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許久，莫一抬起頭怯怯地看了一眼樓逍，支支吾吾的問他︰「那個……我能不能不說？」
樓逍深深看她一眼。
看著他眼中的不悅的眼神，莫一也明白自己說的話，就是一句廢話。不知為何，昨天發生的事情，明明沒什麼不可告人的，可她就是不想說。
兩人對視著，莫一被他看得覺得心慌不已，就好像自己瞞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一樣。
最後，她還是選擇了妥協，只因眼前的人，大有一副「你不說，我今天就跟你耗到底」的架勢。
「其實，沒發生什麼，就是昨天我下樓，就看到你睡著了，然後醒來，就是蕭衍了。然後他帶我出去玩了。跟我同伯母說的是一樣的，就是人不一樣。」
樓逍其實心里也是知道她說給樓母听的，就是確實發生的事情，可是他想要知道，並不（）是這個。
莫一說完後，看到他眼中有絲絲的不滿和疑慮，她好奇地開口問︰「你怎麼了？」她不是已經都告訴他了嗎？
樓逍瞟了她一眼，抬頭看向遠方。
「不，我只想知道，在蕭衍出來之前，發生了什麼。」
莫一一愣，歪著頭想了一會，木木地搖搖頭。
「沒有，我下樓的時候，你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等你醒來時，就已經是蕭衍了。」
樓逍愣了一下，自己回憶了下，能想到的只是吃完飯後感覺很困，後來不知不覺地睡著了他都沒感覺到，然後醒過來就是第二天清晨頭疼的時候。
以前，他在轉換的時候，都會有一些預兆，可是這一次，「他」居然悄無聲息地出現了。
兩人相顧無語。
樓逍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最後妥協了，沒有，只是牽起她的手，在大宅外繞了兩圈，就回家了。
到家後，樓逍讓莫一自由活動，自己去了書房，他覺得肯定有什麼地方被自己忽略了。
莫一被他這些行為弄得莫名其妙，她不清楚樓逍問她那個問題的用意，也不知道有什麼地方被自己忽略了。終于明白他是一個多麼不配合的病人，他不說，她根本就不知道是個什麼狀況。不了解自然就沒辦法解決，這樣他的病如果能治好，那就只能說是奇跡了。
她想了想，還是不打算去糾結了。當事人都不主動，她糾結也糾結不出個什麼來，能做就是等他自己開口了。
看著外面天色還早，決定去找莫子初。她發現自從來了樓家後，她很少有時間去陪莫子初了。起身她就朝花園走去，剛一走近，就看到他抱著小貓崽玩得不亦樂乎，小臉也變得黑漆漆了。
「哎喲，這是誰家的小煤球？」
听到她的聲音，莫子初本就歡快的小臉，一下就亮了起來，抱著小貓崽就向著她顛顛地跑來了。
「麻麻、麻麻，白球和黑球生的寶寶是女乃牛色的，你看、你看！」
說著就把手中的小貓遞給她看。
莫一笑著接過他手上的貓貓。
「嗯，我看到了，你看你，玩的整張臉都黑了。」
說著就蹲子抬手蹭了蹭他的臉，發現已經髒的擦不掉了，反而有種越擦越多的趨勢，無奈地嘆了口氣，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
「小髒鬼！」
一踫到鼻子，莫子初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狗狗，一下蹦了起來。
「臭麻麻，又弄人家的鼻子。要是被你弄不帥，小花不要了，我就不理你了。」
他的話讓莫一一愣，發現自己听到一個從未听過的名字，而且還是一個他似乎很重視的人的名字，居然為了那個孩子，還不理自己。
回神後，眼中充斥著好奇的眼光。
「喲，我們的小髒鬼有女了？」
莫一試探地說了一句，而且眼楮也盯著他的臉，仔細觀察著他臉上的表情。
她言語的戲謔，莫子初就像沒听出來一般，反而是驕傲地昂起頭，特自豪地說︰「哼，早就有了，就是你不知道罷了，你最近都不關心我了。真是的，有了粑粑之後，居然連麻麻都不理我了。麻麻，你說我這是不是算失策啊？！」
突然轉變的話題，讓莫一愣了，她心中是清楚的，自己這段時間沒能好好陪他，也知道他是一個很敏感的孩子，卻不想，他會這麼坦然地說出來。
沉默地想了一會，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默默地組織了下語言，才幽幽地開口問他。
「球球，你有沒有想過，未來的生活，會只有媽媽或者只有爸爸陪著你？」
她的問題讓本來在逗貓仔的孩子一下停了手上動作，似乎想了一會，才緩緩地開口問︰「媽媽，女乃女乃不是說你和爸爸結婚了麼？不是說我們以後一家人會一直在一起嗎？」。
莫子初現在雖然對「一家人」這三個字有沒太多的概念，可是這段時間的生活，讓他覺得自己很幸福，是自己夢中想了許久的生活就是這樣子的。而且女乃女乃跟他解釋了，爸爸和媽媽已經結婚了，就代表他們是一家人，除了死亡，再也沒有什麼事情，會把他們給分開。
可是為什麼，麻麻會開口問自己這樣的問題呢？
他愣了許久，莫一也緊張了許久。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總覺得現在發生的事情，沒有那麼簡單，總有一些事情，是自己沒有注意到。不論樓逍說了多少遍，她都沒有那承諾真的會實現。雖然不想說，她也不得不承認，她心里無時無刻都在做著離開的準備。
莫子初原本高揚的情緒，被她的問題瞬間打了谷底，他伸手無意識地撫模著手下貓仔的毛，猶豫了許久才愣愣地開口。
「麻麻，為什麼要選？我們不是要一直在一起的嗎？而且女乃女乃說，你們已經領證了，未來不論發生什麼，我們都不會分開的。」
他輕聲的話語讓莫一愣了一下，他小臉上微微傷心的表情，眼中深深的疑惑和渴望，讓莫一心里很不好受。她本不想讓孩子承受這些事情，明明是大人的問題，可是最後受傷的，永遠都會是孩子。
「每一個有問題的孩子，背後，必然有一個有問題的家庭。」
從她學習兒童學的時候，她就深深記住了這句話。每一個孩子的成長的軌跡，都會影響到他的一生，尤其六歲以前的成長經歷。
她很清楚這點，所以在這段時期，她已經很努力地在做好，她沒有忽略孩子需要父親這一點，所以她才會在遇到樓逍後，對于他提的要求半推半就地答應了。
可是現在，她真的覺得自己是做錯了。
事先她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在這短短的相處時間里，在不知不覺中，對樓逍動了心，可是那樣的動心，讓她很不安。
做了五年的婚姻小騙子，她見的最多的，除了那些急切地想要結婚的結婚狂外，更多的是，婚姻失敗後，想找個人隨便湊合過日子的人。只是在湊合之前，也需要試試那個人適不適合湊合。
看多了太多人的情感經歷，讓莫一對愛情和婚姻產生了恐懼，她真的不知道未來是否能適應那樣的生活。在自己的生命中，多出另外一個血脈之外的人朝夕相處會是怎樣的生活？這是她絞盡腦汁，永遠都想不到答案的。
莫子初看到莫一的沉默，發覺了自己的問題似乎有些不合適宜，但是這話是他內心深處，最深的渴望。
從記事起，他知道莫一給了自己她所有的愛，但他還是渴望著有父親。他想要可以在放學後，牽著父親的手，驕傲地告訴他自己這一天得到的表揚；想要在周末可以讓父親帶自己出去玩，他可以騎在他的脖子上，在高處看遍自己站著時看不到的風景；他想要在夜深人靜，感覺到害怕的時候，能握著他的小手告訴他不用怕；他想要……
他有很多想要的，對于父親的幻想，他想了很多，卻從來沒有對人說出來過，畢竟對于母親，她已經傾盡所有，給自己所有能給的，他不想再給她添負擔。他是一個懂事的孩子！
他眼中深深的渴望讓莫一震驚，她真的從未想過，莫子初對于「父親」有了這麼強的需求。曾經自己也問過他這個問題，每一次他的回答，都是我有媽媽就可以了。沒想到，他不是不想有爸爸，只是用自己要爸爸，對他而言，是個沉重的要求。
她無言的地嘆了口氣，覺得自己心像是被人一把捏住一般，狠狠地扭著疼。伸手抱住眼前仰著頭眨也不眨眼看著她的兒子。
「球球，是媽媽錯了，對不起，以後都不會再問你這個問題。」
她低聲的呢喃在莫子初耳邊響起，他伸手緊緊抱住了眼前的人，憋了許久的淚終于流了出來。
莫一感覺到了胸口的微濕和懷中不斷顫抖的身體，心中滿是心疼，她真的沒有想到懷中的小人兒，安全感如此差。或許是因為沒有爸爸，也或許是她自己的安全感太差，而感染了他。
抱了一會之後，莫一感覺他平靜下來手，一把抱著他站了起來。
「好了，小花貓，我們不要再想這個問題了。走，媽媽帶你去給貓貓洗澡，然後再給你洗。」
莫子初听後拼命地點著頭。
「好的！我們去洗澡，先給白球一家和團團洗。」
說完刺溜一下從莫一懷中溜下來，跑去把貓仔放在窩邊，然後又興高采烈地去找給它們洗澡的東西了。
莫一看著他蹦蹦跳跳的背影，心中沉了沉，她真的不敢想象，未來自己如果離開了，把他自己留在這里，他會變成什麼樣？從小，他就是一個很懂事的孩子，可是，不論再怎麼成熟，他還是一個孩子。
現在才四歲，為了自己，他早已承受了太多的東西。現在的生活，是自己為他選擇的，從未問過他。一直以來，他都是在為自己著想中被動地接受自己給他的一切。
她，真是欠了他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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