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妻興家業 第二章 鄔家一家人

作者 ︰ 陳毓華

荒謬的是,兩個看似毫無相干人的死,給了心有不甘、心願未了的葉子雁一個重生的機會,當她意識清醒的時候發現,自己穿越到這個她想都沒想過,古老到令人難以接受,一無所知的世界來。

家世、權力、金錢、美貌……很抱歉,原主都沒有,還有,她這取而代之的人,謀生技能都要從頭學習——她像是陷入一個更深的泥淖里。

可是這世間萬事哪能要求盡如人意?能再活一遍,即便這個世界沒有她要的那個人,不是她想要的那種家庭和生活,可是,她回不去了,前世老邁的自己,那軀殼早已腐朽,這一世唯一慶幸的是,她擁有健康,光滑的肌膚,沒有病痛的身體,正常的十指,還有無窮盡的體力,老天把上輩子她缺乏的東西還給了她。

剛穿越過來那時,因為這副健康的身軀,她激動得幾度滑下淚來。

一個人孤獨寂寞的走到終點,匪夷所思的回到起點,世間沒有絕對,冥冥中,難道是老天爺憐憫她才讓她走這一遭?

這種匪夷所思的因緣際會,她跌跌撞撞的用裝了個老靈魂的身體擔起了原主的責任,起初是不得不,可人心是肉做的,熟悉之後,慢慢疼惜起一雙真心把她當阿姊看待的弟妹。

圈起來的院子里有口水井,一座苞米樓子,屋檐下放著大大小小的醬缸,菜地里的白菜、土豆、蘿卜、胡蘿卜都快可以收了,收成之後放進菜窖,冬天就不會沒有蔬菜吃。

院里,在干草堆里覓食放養的一只乳羊、一只大白鵝、三只雞听見聲響,嘎嘎、咯咯,間或咩叫了聲,居然排列整齊的飛跑過來,迎接主人回家似的。

這會兒,鄔深深的眼角眉梢這才活了過來——

鄔家的屋子是全部木造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原木松香味,延伸出去兩間耳房,東西兩間房後頭是灶間,正中三間相通為堂屋,堂屋中地上有個土坑,四周砌以條石,中央有個火塘,火塘上直接支了一口鍋子,正咕嚕咕嚕的熬著炖菜湯。

一個扎著兩條小長辮兒的小姑娘,帶著尚未長開的青澀稚氣,利落的拿著長勺在攪拌鍋里的湯,見著推門而入的鄔深深,笑咪咪的說道︰「阿姊今兒回來得忒早。」

「因為今天運氣好。」鄔深深卸下肩上的竹簍,嗅嗅空氣中彌漫的香氣。「你煮什麼好吃的?我老遠就聞到了。」

「不知道你中午會回來,就只有炖菜和昨晚剩下的黃饃饃。」

這半年他們家境逐漸轉好,吃得上用硬糜子混著軟糜子,以石磨磨成糜子粉做成的黃饃饃了,而半年前,他們吃的還是會刮人喉嚨,吞不下去,卻為了要活命也吐不出來的糠饃饃。

外頭有羊,有鵝,有雞,這她以前都不敢想的,這些轉變都是因為她眼前的長姊。

「得,就這麼湊合著,晚上咱們就有肉吃了。」鄔深深去掏腰包里本來帶到山上要當午飯的饃饃,另外還模出兩顆野梨,都給了妹妹。

「山上的野梨熟了?」鄔淺淺笑道,露出淺淺兩個小梨渦,可愛極了。

「你和壯哥兒一人一個。」

這個家如果說她主外,那麼主內的就是妹妹淺淺,她能煮一手好菜,總攬家中雜務,家中幾畝旱田自從鄔淮過世後,兩年前被叔父借口他們這一房沒有成年男丁,收了回去,所以那名義上該是他們的田地也沒他們什麼事。

淺淺主要是打理家務,早上起來要熬粥、喂雞鵝,吃過早飯,要去河邊洗衣服,去菜地除草抓蟲,順便摘中午要吃的菜,做完這些也該做午飯了,下午到晚上之前要是沒事,雖然說可以歇口氣,但要織布、納鞋底、縫補衣裳,沒一刻能停,十二歲年紀,精明干練得沒半點事能難倒她。

鄔深深深深覺得往後哪個男人能娶到自家妹子,不知曉得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氣。

鄔淺淺瞄了瞄沒有太多東西的竹簍,並沒有看到松鼠還是兔子的影子,還欲開口,就有道像只小鳥似的影子飛奔過來,撲進鄔深深懷里。

他仰著小臉蛋,甜甜喊著,「阿姊、阿姊,我听到你說有肉……」

明明都滿五歲的孩子,身子骨卻單薄細弱宛如三歲孩童。

說起來這實在是肖氏的一把心酸淚,肖氏懷著他的時候踫上鄔淮過世,傷心憂郁過度,加上來回勞累奔波,不足月就生下壯哥兒這遺月復子。

那時的鄔家別說一顆雞蛋,喪夫加上生產,肖氏連碗湯水都吃不上,更別奢望坐上月子了。

因為身子血虧,沒有足夠的母女乃可以哺乳,加上早產的孩子體虛,每天因為饑餓啼哭不休,臉色脹紫的壯哥兒眼看就要夭折,要不是有陸家大娘和四周鄰里接濟糜子熬成稀薄的米湯,勉強養大他,她這個弟弟就真的要沒了。

可能先天虧得狠了,雖然後來鄔深深想盡辦法,以一頭野山豬換了下女乃的母羊,每天將羊女乃去腥後給他喝,留下可以產蛋的野雞,她勤奮的上山打獵,挖陷阱、做套子,為的就是希望三不五時都能讓弟妹有口肉湯喝,淺淺養著養著,雖然不見身上有肉,身子倒是順順利利的,少有病痛,可是體弱的壯哥兒也不知道把東西都吃到哪兒去了,就算她費盡心思,他依舊瘦骨如柴。

真要說,農村里沒有兒子真說不上話,只因兒子代表勞力,沒有勞力,一個家哪能撐得起來?

而鄔淮要是沒有留下這麼個遺月復子,沖著他們一家在旁人眼中只有女兒的「絕戶」,家產就得由其他族人瓜分,更甭提現下能安穩的為他們一家人遮風避雨了。

所以這個家缺一個都不行。

鄔深深把弟弟抱起來,看著脆女敕得如同新生幼芽,風輕吹過就會折了的壯哥兒,蹭著他軟細的頭發,毫不猶豫的親了他一口。

「原來我們家的壯哥兒是順風耳,不用支著耳朵听就知道有肉吃了,好厲害!」

「阿姊和二姊說的話我都听到了。」他雙臂環抱著鄔深深的脖子。

他知道順風耳是誰,阿姊曾給他講過床邊故事,祂和千里眼是媽祖娘娘的左右手,是會保佑討海漁民的好神明。

鄔淺淺轉頭去灶間給鄔深深打了兌好的溫水,「壯哥兒,你不是喊肚子餓,讓阿姊洗洗手,馬上就可以用飯了。」

至今還沒有大名的壯哥兒雖然不是很情願,還是磨蹭的下了地,但仍倚賴的用一雙水汪汪的眼巴巴的瞅著自家大姊。

這個時代一天吃兩餐,鄔家卻是三頓飯不少。

以前沒有能力的時候,鄔深深會把自己的口糧省下來給弟妹,現在她有能力了,更沒有委屈自己和家人的道理。

鄔家人和別人家還有一點不一樣的是,他們家都是等鄔深深回來之後才開飯的。

這規矩也不是誰定的,是弟妹一片拳拳體貼之心,鄔深深從不曾這樣要求自家弟妹,尤其壯哥兒體弱,沒有非等她回來才能開飯的必要,哪知道鄔淺淺左耳听了,右耳索性給弟弟養成吃點心習慣,好讓他可以撐到大姊回來,不至于餓過頭。

家里掌中饋的是妹妹,鄔深深知道胳膊扭不過大腿的道理,既然沒餓到弟弟,也就隨她去了。

日子一久,等鄔深深回家才能開飯,變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壯哥兒去喊娘出來吃飯。」鄔淺淺差遣弟弟去跑腿,不然他能就這樣傻傻的瞅著大姊,直到她手上的事了了為止。「飯後有阿姊帶回來的野梨。」

老林子里的野梨個頭不大,帶點微酸,但是勝在汁多味美,對于阿姊帶回來的食物他通常十分捧場,听說有水果吃,重重的點了下頭,邁著小短腿進了肖氏的房間。

鄔深深洗了臉後,把臉盆的水往外潑去,擦過手後就去給妹妹打下手。

「明天要沒什麼事,一起上山吧。」

「真的?」

今天算是探路,因為幾個月前淺淺就已經在念叨山上的漿果如何又如何、堅果如何又如何,她要還听不懂自家妹子的意思怎麼當阿姊,這不是嘴饞了嘛。「明兒可以帶兩個麻袋去耙干松針。」

秋冬季節,地上枯黃的松針極輕,一麻袋了不起扛起來十幾斤,實在輕便,用這來引火最好,一遇火苗馬上就點著。

「阿姊今兒在山上發現榛子叢了?」鄔淺淺口腔泛水,杏兒般的眼楮亮晶晶,秋季是采山貨的黃金季節,盛產漿果、菌子,尤其堅果,好吃得連作夢都會讓人流口水。

「不知道誰老說自己是大姑娘了,惦記的還是吃。」鄔深深刮了一下妹妹的翹鼻子,表情寵溺。

榛子也就是山板栗,在各種堅果類里面最可口、最有價值的也是它,要是在幾年前那絕對都是要拿去賣錢換銀兩的,這會兒她已經舍得留下來給弟妹吃充作零嘴了。

「過年閑磕牙的時候可以和瓜子一塊當零嘴嘛。」鄔淺淺害羞的跺了下腳。

新年的零嘴?這些個零嘴要能擱到過年才怪,哪年不早早進了這兩個小的嘴里。

「我去向陽坡上的灌木叢里瞧過,要去不?」比較讓人扼腕的是背陰坡的榛樹長得比較高大稀疏,果子相對的也比較大,她的臂力即便自認夠強悍的了,用竿子也打不了多少,通常只能等它自己瓜熟蒂落,但是這樣一來,就便宜了森林里的松鼠和動物們。

剛開始那幾年,她只能干瞪眼,年年跳腳,後來學聰明了,知曉一定要把時間掐準,不早不晚的把向陽坡的榛子摘回來,一來家里兩個小的愛吃,二則屯子里的小子那麼多,哪家不知道榛子的好處,一個遲疑,就得明年請早了。

「去去去怎麼不去?」鄔淺淺顯現少有的激動。

「阿姊也帶壯哥兒去吧。」讓肖氏牽著小手走出來的壯哥兒冷不防听到兩個姊姊的聊天,迫不及待地掙開肖氏的手,直奔鄔深深跟前。

瞧著麼弟一臉可憐兮兮的模樣,鄔深深笑道︰「今兒壯哥兒要是能吃上兩個饃饃,乖乖去歇個午,阿姊就考慮捎你上山。」

「我能、我能!」他兩眼放光,拔腿就往炕上去,月兌鞋、端坐,一鼓作氣。

他身子差,平時姊姊是不讓他上山的,只有秋天有堅果撿和夏天采黃花菜的時候才允他進山里去,因為這兩樣都是輕省活兒。

「娘,吃飯了。」

肖氏溫柔的頷首,她蓮步輕移,用一種和農村格格不入的秀氣優雅落坐,幾個孩子已經見怪不怪,倒也不是以為村婦就該粗鄙庸俗,而是肖氏那副我見猶憐的模樣怎麼都令人沒辦法聯想她可是三個孩子的娘,在旁人眼中看起來,她比較像三個孩子的大姊。

俗話說︰子不言母過。肖氏也沒什麼大過錯,她不會葬花,不會吟詩作詞,只不過她多愁善感了些,有顆拒絕面對現實的心……如此而已。

所以也成就了幾個孩子有事找大姊,沒事也不會去找娘的個性。

炕桌是用幾塊木板釘置的,幾個人捧著面前的碗大快朵頤起來。

「好吃嗎?」

「好吃!」壯哥兒咬一口饃饃,配一口菜湯,小臉笑得很滿足,「晚上我想吃阿姊做的「亂炖」」。

「嫌我做的飯難吃?!你這沒良心的小子,平時阿姊不在誰供你吃喝,等阿姊回來就倒戈,明兒的零嘴沒了。」鄔淺淺啐他,用這種軟軟柔柔的嗓音說著威脅的話不說缺乏氣勢,就別提壯哥兒嘴饞阿姊的亂炖,就連她腦海浮現這二個字,都會不住的咽口水,只不過阿姊實在太忙了,外面的事自己幫不上,能做的就是把家中里里外外收拾干淨,不讓她回來之余還要操心家務。

說到底,大姊也不過是個比她多上兩歲的姑娘,一肩扛起的卻是男人的事,她夠辛苦的了。

她年紀比壯哥兒大,也記得那餓到眼泛綠光的滋味,那種餓到手腳發軟、饑寒交迫,恨不得拔草根、啃樹皮的滋味,她今生都不想再嘗。

所以,現下對她來說,能有飽飯吃就很好,沒有什麼比現在的日子更好了。

「明明二姊也饞。」

「你這滑頭,拿我做文章!」她拿起帕子替壯哥兒拭去唇邊湯漬。

肖氏看著孩子們的互動,欲言又止,看起來很想加入談話,但是那格格不入的感覺又那麼清楚。

鄔深深看在眼里,給她夾了一筷子菜。「過兩天鎮上有市集,娘那幅松鶴延年上回我瞧著好像剩下兩條鶴腿?」

「我下午加緊趕工,就余幾針了。」

肖氏的繡工了得,經常從鎮上接些大件繡活回來貼補家用。

對這大女兒,她的心境非常復雜,很多年了還是理不清到底是覺得欠她比較多,還是對不起比較多。

「眼楮要省著用,天黑了就不許再拿針,就算後天來不及,現在家里沒那麼緊了,下回也可以。」

「我省得。」她所能做的就是听女兒的話。

鄔深深分神看向壯哥兒,「吃慢點,湯別灑了。」

「好。」壯哥兒咂咂嘴,對她的話是絕對服從。

飯後,該做什麼的就做什麼,肖氏帶著壯哥兒午憩,鄔淺淺收拾碗筷,鄔深深拿著竹簍去了井台,仔細把藥草和野菜做分類。

藥草清洗後放在簸箕里晾干,連帶之前積攢的,等到趕集日去藥鋪去換銀兩,至于野菜可以晚上炒來吃。

「鄔姑娘。」

鄔深深抬頭,站在柴門前的是單手牽著一個六、七歲左右孩子的戰止,那孩子和戰止有六七分相似,只是五官偏向柔軟,眉目鮮活得像彩繪的瓷人兒。

要是這男人去掉那一嘴的落腮胡,俊魅程度應該更勝這孩子一大籌吧?

一大一小靠近,她聞到了劉寄奴的味道。

那瓷娃兒的腳裹著搗碎的草藥,原來藥草是要給他用的。

「大姊姊好,我叫戰冽,我的腳舒服多了,大哥讓我來給姊姊道謝,大哥說要不是姊姊,我這兩只腳可能就要廢了。」他穿著青衣,趿著布鞋,眼中揚著孩童純粹的神采,用糯軟甜美的聲音對鄔深深說道,毫不怕生。

鄔深深看著他的眼,「小事一樁,不用客氣。」然後指使戰止。「那邊有小凳子,拿來讓他坐,或者你馬上要走了?」

戰止放下答應送過來的馬鹿肉,還未搭腔,瓷娃兒癟起嘴來,「姊姊不歡迎小冽嗎?」

「哪能呢,往後你識路了,隨時可以來找我家壯哥兒玩。」對孩子她的態度一向比成人好。

人心難度,保持距離,各自安好。

「阿姊,你叫我?」揉著眼倚在門口的是本來應該隨著肖氏去睡午覺的娃兒。

「出來也不知道多加件衣服?」鄔深深挑眉。

「給他拿件衣服他就跑了,把我的話當是耳邊風是吧!」氣沖沖跑出來的鄔淺淺也不看人,一巴掌往壯哥兒的頭巴下去,當然,力道不大就是。

「我听見外面有說話的聲音,就想出來瞧瞧。」對二姊的「暴力」他早習以為常,因為壓根兒不痛。

鄔深深甩掉手上的水珠,接過妹妹手里的夾衣,扳過壯哥兒的身子給他仔細穿上。

倒是鄔淺淺注意到有外人來,看見戰止的模樣,目光一下子轉不開了,一顆心跳得奇怪不說,臉熱得自己都心慌了。

「娘呢,睡著了?」不用問其實鄔深深心里有數。

「嗯。」

哄人睡覺的自己睡著了,在鄔家是常有的事。

把系繩綁好,鄔深深直起身,「壯哥兒替阿姊帶小冽哥哥進屋里玩好嗎?」

壯哥兒很大方的對著戰冽笑,露出單純天真的表情,「我的玩具借你玩。」

因為身子弱,最常來找他玩的也只有隔壁的阿牧,現在新得了一個朋友,而且長得好好看,讓他完全不藏私的把自己心愛的玩具掏出來分享了。

至于戰冽可是悶壞了,來到這里,一個同年的朋友都沒有,加上住慣了說官話的京城,乍然來到這都說方言的地方,一整個適應不良,如今發現這家人居然沒有滿口的方言腔,難得生出認同和親切感。

戰冽回頭看了一眼戰止,見他微微頷首,敢情是不反對,便讓壯哥兒牽著他的手,一跛一跛的進屋子里去了。

「淺淺,給客人倒茶。」她看著妹妹那連耳垂都紅了的模樣,這時代的孩子真早熟,她在淺淺這年記的時候兩腳還埋在田里,彎腰分檗秧苗、拔稗草,哪有旁的心思。

「嗯。」鄔淺淺低下頭,捏了下自己腰下的圍兜,羞澀的躲進去了。

這人真不打算走,等茶喝嗎?

「你要是沒事可以走了,小冽我會送他回去。」

她這是要攆他?他很惹人厭?

難道他長相令人不喜?不會啊,瞧冽哥兒的模樣也知道有血緣干系的他長得不會太差,可她對冽哥兒有說有笑的,卻擺臉色給他看?

「孩子那麼小,這種天氣穿那麼單薄,怎好帶出門?」

雖然說是別人家的孩子她管不著,也沒資格管,可就是忍不住要說他,男人就是粗心。

「他非要跟我出門。」語含無奈。

他只帶過兵,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一個蘿卜一個坑,可這幼弟,穿衣吃飯這些瑣事都還要人照料,自己禁得起餓,他不成,自己幾天不洗澡都無所謂,他不成,這就要扯到煮食這事,戰冽這小子居然說他煮的飯豬也不願意吃……也沒到那種地步好不好?就只是焦了點、黑了點,有點難以下咽而已,你愛吃不吃!戰冽也不想想日前餓到哭的慘狀,真是標準的好了傷疤忘了痛。

但是,流放路上他已經折了兩個庶弟,要是再讓冽哥兒死在這荒蠻之地,他拿什麼臉回去面對娘?

更令他頭痛的是朝廷撥的十二畝地,要歲納六石,即便給了種籽和農具,他和其它流放戶也只能干瞪眼。

下地干活的農事他們是一竅不通。

看見他們巴望的眼神,看著那些連鋤頭都拿不動的文官,這令他挫折,他必須替眾人找出一條生路來。

按朝廷規定,流人到地頭有三種勞役可以選——為奴、當差、種地,每日供其維持生活的口糧銀子。

為奴,因他的舊身分之故,無人敢要他;當差,這里沒有驛站、官莊、圍場可以從事雜役,再因為他攜有眷屬,按規定給了地。

「你要帶他出門就要給他穿暖,要是病了,有個頭疼腦熱,還不是苦了你自己?」這種事還要人教,家長是那麼好當的嗎?鄔深深哼笑。

戰止瞧著她突然橫眼過來,不過是屯子里的村姑,她卻像娘親似的念叨他照顧孩子不力。

會嗎?屯子里到處不是滾得像泥巴堆里撈出來的孩子?

鄔深深怎麼看他也不是那種受教的表情,懶得再理他。他不要以為她愛嘮叨,他也不想想自己的弟弟和村子里從小在泥地滾大的小子能比嗎?

徑自去拿了刀料理那半只鹿肉,出來時隨手把一只杯子塞進他手里,「趁熱喝,喝完要沒事可以走人了。」

別說她不懂待客之道。

戰止不吭聲的直瞅著她,心里在打著還未成型的主意,手里被塞了杯子也沒感覺。

「這是要做什麼?」戰止覷著她把鹿肉切成許多大塊,分成幾堆。

「這麼些肉一時也吃不完,可以腌了曬過,做成臘肉,方便保存,另外那些,給鄰居當謝禮。」鄰里家里有點什麼,互相饋贈在這里是很常有的事。

「臘肉?原來也可以這麼做,你會?」他有記憶以來吃的都是鮮肉,在他的印象里只有窮苦人家才會把肉腌來吃。

「你家里不也有半只??」他不會連腌肉也不會吧?

「自己留了一點,其它送人了。」

他有一身武藝,打野味這事對他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吃完再去獵就是了。

「你不會以為大雪寒冬的還能上山去吧?」

「難道不是?」

「等你能熬過這里的大雪季就知道了。」真是呆子,她可不是危言聳听,這里的冬天彷佛所有的生命都停止活動,到處是一片冰凍、寒冷和死寂,然而到了夏天又是另外一片風景。

鄔深深把鹽拿出來,「不想死得莫名其妙就跟我學著點。」

她看起來是有所本,而不是無端的恐嚇他,歷朝統治者選擇流放的標準就是偏遠和艱苦,皇上讓他們來可不是來享福的。

「我知道了。」戰止的目光盯緊了她每個動作。

院子里一畦畦菜地上什麼都有,綠油油的蔬菜株株精神得很,至于她狩獵的技術,他見識過了。

「打獵、菜地,就連肢解獵物的技術都難不倒你。」

「想活下去,就得什麼都會。」她說得很冷酷,卻也實在得叫人無法反駁。「就拿種菜來說,土地不會辜負人,你種什麼它就長什麼回報你。」

「說起來巧,我有十二畝地。」

她瞄他一眼,「你那些地今年是指望不上了。」

他舌忝了下唇,「我不懂田里的活兒。」

不能下田的男人在這里哪能叫男人?她正想反唇相稽,但是輾轉喉間吞咽下去。「明年開春了趁早整地吧!」

「我听說你家的幾畝地最早是你在種的。」而且年年收獲豐盛,據他所知,上好的麥田一季最多六十到六十三石產量,她的四畝地卻有高達三百多石的產量,屯子里有多少種了一輩子田的泥腿子比不上她。

他眼中的情緒掩飾得很深,深到她什麼都看不出來。「既然你打听得到這件事,那也該知道如今我家一畝地也沒有了。」

「因為你把田佃給別人了。」

她冷笑。

她眼中無聲叫囂的不知道是什麼,戰止沒抓住。

「不如這樣,我們做個協議,姑娘家中似乎缺乏勞力,姑娘也見識過在下有一把好力氣,任何時候只要姑娘用得到在下,什麼事我都可以忙。」

不會的事情何必裝會,他不考慮自己卻得為跟著他的許多人設想。

「條件呢?我對公子有什麼用處?」天下不會有白白掉下來的大餅,他究竟有什麼企圖或者覬覦什麼?

她不過就一個平凡的村姑,沒有家財萬貫,沒有驚天美貌,他為什麼不去找別人卻找上她?

「教會我和其它人如何讓那些農地長出糧食來。」

「就這樣?」

「就這樣。」

她又質疑自己了?這是第幾度了?和她交手以來,她對自己就有諸多懷疑,鄉下人不是最純樸不過?她對于人的戒心顛覆了自己對村人的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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