的氣蒸騰在發絲上的感覺。
見她似對這個極感興趣,秦嚴好笑的挑了挑唇方道︰「倒是能讓身手輕便迅速,身姿輕盈敏捷,卻也達不到你說的踏雪無痕,飛檐走壁的地步,更莫說摘花為刃了,不過倒是可以強身健體,不畏寒暑。平日里三五個人壓制在身上,能動用內功將人彈飛,如此而已。」
瓔珞聞言不覺失落,抿了抿嘴道︰「不能的嗎?那這難道不是內力?習練這個內力能做什麼?」
听瓔珞的聲音清脆中帶著難得的俏皮,秦嚴不由失笑,道︰「你打哪里看到的胡七八糟的東西?誰告訴你踏雪無痕,飛檐走壁,摘花為刃這樣的話的?這世上哪里會有那樣的功夫,真不知你這腦子里整日里想的什麼。」
她這一動,沒尋到秦嚴的身影,倒是扯到了頭皮,驚呼一聲忙忙坐好,听到秦嚴笑了一聲,卻也顧不上和他打嘴仗了,無比興奮地道︰「這是內力吧?你的功夫好高啊,噯,你是不是可以飛檐走壁,還會踏雪無痕?摘花為刃呢?」
她詫了半響,猛然瞪大眼楮,扭頭道︰「內力?哎呦。」
他言罷移了一步,瓔珞感覺他站在了身後,兩手皆五指穿行過她的發絲,竟有暖暖的氣極神奇地從他掌中散開,瓔珞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頭發在被慢慢的烘干。
秦嚴見她坐定,笑了下,放在她肩頭的手又輕輕安撫的拍了兩下,道︰「頭發干了我就放你回去。」
瓔珞情知頭發不干,秦嚴怕也不會放她離開,一時倒沒再亂動,只身子卻還有些僵硬。
瓔珞被按坐著,感覺秦嚴的手指撫弄過長發,她心中一驚,身體動了下想要起身,可秦嚴一只手卻壓在了肩頭,接著頭頂便響起他微沉的聲音,「別動,這會子太陽下山,起風了,你這斗篷不擋風,從後花園回去還有段路呢,你這般回去真進了頭風,將來會頭疼。」
這會子天際最後一抹余暉似也消失了,山洞中更是光線暗淡,四周黑漆漆的,沒有一條聲音。
秦嚴將瓔珞拉進假山,月兌下外衫疊了兩下放在一塊石頭上,這才拉著瓔珞坐下,扯掉她的兜帽,以五指為梳輕輕穿過她的發,梳理著貼在一起的濕發。
瞧了兩眼,拉著瓔珞的手便往一邊兒的假山洞去,許是他這一番動作做的太過自然,也許是他的關心情真意切,瓔珞沉默著,竟是難得的乖巧听話,未曾反抗。
說著抬手便扯掉了瓔珞扎著發的緞帶,順手在她頭上揉了兩下,將發絲打散便為她重新扣上了兜帽。
說著,沒等瓔珞反應過來,他便上前一步到了瓔珞近前,見她腦後還束著發帶,將發絲都扎在一起,便抬手屈指輕敲了下瓔珞的額頭,道︰「頭發沒干這般扎起來貼在頭上,濕氣還不都進去。」
秦嚴不由微蹙了下眉,道︰「怎麼頭發沒干透便跑了出來,會招了頭風的。」
兜帽落下,瓔珞一頭墨發便顯露了出來,黑亮亮的上頭還沾染著水汽。
心頭莫名涌起些煩躁來,額頭被秦嚴貼過的那處,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瓔珞總覺得癢癢的,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揉了揉,她這出于本能的動作略顯毛躁,倒是將頭上帶著的兜帽給掃地掉落了下來。
到這會子連她都說不清自己和秦嚴這種狀態算什麼關系了。
瓔珞雙頰已然紅了一片,秦嚴的話輕柔中帶著股蠱惑之意,瓔珞的頭腦有些亂了起來,她覺著再這麼下頭自己和眼前男人當真是越來越攀扯不清了。
就听秦嚴挑唇道︰「果真是不疼了,以後我受傷,你都于我這般吹吹可好?」
盡管瓔珞知道秦嚴的相貌和性格著實有些違和,可此刻瞧見那張朗月冠玉般的美顏含笑而立,瓔珞還是有些受不住的心髒狠狠跳了幾下。
瓔珞頓時便僵了下,愣了一瞬,方才面頰發燙退後了兩步,瞧去,望到的卻是秦嚴含笑的俊顏。
瓔珞松開手,抬起頭,不想秦嚴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卻是湊地極近,她抬頭光潔的額頭便踫到了秦嚴柔軟微涼的唇,便像是落上了一片帶著濡濕露珠的花瓣。
那氣息吹拂在指月復上,癢癢的帶起一股酥麻直通心房,秦嚴不由便怔住了。瓔珞吹了兩下,心跳也有些快了起來,不再吹,從袖囊中抽出一條白絹帕來纏在了秦嚴的手上,打了個結。
瓔珞心神恍惚著,雖覺秦嚴的要求太過曖昧不清,可想到他的身世,听著他寂寥的話,卻心頭一點點泛起柔軟來,竟是怎麼都做不到拒絕。待反應過來時,她已輕啟唇瓣往秦嚴的指月復上呵了兩口氣。
而這樣輕輕吹吹傷口就能撫慰你的人,不需要很多,有一個便不會感到孤獨淒清。
後來送走了女乃女乃,又送走了爸爸媽媽,就算受了再大的傷也沒人會幫她吹了。這世上大抵只有最愛你的人,才會為你吹傷口,恨不能以身代之的分擔你的傷痛,也大抵只有從最愛的人身上,方才能得到那種撫慰和安撫,只要被吹下便覺得不疼了。
吹傷口自然是不能令傷口不疼的,甚至還不干淨,可小時候每每她受了傷也是喜歡撒嬌讓女乃女乃幫她吹吹的,吹了傷口便得到了撫慰,便是還疼也覺好了許多……
瓔珞只覺秦嚴的聲音帶著些悠遠的沒落和寂寥,她心神不由微恍。
瓔珞微微咬牙,還沒開口拒絕,卻听秦嚴嘆了一聲,道︰「頭一次瞧見有人吹傷口還是在靖王府,長樂不摔了一跤擦破了手臂,父王將她抱起來笑著吹了吹長樂的手臂,還說吹吹就不疼了,父王吹過,長樂果然便不哭了。我這麼大受傷無數,卻從沒被人吹過傷口,倒不知是否當真被吹吹就不疼了,你可知道?」
這男人的無恥無賴當真是若開了閘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了。還有,他這是從哪里學來的調戲女人的手段?!
如今這麼個小口子,倒說起疼來,還要她吹吹?
他是自己得了失憶癥,還是以為她得了失憶癥了。
他俯身間聲音就震蕩在瓔珞的額前,瓔珞沒敢抬頭,心中跳了下,卻是想起了頭一次見面時的情景。這人身上受了那麼重的傷,自己給他包扎傷口也沒見他哼上一聲,還有那日在山洞中,他腿上的傷深可見骨,更是不曾听他叫上一聲。
他又上前了一步,卻是笑著道︰「當時沒想到,下次我記得了。十指連心,這會子還疼著呢……」言罷,已是到了瓔珞近前,微微傾身低聲道,「要不你給我吹吹?」
听瓔珞這般說,又見她目光留戀在他流血的指月復上蹙眉嗔惱,莫說秦嚴本就沒覺得疼,此刻更是後悔剛才沒劃拉的再長再深點才好。
只皺了皺眉,道︰「院子里那麼多花枝樹葉,你隨便摘兩片葉子也能用葉汁替了墨汁的,哪個讓你割手了!」
她目光凝滯在那手指上,雖然覺得眼前男人有轉移她注意力的嫌疑,一時間卻也再說不出冷情的話來。
瓔珞瞧去,果然見秦嚴的食指上用利器劃開了一道不短的血口,此刻還往外滾著血珠。
秦嚴卻是步步緊逼,上前了一步,沖瓔珞抬起右手來,將豎起的食指指月復示給瓔珞看,道︰「瞧,我為了不闖你的閨房,特意寫了那張血書,連指頭都劃了。」
瓔珞瞪著秦嚴覺得現在和他真沒法愉快的交流了,她就不明白了,自己是怎麼就淪落到了這種毫無招架之力的地步的呢!
而且她叫他以後莫再踏入她的閨房,明明意思就是不讓他再這麼不合禮數的闖人家的內宅,這男人怎麼可以隨便偷換概念,裝傻充愣呢!
瓔珞被噎的又是半響說不出話來,好吧,他今日是沒踏入她的閨房,可如今這情況和闖了又有什麼本質區別嗎?這還不如去閨房呢,天知道這花園會不會突然冒出什麼人來。
此刻她極力想回到沖來後花園時的情緒上,奈何話才說了一半,秦嚴便打斷了她,道︰「我听清楚了,故此今日未曾踏入你的閨房,難道不是嗎?」。
都怪那一把蒜苗!將她都震糊涂了!
瓔珞這會兒有些後悔方才自己行為舉止太過輕率了,她方才被那蘭花刺激地精神不正常,對秦嚴太過親昵,失了距離,這不好。
抿了抿唇,瓔珞覺得自己實在沒有必要和秦嚴再在這一束蘭花上牽扯不清了,她轉開了話題,福了福身,極度認真地道︰「上次小女記得和世子爺說過的,小女的閨房世子爺再闖,小女以後便不再理睬世子,敢是世子上次走的匆忙,沒有听清楚小女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