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滿臉淚水,更是顯得楚楚可憐,淒惶無措,令人心生憐惜。瓔珞瞧著她,心里卻升起些許冷意來,隱隱約約地竟是猜想到了這女子的身份,饒是她情緒一向不外露,此刻面色也有些青白交加的難看起來。
她這一抬頭,瓔珞倒是瞧清楚了,這做婦人打扮的女子瞧著二十上下,長得柳葉眉,杏眼桃腮,瓊鼻櫻唇,雪膚花貌,即便此刻發髻微亂,額頭一片青紫,可也是格外的清麗嬌美。
瓔珞說著便眼神示意妙哥去將那女子給扶起來,豈料妙哥手還沒踫到那女子的手臂,那女子便猛然甩了下手臂將妙哥甩開了,又磕了下頭,她驀然抬起頭來,淚流滿面地看向瓔珞,道︰「五姑娘是貴人,不識得婢子,婢子卻是不能不識得五姑娘的。」
卻見白氏也正滿臉驚嚇詫異地盯著地上跪著的女子,瞧表情倒是不想有假。且不論這事兒是否和白氏有關,此刻分明就是有人企圖壞自己的名聲,瓔珞不敢怠慢,面上立時便露出了驚詫之色來,卻並不驚慌,只揚聲道︰「這位,你是否認錯了人?我並不識得你啊,又談何給你一條生路這樣的話?你先莫哭,你可是遇到了什麼難處,可以先和我詳細說說,我祖母嬸娘們都是寬和良善之人,定然會幫你想想法子的。」
瓔珞這會子都無辜死了,她根本就不認識眼前的女子好嗎,她本能地抬頭去瞧站在老身旁的白氏。
四周都傳來竊竊私語,老頓時面色漲紅,一雙銳利的眼眸死死盯向了瓔珞。
……
「哦?就是前不久被信王側妃當街打了的定安侯府?那個五姑娘卻不知做了什麼,竟將這婢女逼迫至此。」
「回老太君的話,似是定安侯府的人,听那女子喊的,那個該是定安侯府的五姑娘。」
瓔珞已然听到背後有人在問著,「那是哪家府里的?」
她的哭聲極為淒切,倒像是被逼到絕境上的人發出的最後祈求,頓時便令眾人望著瓔珞指指點點起來。
那女子倒也沒死命拉她,卻是順勢就在瓔珞面前砰砰地磕起了頭來,垂著頭哭泣著道︰「五姑娘慈悲,求求您給婢子一條生路吧!」
瓔珞何曾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一幕,更沒想到那女子口中喊著的五姑娘竟然會是自己,眾目睽睽下她愣了一下,不覺蹙眉往後退了一步。
瓔珞听到那聲音便心揪了一下,有些茫然地望了,卻見那發出聲音的是個穿著淡紫色遍繡纏枝薔薇長褙子的女子,瓔珞還沒瞧清楚那女子的長相,她已是幾步奔了過來,竟是噗通一聲跪倒在了瓔珞的面前,上來便抱住了瓔珞的腿。
那是一個女子的聲音,許是因為情緒激動,或是發聲大的原因,聲線有些尖銳刺耳。
因周圍實在太安靜了,故此這聲音陡然響起,就像是憑空一炸雷一般,令得所有人都是一驚,齊齊都停下腳步望向了那聲音發出的地方。
「五姑娘!五姑娘請留步!」
瓔珞跟隨在老的身後低眉順眼,目光卻有些好奇地不著痕跡打量著四周,她正望著前頭高大宏偉的法源大殿上發亮的琉璃瓦出神,就听一聲尖銳的叫聲瞬間打破了周圍的肅然和寧和。
臨到了法源殿外,氣氛便更是肅穆了,便是人潮入流,打眼望去滿是綾羅綢緞,珠翠羅綺,可大家的腳步聲都似輕緩舒慢了許多,四下反倒是更為安靜了。
不過因是要听講經,此處又是佛門清淨之地,故此也都不做寒暄,福個身點個頭,便又安靜的各走各的。
雖說是佛前眾生平等,可今日的法源寺貴人太多,卻也不是庶民可以隨便的。故此前往法源寺一路上皆是像定安侯府女眷一般的隊伍,老不時便要停下腳步和相識人家的們見禮。
法源殿是大國寺中最大的一座大殿,大殿前更有可容納上萬人的廣場,今日殿內和殿外廣場上都布置了蒲團,各府姑娘們便跪坐在蒲團上听慈安大師講經論道。
老听了小沙彌的話自然不敢怠慢,也不敢托大,當下便站起了身,帶著侯府的女眷們往法源殿去。
這慈安大師乃是天璽皇帝的宗教老師,平日里不是閉關便是雲游,在京城時也不過往皇宮中于天璽皇帝講經探法,二三年也不會升座講經一次,故此今日來大國寺的貴冑之家的們實在不少。
斷斷續續下了差不多一個月的雪,山上如今還一片蒼茫之色,瓔珞一路欣賞著雪景倒是很快便到了寺門。眾人紛紛下了肩輿,在知客僧的帶領下先到了大國寺為定安侯府安排的齋房,簡單用了些齋飯便有小沙彌過來通知說慈安大師再有小半個時辰便要在法源殿中升座講經,請諸位听講經會的施主們早些入場,也好靜候,免得臨到時辰了場面太過煩亂。
她雖然也有心自己爬上去,可見老等人都紛紛上了肩輿,便也不好再特立獨行的,只嘆了一口氣也爬上了肩輿。
說著大便也自行上了肩輿,瓔珞望著一階階砌地異常寬闊平整的山階見已有不少行人在往山上趕,其中不乏一些官家們,誠心禮佛自行上山的。
待她和蘇瑛紫扶著丫鬟下了馬車,那邊老也已扶著大的手下了車。早有侯府負責打前站的管事迎了過來,後頭跟著七八抬兩人抬的肩輿,大伺候著老上了前最前頭的,吩咐了跟隨來的松枝好好伺候著老,這才回頭沖瓔珞等人道︰「好了,各自上了肩輿,早些上山吧,今日人多,一會子只怕要擁擠。」
馬車緩緩到了山道前,瓔珞自窗戶望去,卻見山下已然停了不少各府的車駕,擠擠挨挨的,還有些相識的官家們下了馬車互相見禮的。
大國寺離京城並不遙遠,瓔珞一行又出發的早,故此到達大國寺時不過巳時初。饒是如此,大國寺也已經非常的熱鬧。寺廟建在半山腰上,然寺廟下的山門前卻是早早清出了場地,擺開了各種廟會攤子,人頭攢動,異常喧囂。
而今日因是慈雲大師布道講經的日子,那慈雲大師又是大豐聞名的得道高僧,故此不僅官家各府們來的多,便連尋常的百姓也都爭相往這大國寺涌來。
大國寺是京城久負盛名的皇家寺院,平日里來此上香的多是宮中的貴人們,京城貴冑府邸的們,尋常百姓之家少來此上香的。
兩人倒也自在,進了馬車便在丫鬟的伺候下躺在了鋪了厚厚毛墊的車中又補了一覺,等到醒來時馬車已然出了城門,外頭的天光也已亮了。各自在丫鬟的伺候下又梳洗了一番,用了點糕點,也便說了有小半時辰的話便到了大國寺。
大陪著老坐了頭一輛馬車,四帶著兩個女兒,而瓔珞自然是和蘇瑛紫一起。
垂花門早便有馬車候著,今日侯府的女眷除了庶出的二房,還有被禁足的蘇瑛鶯,其她都跟隨老前往。
雲媽媽站在屋檐下,眼瞧著燈籠的光芒轉過月洞門,這才轉回屋中。
說著從妙哥手中接過燒的正好的琺瑯手爐,在丫鬟的簇擁下出了屋。外頭天色漆黑,早有小丫鬟打了燈籠,一路往垂花門處去。
此刻見她目露心疼便拍了下雲媽媽的手,道︰「乳娘放心,今兒我就是沖著那上上大吉的簽去的,一準將這好簽給媽媽帶回來。」
瓔珞並未將秦嚴的事情告知雲媽媽,一來不知從何說起,二來如今她和遲璟奕已經定親,便雲媽媽知道了也是徒惹擔憂罷了。
雲媽媽說著便將銀白色洋緞貂毛斗篷都瓔珞披在了肩上,系好了帶子,見她一身素淨倒也顯得莊重清麗,便笑著點了點頭。
雲媽媽瞧著收拾齊整的瓔珞,心疼的直皺眉頭,道︰「自打那日納征禮後姑娘就眼瞧著瘦了下來,這可如何是好。姑娘實在犯不著為納征禮的事情煩憂,雖然當日那些禁衛軍也沒說何時歸還聘禮,但全京城的人可都看著禁衛軍將東西抬走了,總不能不歸還吧?等東西還回來,也就算過了納征禮了。再說媽媽我瞧著姑爺不曾將當日的事情放在心上,姑娘又何必如此耿耿于懷。今日姑娘到了大國寺可要好生求支姻緣簽,指定是上上大吉!」
她這些時日因心思沉,臉色雖不錯,只人卻瘦了兩圈一般,如今又穿戴這樣一身素衣,整個人瞧上去削肩細腰,明艷清麗,又有幾分弱柳扶風的嬌弱婉約。
頭上只簡單地梳了一個彎月髻,斜斜地在上頭插了一支碧玉梅花點翠流蘇長簪,下頭點綴著幾朵散碎的藍寶石珠花。
因今日是往寺廟去,不好穿戴的艷麗,故此妙哥伺候著瓔珞穿了件天青色暗紋祥雲呈瑞繡薔薇的織錦長褙子,下頭套著一條月白色瓖玫瑰粉瀾邊的褶子裙,裙子的瀾邊上更是繡著精致的五彩蝴蝶,裙擺隨著步伐擺動,那蝴蝶若隱若現,仿若能從褶皺中飛舞而出一般。
翌日天沒亮,瓔珞便被雲媽媽喚醒,伺候著梳洗後,便細細裝扮了起來。
瓔珞听了回報便也不再多想,只道許是自己最近心思太重,草木皆兵了。左右明日多留心些,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也便罷了。
一晃便到了翌日旁晚,蘇景華那邊傳回來消息,卻是什麼都沒查探到,言道侯府派去大國寺提前安排的管事和小廝婆子都沒什麼奇怪舉止。
雲媽媽聞言應了,出去往大廚房一趟,片刻後便提著一盒子糕點前往外院尋蘇景華。
謹慎期間她喚了雲媽媽來,吩咐道︰「老後日要帶著我們往大國寺去听講經會,你往弟弟院中去一趟,讓他出府去吩咐馬六帶人先去大國寺中查探一二,瞧瞧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也許就是因為這快一個月里大的這種尋釁態度,瓔珞總覺這次往大國寺會有事發生。
因著蘇瑛鶯被禁足的事情,這一段時日大對瓔珞便頗有敵意,三番四次的欲生事,見到瓔珞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若非瓔珞謹慎,從來沒讓大抓到什麼短處,只怕早便不能安然呆在秋水院了。
回到秋水院,瓔珞左思右想還是覺得大莫名奇妙地請慈安大師給老看病不會那麼簡單。若說大是為了討好老也是可能的,只早前老病重時怎麼不見大求到慈安大師面前,這會子老身子都養的差不多了,大倒求托了娘家。
老吩咐罷便扶著段嬤嬤的手往內室去了,瓔珞也和蘇瑛紫相攜著出了福祿院。
馬氏瞧見兩個兒媳又掐了起來,心中卻因小劉氏的話對白氏的孝心打了折扣,此刻再見白氏面露不忿和委屈,馬氏越發的沒了耐性,將手中茶盞放在了一旁,吩咐道︰「行了,我這身子還不大爽利,你們都各自散了吧,記得收拾好東西後日一早莫耽擱了行程。」
見馬氏的臉色沉了下來,白氏只覺委屈,臉上神色便也不好了。
自己到底已經是出了嫁的女兒,為婆母舌忝著臉求到了娘家,已經是一片孝心了,如今非但落不到好,反而要受這樣的氣。
四明顯是說白氏不孝,娘家的母親被慈安大師切脈乃是常事兒,輪到了老馬氏,這才是頭一遭。可小劉氏也不想想,慈安大師本就是因和自己的父親有些交情,這層關系拐到了婆母這里就遠了,婆母怎麼能和自己的母親一樣!
「瞧弟妹說的,母親往常身子康健,又哪里用得著慈安大師切脈診病。今年也是母親大病了一場,我做為大兒媳,自然是說什麼也要盡到孝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