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那個威嚴的老人是我的爺爺,那個生了重病一樣的男人是我的爸爸,他們都對我非常好,隨著時間一長,我漸漸的適應了那里的生活,而且所有人都對我很恭敬,我也了解到我的爸爸確實常年輾轉病榻,他瘦的皮包骨頭,似乎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倒了。」
「我問他們我的媽媽在哪里,他們都說她死了,心里雖有遺憾但也沒多少傷痛,畢竟我從來都沒有見過她一天。」
「她叫白素和,是我入府後的第三個月,中秋節的時候她隨著她父母一起來的,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她,‘你們長得真的很像’,」說到這里,他目光復雜的看了曉塵一眼。
曉塵微微垂首,心里百味陳雜,而後仰起臉笑了笑,「然後呢。」
「她比我大了兩歲,我應該叫她表姐,我去世的媽媽是她的姑姑,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她歪著「頭嘻嘻的`.``笑,拉著我的手說,‘太好了,我也有弟弟了!’」
「她總會很小大人似的保護我,照顧我,有了什麼好玩的好吃的都會第一時間送給我。」
「她在家里住了三天,就要離開了,她模著我的頭說,‘你要乖哦,等春節的時候我再來看你。’」
「從那後,我就每天盼望著春節快點來,盼望見到她,但是我卻沒想到我又見到了梅姨,梅姨還是那麼漂亮,即使我的爺爺一直招呼下人趕她走,她也毫不在乎。信步閑庭的走到我面前,問我‘,願不願意跟著姨出去玩幾天啊。’」
「我能夠見到梅姨還是很高興的,點頭應好,梅姨就要帶我走,卻被爺爺攔住了,他還命人把我抱下去,我反抗了幾下,但是看到爺爺威嚴的臉上掛著不容置疑的肯定,我只好順從的跟著下人走了。我心里還是不服氣。就想听听他們要說什麼,走了幾步又折了回來。」
「畢竟我是府里的少爺,下人不敢為難我,只好糾結又害怕的跟著我一起回來了。」
「我就听爺爺陰測測對梅姨說。‘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放過我們家。’」
「梅姨目光中滿含鄙夷。語氣不屑一顧的說。‘您嚴重了,我不過一介女流,怎敢與堂堂江南魏家作對!’」
「‘當年的事是我們家對不起你。但我們也給過你補償了,如果你還想要錢的話,開個價吧,請你以後不要再來魏家,不要再來打擾畫堂和修文的生活了。’爺爺生硬的說。」
「畫堂是我爸爸的名字,梅姨就道,‘修文?’這是爺爺重新給我起的名字,梅姨一想就知道了,溫和的笑了笑,說出的話比臘月寒冰還冷,‘錢算什麼東西!我不稀罕!你們魏家的錢,我更不稀罕!’她美眸充滿了怒火,瞪著爺爺。」
「爺爺氣的臉色鐵青,張口罵道,‘你給我滾!’」
「呵呵!」梅姨掩唇譏笑,‘你們魏家也就這點出息,你以為你攆我我就會走嗎,今天我是來接修文去我那玩幾天的,不接到修文,我是不會走的。’
‘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修文不可能跟你走!’爺爺咬牙切齒。
這時候就听見爸爸溫潤的嗓音,令人如沐春風,‘阿梅,你來了。’
梅姨一開始听到他的聲音,有點躲閃他的目光,須臾,她冷冷的看著爸爸,不咸不淡的說,「我來接修文去我那玩幾天。」
爸爸皺了皺眉,而後舒展開來,輕輕的說,‘你本就是他母親,她去你那住幾天也是應該的。’
我听到這句話的時候仿若被雷劈了似的,愣愣的回不過神,梅姨是我的媽媽,梅姨怎麼是我的媽媽?腦海中不斷想著這件事,就要沖出去問個清楚,幸好身後有那個小廝拉住了我,帶著哭腔說,‘哎呀,小少爺,你冷靜點啊,要是讓老爺知道了,你是沒事,我可就完了。’
他的手勁很大,我掙不開,看著他們好像還要說什麼,就忍了忍,繼續听下去。
「胡說八道!」爺爺大發雷霆,「修文的母親是白氏,她已經去世了,她算哪門子的母親!!」
梅姨看了爸爸一眼,似乎要等他說些什麼,但是爸爸一向唯爺爺是從,此刻低著頭不敢言語。
梅姨不屑的撇過臉,不知是氣憤還是失望,「魏畫堂,想不到過了這麼多年你還是那麼窩囊,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怎麼會淪落至此,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想看看我的兒子,你都不敢吱一聲,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我當初瞎了眼了才會跟你在一起!」
「情分!」爺爺怒哼,「一個小小的舞女跟我兒子能有什麼情分,休得再胡說,來人,把她給我趕出去,今天說修文是她的兒子,改天就說自己是魏家的了,她不要臉,我魏家還要臉。」上前就有人把梅姨往外面趕。
梅姨身姿筆直的站在那一動不動,冷眼看著欲上前的下人,他們一時躊躇不知要不要上前。
畢竟她還是小少爺的生母。
但是魏老爺子喝道,「還愣著干什麼,快點把她給我趕出去,」眾人這才動手。
魏畫堂見狀,急了眼,勸慰梅姨,「阿梅,好漢不吃悶頭虧,你快點走吧。」他因為太激動,猛地咳了起來,大口喘著粗氣,喉嚨一甜,竟然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梅姨目光閃爍,抿了抿唇,狠心把目光別了開去,魏老爺子快步跑上前,拍著他後背,給他順氣,「畫堂,你怎麼樣。」
過了一會兒,魏畫堂臉色更蒼白了,嘴唇哆哆嗦嗦慘白慘白的,他喘著大氣費力的跟魏老爺子求情,「爸。讓,讓修文跟她回去玩幾天吧,她也是個做母親的,也說了,會把修文送回來的,爸,我求求你了,讓阿梅帶修文走吧。」他說著,帶上了顫音。
魏老爺子一生傲骨,怎麼會在一個女人面前低頭。即使是兒子求情也不行。「她算個什麼東西,不能讓修文跟她走!」
這個時候,我已經呆不下去了,不顧小廝的苦苦哀求。掙月兌了他跑上前來。看也沒看爺爺和爸爸一眼。拉著梅姨的手翼翼的問,「梅???梅姨,你。真的是我的媽媽嗎?」。
梅姨模模我的頭發,用鼻音「嗯」了一聲,爺爺看見我出來,氣的臉紅脖子粗,張口就訓斥嚇的低著頭緊緊跟在我身後的小廝,「我不是讓你帶了少爺離開嗎!還呆在這里做什麼,把小少爺帶走!」小廝就來拉著,軟聲勸著我,「小少爺,求你了,你就跟我走吧,不然老爺不會放過我的,小少爺,小祖宗!」
我甩開他的手,像是沒听到他的話一般,眼楮直直的望向梅姨,眼里只盛得下她,似乎是母子間的血脈聯系,當初她那麼對待蘭姨,我一開始很氣她,但是相處了一會兒,就會不由自主的親近她,甚至偷偷地想,如果梅姨是我的媽媽該有多好啊!
沒想到這個願望竟然成真了,我猶在夢中不敢被餡餅砸中的事實,又一次傻傻的問她,「梅姨,你真的是我媽媽嗎?」。
梅姨又「嗯」一聲,害怕我不,主動把我攬到她懷里,「我是你的媽媽,一個從小就拋棄了你,從來沒有參與過你成長的媽媽,一個從沒有給過你母愛把你隨隨便便送給別人的媽媽,你知不知道媽媽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有多震驚,又有多害怕,我一直不敢跟你相認,就是怕你知道了真相不會再理我,但是我又忍不住想要見你,想把世上最好的東西都給你,我是不稱職,不合格,不負責任,但我是真的愛你,是真的疼惜你,孩子,你會恨我嗎!那你又會原諒我嗎?」。她顫抖的問我。
我在她懷里淚如泉下,哭的稀里嘩啦,我緊緊抱住她的腰,一直喊著,」媽媽。」
媽媽就說,」走,我帶你離開這里。」
爸爸和爺爺對我很好,他們也是掏心窩子的疼我,但是我突然得知自己有了媽媽,就不願意跟她分開,再說了媽媽也告訴我,帶我出去住幾天,還會送我回來,我就義無反顧的跟她走了,後面是爺爺撕心裂肺的咆哮,「修文!有本事你踏出這個門就永遠不要回來!」
那一刻,我也是犯了性子,小孩子很多都是這樣,你要他往東,他偏要往西,你讓他往南,他偏不往南邊去,所以我沒有理他,就拉著媽媽的手,趕緊催她,「媽媽,我們快點走吧。」
媽媽欣慰的點頭。
我和媽媽住回了她的家,她早早就準備好了很多好吃的,也給我買了很多玩具,晚上睡覺的時候她摟著我講著故事,我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我在媽媽這里住了兩天,臨走的時候她還做了紅豆糕給我帶回去,她說,我爸爸最愛吃這個了,我迷惑的問她,「媽媽,你不是我的媽媽嗎?為什麼不能和我一起住在家里啊。」
媽媽很神秘的笑了笑,那笑容很詭異,看得我心里發寒,她抱了抱我,「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我不解,但是還是听了她的話回了魏家,那天果然是魏老爺子的氣話,我是家里唯一的繼承人,爺爺和爸爸又怎麼會不讓我進家門。
我歡蹦亂跳的捧著紅豆糕去見了爺爺和爸爸,忽然想到媽媽囑咐我說要給爸爸吃,轉念一想媽媽肯定知道爺爺不喜歡她,說不定他還會把紅豆糕給扔了,糟蹋了媽媽的一番好意,就沒去找爺爺,找了爸爸。
爸爸看到熟悉的紅豆糕,淚眼婆娑,捻起一塊放在嘴里,還是從前的味道,他的心更疼了,淚流不止,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如鯁在喉,指著嗓子說不出話來,我著急的喊他,「爸爸,你,你怎麼了?!」
爸爸瞪著眼楮看我,忽然一口血噴了我一臉,我嚇傻了,顧不得滿臉血漬,濃郁的血腥味灑進了空氣,我大叫著,「來人啊,快來人啊!」
爸爸瞪著眼楮,目齜俱裂,眼角余光忽然看到那塊紅豆糕,整齊的擺在盤子里,因為拿掉了一塊,所以盤子底下露出紙張來,他費力的把紙抽出來,就看上面顯眼的紅色字體。
「魏畫堂,你害我至此,我便要你的兒子親手殺了你,才能解我心頭大恨!」
爸爸渾身抽搐,鮮血不斷從他嘴里噴出來,來的人都嚇壞了,又是找醫生,又是趕緊通知老爺子,但是一切都晚了,媽媽下的藥量很重,下定決心也要要了爸爸的命。
我呆若木雞,早已不知道作出反應,耳邊嗡嗡作響好像听到爺爺說,「滾!你給我滾!不愧是那個女人生的孩子,果然跟她一樣狠心腸!造孽啊,真是造孽啊!我魏家一輩子樂善好施,積德行善,怎會淪落至此!你這個不肖子孫,我非要打死你不可!」
然後就是爺爺拿了棍子朝我身上招呼,我被打了很多下,我感覺不到疼,還是家里的下人死死護著我,不然我一定會被爺爺打死的。
我的小廝把我送到了門口,跟我說,快點去找我媽媽吧,千萬不要再回來了。
對了!媽媽!我似乎撥開雲霧見到了晴天,頓時茅塞頓開,我一定要問清楚她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回到了媽媽的家。
她看到滿身傷痕的我,沒有噓寒問暖,冷眼看著我,比臘月的天還有涼,我心沉到了谷底。
我小聲的喊她,「媽媽???」她突然打斷了我,「不要叫我,你以後要是想呆在這里就叫我梅姨,劈柴洗衣服做飯,你能做哪樣就做哪樣,我會公平的給你開工資,如果不想留在這,就隨便你去哪,不過,魏家你是回不去了。」
她知道,她果然都知道,那果然是她做的,我還盼望著,她哪怕否認一下,沒想到她承認的這麼干脆,難道她不知道,這樣做會毀了我嗎!
「為什麼!」我的聲音從未如此陰狠過。
她一怔,就恢復了雲淡風輕的神色「,我一開始把你接回來就是為了有一天讓你親手殺了你的父親,不然,我要個拖油瓶做什麼。」她翻了個白眼說。
「我是你的兒子嗎?」直到今天我還是深表懷疑。
她像那天一樣,「嗯」了一聲,「只能怪你運氣不好,遇到了我這樣的母親。」她自嘲的一笑,旋即瞪大了眼楮,「不對,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的父親,都是他造成的,都是他造成的!」她像是瘋了一樣大喊大叫。(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