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姑姑當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莫曉真因為前些往事難以介懷,痛苦的腿傷折磨又成了她心底的一根刺,若是誰多看她幾眼,她都會覺得那人是在評論她的腿,必得教訓那人幾番才好,莫幀沒少說她,可她總也不听。
這里的幾人都知道她的地雷區,因此也故意不去踩它,二姑姑自然不知情況的,長得再好看有什麼用,還不是殘廢一個!
「小姑娘長的這麼好看,真是可惜了。」她扼腕痛惜的說。
莫曉真面色忽變,這是她發怒的前兆,莫幀深知她性子,雖然又不生活在這里,不必在乎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但人言可畏,若是叫莫曉真真的訓斥于她,那麼恐會叫兩個老人家難做,二姑姑也不是省油的燈,從她滿眼興色的跟兩個老人說範文明之事就可看得出來,到時叫她滿口胡鄒一番,兩個老人也不要在村里做人了。
+.++「曉真,」他聲線自然的喊了她一聲,適時止住了她欲說的話,又道,「曉真不出了車禍,腿受了點傷,過幾天就能好了。」念起一事,莫幀看了她的腿一眼,心里吃痛,就為她這條腿折了他那麼多錢,還真是比金子還珍貴了。
「哦,出車禍啊。」二姑姑說道,「城里車子多,很危險的,得點才行。」也不知她這話能出于幾分真心,只是听著她的聲音,就沒多少誠意。
「對了,文明那事怎麼樣了。听說欠了三十萬呢!」二姑姑重新拉回話題,一個在莫家人听來一點也不值得高興的話題,卻不知得成為多少人茶後閑談。
「沒事了,都還上了。」莫幀不咸不淡的說。
「都還上了?!」二姑姑吃嚇,三十萬哪!可不是筆小數目,一下子就拿出來了,這莫幀還真是財大氣粗,她神色不好的看著那張依舊年輕,又全身散發著成熟魅力的男人,她只是輩分比他大些。年紀差不了多少。而站在一起就像一對母子,無不吃味的想。
雖說村里人都說他有錢,但是她總是覺得也不過像那些出門的年輕人一樣,出去沒幾天。回來就扯皮。一百塊錢都能說成一萬塊。一經真正的用到錢了,一個子都拿不出來。
這隨隨便便就是幾十萬出口,太夸張了吧。莫不是又是吹牛皮?!此念一出,二姑姑心里順暢了點,而後又一副大人說教的語重心長模樣,喟嘆一聲,「唉,正紅也是的,誰都看得出她兒子就是欠教訓,偏偏就她拿他當寶貝,這也不是第一次惹禍了,就是不肯吃教訓,也就他有個好舅舅,不然的話,就那些人听說凶神惡煞的,可得吃了大虧了。」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還來傷悲懷秋的做什麼,純屬來說氣人的廢話來了,二姑姑偏生沒有自知之明,還擺出一副長輩的循循善誘姿態,話是對莫幀說的,「小幀啊,外面世道亂著呢,狠心的人也多,你在外面也得著點,萬一著了道你可沒舅舅救你。」
這話說的真叫人火冒三丈,兩個老人家噴火的眼楮恨不得不顧臉面趕人了,莫幀風里雨里刀尖里,苦自然不是白受的,心理承受力自然好,表面聲色不動。
老爺子不是個憋得住氣的,怒極反笑,「他二姑,你說這話不是詛咒我兒子嗎!」
「哎呀!」二姑姑一拍大腿,狀似回神,「看我這話說的,我可沒有其他意思,你們都當听了空話去。」
「姑婆也是關心爸爸,才說了無心之言,不過姑婆盡管放心的好,能讓我爸爸吃了虧的人可找不出幾個,爸爸是沒有舅舅,誰不準他後面又沒有其他人了。」曉塵也不知怎的想要為莫幀,但是她縱然再討厭莫幀,到底還是親生父親,就像莫正紅說的那樣,打斷骨頭連著筋,她听這二姑姑左一言右一語,打翻了陳年老醋似的最後還來了詛咒,她心里就是不舒服。
雖然她知道做人不可稱口舌之利,然話已出口她才想起來經常自省的這句話,最後在心底化出一聲嘆息,到底還是修煉不夠啊,她到底沒有莫幀那份氣定神閑。
語落,緊接響起的竟是莫曉真的嗤笑,「就是,不過個小痞子還想跟我爸爸比,也不知有些人是怎麼想的。」
曉塵看了她一眼,兩個人目光瞬間相接,莫曉真不屑的撇開,她長眉一挑,甚覺好笑,兩個明里暗里經常斗法的,卻因為莫幀總算意見一致了一回。
莫曉真性直,也尖酸刻薄,不似曉塵的委婉,二姑姑本就因曉塵的話有所不快了,然還能接受,緊接著又迎來莫曉真的當頭一擊,叫她頓時沉了臉,神色郁郁,目光左右飄忽,猶如陰雲烈雨,心底又不知想這些什麼。
莫幀無奈搖頭,他本避免莫曉真不要對二姑姑太不客氣了,結果沒想到最听話的大女兒先挑了事,而他一點氣也生不出來,反倒竊喜的很,冷硬的眉梢柔和若圓月,他心思細膩察覺的出曉塵離他疏遠了很多,而如今看來,她還是向著自己的,令他倍感欣慰。
不甚和諧的氣氛下,風韻婷神色黯淡,一閃而過,唯有阿南察覺到了,她手搭在她肩膀上,風韻婷心里一定,仰臉沖她笑了笑。
二姑姑受這夾槍帶棒,望了兩個老人一眼,還指望他們教訓曉塵二人一聲,卻不料兩老人笑意淺淺,看起來很高興,這才察覺出自己不受歡迎了,陰笑了聲,「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
不望有她倆人的一人一句,二姑姑終于說出來令所有人晴空萬里的話來,老太太起身說道,「都是老鄰老居。我也不送你了。」
二姑姑皮笑肉不笑,說來自從三女乃也就是她的媽媽死了後,她本來就跟莫老爺子一家走遠了不少,但是至少還有情分在,而今老太太竟然一句客氣的話都未說,至少也得客套一句,有空再來玩,或者留下吃飯吧,假意客套客套也行啊,她分外不爽的走遠了。
實不知她所以為的情分其實在莫家兩老人這里一點都沒有。就是當年莫幀去他們家吃飯也沒去過幾次。她這個人哪怕是當初那個三女乃女乃都是愛挑撥是非,小肚雞腸之輩,當著人面前能把人夸成花,當著人背後能把人罵成一無是處。誰家著了火還得去添桶油。生怕人家麻煩太少。話比誰都能說,事能少做就少做,便宜能多佔就多佔。
她們給人一點小恩惠能記幾十年。人家費心勞力的幫他們就是理所當然,所以啊,只要是正常人巴不得離他們越遠越好,那非正常也就是她們一類的人了,互相吹捧,互相詆毀,大難臨頭互相推,說是小聰明,實則一場玩笑。
二姑姑離開了客廳,剩下的只有他們一家人了,說起話來自然不需要諸多避諱,就听莫老爺子開口道,「文明怎麼樣了?」
「沒事的,都解決了。」莫幀隨意自然的說,並未在此事放多少心思。
「我是說他怎麼樣了!」莫老爺子語氣加重,暗含凌厲,莫幀這才知他話中含義,搖了搖頭,並未說什麼,在心知肚明的情況下,說什麼都是多的,僅僅一個神情,老爺子就明白了一切。
重重哼了聲,臉色難看的很。
其實他也早應該有心理準備的,能求他有多少教訓,甚至他也在想,還不如莫幀不幫他,斷了他的手長個記性,听起來無情,也就是關心太盛的氣話,若能在選擇一次,沒有一個人會眼睜睜看著範文明斷了手的。
老太太說要去湖邊挖野菜,晚上回來做菜餅吃,好端端的在這個時候出去挖什麼野菜,只怕是傷透了心,難免一面挖野菜一面老淚縱橫了,曉塵主動說要去陪她,說說笑笑的,總能去不少煩憂。
老太太笑著答應,還說外面曬得很,讓她換成長袖衣服,家里只有一把鏟子,她再去別人家借一把來,莫曉真不出意料的笑話她,那麼熱的天出去挖什麼野草,不是傻子才干的事嗎!!
熱風習習,就像大夏天的圍靠在一堆火堆旁,流動的空氣都被燃燒殆盡了,沉悶而壓抑,無端的生出煩躁,風韻婷獨自走出客廳,像個無助的小孩子,四處流浪,令人憐惜,心里頭酸酸的比吃了沒熟的葡萄還要苦澀,阿南冷不防出現在她身後,說道,「太太。」
風韻婷兀自出神,不經意間嚇了一跳,而後笑笑說,「你總是神出鬼沒,腳步都沒聲的。」
阿南也跟著她笑,「太太可冤枉我了,從前得過太太的提醒,我每次從太太身後走過便加重了腳步,你每次都能听到的,是這次沒注意到罷了。」
風韻婷想了想,似乎真如她所說的那般,看著她分外沉穩的眸子,無悲無喜,無驚無怒,只是定定的看著你,卻能叫你倍感壓力。
風韻婷移開了目光,淡淡看著懨懨趴在窩里的大黑露出笑意,幾日相處她早就不怕它了,一只養在自家的狗哪怕從未謀面,只要朝夕相處幾日就能養出感情來,總覺得,它就是家里的一個成員。
風韻婷想逗它怎麼也不肯出來,見空了的食盆,就叫阿南去廚房拿吃的過來,過了一會,阿南提了新鮮的豬排骨出來,是她一早跟老太太出去買的,她特意多買了來喂大黑。
大黑清澈的眼珠子頓時亮了,也不覺得天氣熱了從窩里以最快的速度爬出來,大朵快頤,風韻婷笑眯了眼,又蹲了一會兒,一圈薄汗沁出額頭,擦了擦汗。
實在覺得太熱了,雖然大黑的窩是搭在檐下的,僅也能遮住陽光,但去不散夏味十足的熱浪空氣,風韻婷解掉了大黑的鏈子,想把它牽進打了空調的客廳里,她想把食盆移走了,讓大黑跟上她,怎奈大黑吃的正香,她無從下手。
風韻婷天真的跟大黑,要她跟著她走,可笑一只狗哪怕再通人性也不能听懂人的語言吧。
阿南抿唇低笑,笑太太還跟個小孩子似的,然令她震驚的一幕出現了,風韻婷話落,大黑抬了頭,從嗓子眼里哼唧了幾聲,搖搖尾巴大搖大擺的進了客廳。
風韻婷也驚奇異常,一只沒有訓練的狗竟然聰明如斯,還是說只是巧合罷了,兩人都愣了一會,大黑趴在客廳里,突然叫了兩聲,有神的眼楮看著她們似乎在說,怎麼還不上飯?
風韻婷由驚轉喜,只覺得這只狗實在聰明的過分,對大黑更是喜愛了,她招手跟阿南說,「快點把食盆端進來。」
阿南額頭生黑線,冷汗直冒,她鼎鼎大名的神偷之王,伺候人也就罷了,今日竟淪落到伺候一只狗,滑天下之大稽。
她看著大黑,憤憤不平,可笑的是那雙與人分外相似的眼楮總覺得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阿南瞅著它半天,皺皺眉頭,無語的直搖頭,得出結論,要麼就是她神經了,要麼就是這只狗要成精了?
莫幀和老爺子還在客廳沒有離開,見到她們的舉動,莫幀就問風韻婷,「喜歡大黑?」
風韻婷點點頭,「嗯」了聲,「它挺特別的。」
莫幀正欲接話,身旁「哎呀」一聲,老爺子站起來,「你給大黑吃的什麼?!」
「肉啊。」阿南回答她。
「敗家啊敗家,現在這年代真變咯,連狗都吃上肉了,哪像我們小時候還餓肚子呢。」
「不過幾塊肉而已,」風韻婷這樣的大並無覺得不妥。
莫幀就笑說,「爸,時代不一樣了,你得學會適應。」
「我能適應得了,你媽也適應不了,趕緊的,讓它換個地方吃,要叫你媽看見了,還不的心疼死。」老爺子說道。
風韻婷皺皺眉,實然不解,有那麼嚴重嗎!倒是阿南非常理解老爺子的話,她流浪江湖經歷自然非凡,現在還有很多地方的人連飯都吃不上,上一輩子的就更不用說了,分外的珍惜糧食,像肉這一類的,在窮苦了半輩子的老爺子老太太看來,日常還是不舍得多吃的。
即使子女再有錢,他們也總要省著,刻在骨子里的習慣,形影相隨了一輩子,根本改不了,于是也就跟著勸風韻婷說,太太,讓大黑換個地方吧。她對那老太太印象不錯,淳樸實誠,若是她看見了這幕恐嘴上不說,心里也得心疼的火燒火燎,既如此,還不如不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