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房妻 第七章 毒婦變成媳婦兒

作者 ︰ 千尋

頭頂上散出絲絲的白煙,氣行一周,璟然逼出眼里最後兩滴黑淚。

半晌,他緩緩張開眼楮,卻在下一瞬間又猛地閉上眼,是光線太過刺眼,他尚且無法承受那刺激。

他心知肚明,這是好現象,可是不能心急,于是在閉眼等待數息之後,他二度慢慢睜開眼楮,接著再閉上、再睜開……重復同樣的動作數回。

漸漸地,閉眼的時間縮短了,張開眼的時間轉長,直到周圍景物在他眼前慢慢變成清晰。

他終于再見光明了!

璟然吐口長氣,連日里懸在心頭的擔憂終于解除,可惜雙腿仍然無法活動自如,唉,舞毒娘子姜媛的手段真狠,他捶捶自己的腿,依舊沒有半點知覺,而另一只腿也依然麻痹。

握了握拳頭,他告訴自己保持耐心,玉佩已經送出去了,他相信劉先生很快就能找到他,至于這雙腿……他對二哥的醫術深具信心。

這麼一想便放下心來,舉目望向四周,璟然心中微微詫異。

在失明之前他見過這間屋子,那時到處都是蜘蛛網、灰塵,空氣中充滿霉腐味,根本不像個屋子,反倒像座墳墓,他記得那時的自己還刻意譏諷姜媛,說她挑了個好居處,她合該住在墳墓里。

一時的嘴快卻換得數十日的腳殘,但若時間重來一次,他還是會這麼做。

現在看看這房子,已經和那時截然不同,而且……人也大不相同了。

韓希帆,她的身軀曾經屬于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舞毒娘子姜媛。

舞毒娘子,顧名思義是個很會跳舞、擅長使毒的女子,她總是在舞蹈間迷惑男人的心,趁其不備在男人身上下藥,令男人對她俯首稱臣。

傳言道,她養了一百多個這樣的男奴供她驅使,她**、,她貪財、重視美貌,據說江湖上見過她的男人,都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也許是吧,但他並不是其中一個!

他是鎮北王府的三少爺,皇後的佷子,從小天賦異稟、反應機敏,讀書過目不忘,五歲作詩、八歲論政,那時候他到底真懂還是假懂,沒人知道,但他的那張嘴巴,還真的沒有人能夠駁得倒他。

皇上看重他,讓他替自己辦差,然而那些差事幾乎全是登不上台面的陰私活兒,只能做不能講,以至于到現在,他雖然早已成為皇帝的左右臂膀,但在文武百官心目中,仍然是個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

為此,他從十五歲起「性情大變」,聰明向學的他棄書冊,毀謗聖人之言,再不思科考之路,皇上寵溺、處處維護,給他一個閑差職位,他便成天在皇帝身邊插科打諢,當起弄臣。

百官們心里面分明看不起他,卻見他把皇帝的毛梳理得奇順無比,卻又總在不經意間屢建奇功,不得不對他處處巴結討好。

至于這「奇功」是怎麼建立起來的?他瞞得過外人、瞞得過後院的母親姊妹,卻瞞不過自家的父兄及爺爺。

在長輩們的默許、皇上的命令下,他故意越來越混、名聲越來越臭,京城里不管排不排得上名號的都在罵他,罵他驕縱、不尊長輩,罵他不知天高地厚、恣意妄為。

但是罵會痛嗎?當然不會,何況他有皇上撐腰。

他做過的混帳事多到罄竹難書,他曾經把李尚書當街打得鼻青臉腫,害他袖子里「不小心」掉出幾萬兩銀票,證實他官商勾結,貪了治水預算。

他曾經綁票和自己搶青樓名妓的禮親王世子,嚇得人家屁滾尿流,竟放話說出自家老爹有數萬私兵,可以和鎮北王府對峙的事實。

他曾經放出風聲,說數位朝臣結黨營私,搞得京城百姓惶惶不安,大臣聞言狂怒,鬧到皇上跟前討公道,但他不低頭認錯,還立下狂言,半個月內找出他們貪瀆營私的證據,結果罪證確鑿,掃掉朝廷一票蠹蟲……

無心之舉卻讓他立下功勞,皇上開口說︰「璟然是朕的福星,要不是他,誰曉得一干大臣竟敢背著朕做這等天理難容之事。」

盡避如此,他狂妄的行徑還是讓人受不了,權貴百官提起他總是恨得牙槽發癢。

這回他領下新皇差,本想甩袖大干一回,卻沒想到自信滿滿的他竟被姜媛給盯上。

他的武功在江湖上雖稱不上高手,但一手毒使得出神入化、無人能出其右,于是他中招,被點住穴道成為她的俘虜。

姜媛將他身上的物品搜刮一空,把他丟進馬車里連夜往南駛去,直到在這個村子里落腳。

她買屋、謊編身分,打算與他「長期抗戰」,她做足準備,讓村人誤以為他們是不離不棄的恩愛夫妻,她關起門來打算用包袱里的那幾瓶藥粉迫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自己將皇上交代的差事一一詳述。

他會向她交代清楚嗎?當然不,他是個銅牙鐵齒的男子,對一個女流之輩向來只會輕視,從不多費心思,他根本沒把她的能耐看在眼里,一時中計不代表會一路落敗到底。

進到屋子穴道被解除,他便大剌剌的轉頭看向四周環境,用一句「好地方,你這等容貌的女子,確實應該住在墳墓里,以免出門嚇壞路人」刺激她,專挑她在意的地方踩。

她重錢、重勢,但最重視的是自己的容貌,這話無異是把狠刀子,能將人割得鮮血淋灕,可她是個狠心的,就算自己鮮血淋灕,也要讓對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他是自尋死路。

明知道危險,他依然做了,他必須逼迫她失去理智,因為瘋狂的女人才會現出破綻,唯有露出破綻,他才有機會反敗為勝。

果然,才剛能夠自由活動的他,不到一刻鐘身上立刻多了種更猛更毒的藥粉,但他有二哥給的解毒丹,知道自己會沒事,因此才敢放大膽量與她對峙。

事情如他的算計進行,姜媛被刺激了,她開始發狂,不管不顧地用鞭子抽打他,而他在努力閃躲回避之際,拚著最後一絲力氣躐到她身邊將她勒斃。

她死透了!

他確定她沒有氣息、號不到脈象,身子漸漸變得僵硬之後,才翻出她的包袱找出二哥的解毒丹服下。

可惜這回解毒丹似乎不再那麼靈驗,他的身體越來越無力,雙腿情況尤其嚴重,他的視力漸漸模糊,並且在光線照上的同時會感覺到刺痛,彷佛有千萬根針戳刺著,他在衣服上扯下一塊布條包住眼楮,而他看見的最後一幕是姜媛手背上浮現的尸斑。

他有錯,錯在太狂妄自大,對于姜媛種下的毒,他只能護住心脈,把毒液往外一點一點的逼出來,然而那毒物太凶、太猛,他用盡內力也無法一次將之清除,惱恨之余,他一腳將她踹下床底。

如果不是雙腿無力,他更想將她的尸身丟出窗外。

他力氣透支、乏了,閉上眼楮緩緩入睡。

練武之人,連睡覺都會比常人更警覺,他也不例外,幾乎是姜媛的尸體在凌晨時分開始有氣息、開始呼吸時,他便驚醒了。

當時的狀況令他膽顫心驚,那根本沒有道理,一個人不可能死去那麼久,還能夠活轉回來,是尸變嗎?就算是尸變,也不可能像正常人那樣呼吸。

驚疑不定間,他無法理解她的死而復活,只能夠偽裝,他不言不語、不響應,靜靜等待他感覺到她爬上床了,躺在他身邊,說了一堆奇怪難解的話之後,又沉沉入睡。

她睡得很熟,他不了解自己明明拚盡最後一絲力氣勒斃她,為什麼沒讓她離魂?

自小,他的嗅覺便比一般人靈敏,他意識到空氣里原本充斥她因煉毒而身上特有的毒物腥臭味氣息消失了,至于為了掩飾那股刺鼻味兒,她猛灑的香液味道也消失無蹤。

單以嗅覺來講,躺在自己身邊的女子似乎換了個人。

可人是他親手殺的,尸體是他親自踢下床的,要不是眼楮看不見,他真想仔細看清楚躺在身邊的女人,是不是被人偷換過?

他小心翼翼的觸上她的手臂,他記得自己跟她交手時,見她手臂上有個疙瘩,那是因長期煉毒和服食毒物來的。

他踫觸得很輕,卻很仔細,那里的肌肉平滑細膩,根本尋不到疙瘩的痕跡,來來回回幾遍,始終找不到,他心頭一急,不由得加重手勁。

但更令他疑惑的是,以姜媛的功夫,即便在睡眠當中,被人近身撫觸也沒有道理不出手?

但她卻只軟軟地說了句,「小米……不要鬧。」

那聲音確實是姜媛的,但口氣迥異。

小憫?他無法解釋這一切,只能按捺住性子等待,等她清醒,等她說一句「他終于栽在我手上了」,也想等她從包袱里找出解藥讓他吞下,以便繼續對他逼供。

但是並沒有,她清醒後,他任何期待中的情況都沒有發生。

她說了一堆令人難以理解的言語,她迎進隔壁鄰居編出一套謊話,更令他無法置信的是,她竟然對他說︰「海倫公子,答案出爐,你和我居然是夫妻,丈夫和妻子吶,相當相當親密的關系。別人穿越嫁王爺、嫁皇帝,可我沒事跑去嫁給男版海倫凱勒,這教人情何以堪?」

她完全相信鄰居給的訊息,對他說話的口氣有滿滿的沉郁,像是被人強行剝除了什麼似的。她還掏心掏肺地告訴他,對于錢大和柳樹村婦人的看法。

接下來她想要錢,他指指床底下,那個被自己一個火大往里頭丟的包袱。

銀子是姜媛的、藥瓶是姜媛的,只有《大遼史記》和玉佩是從他身上掏走的,可她看見他的東西居然驚呼連連、評論不斷。

沒有第二個解釋了,姜媛早已經死在自己的手下,附在她身體里的靈魂是個叫做韓希帆的女子。

她來自二十一世紀,處處講究男女公平,會寫字認字、對母親家人有濃濃的思念,喜歡自己的工作與成就,並且被許多男人欺騙過。

她說柳樹村婦人只是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並沒有錯,所以他猜想過,拿走銀子之後,她會跑得無影無蹤,沒想到她卻又回來了。

她大掃除、她做菜,她來來回回在屋里逛來逛去,她還幫他洗了個讓人通體舒暢的澡,而最教他微微感動的是,洗完澡她沒忘記弄一塊干淨的布條為他遮上眼楮。

她並不知道他為什麼非要在眼楮上綁布條,她不清楚光線在他眼楮上造成的刺痛感,單純因為他想要,便順從他的意願。

她尊重他,一個無法听、無法說、無法看、無法行動的廢人,通常這種人只會被人當成垃圾,連同情目光都不會投出一個,但她尊重他。

是意料之外,也是感動。

一天一天的相處下來,他越來越了解韓希帆。

她是個害怕孤獨的女人,所以總是自言自語,明明相信他是個聾子,還吱吱喳喳的說個不停,也幸好如此,他才能慢慢弄懂穿越、弄明白她的世界。

他痛恨聒噪的女人,但意外地,他喜歡她的聒噪。

她講話很有趣,她把自己從小到大的故事全說過一遍,她最愛聊自己的世界,任由他想象。

漸漸地,他听著她的聲音,勾勒起她神采飛揚、眉眼顧盼的模樣。

村中百姓都喜歡她,說她是個能干善良的女人,幾次他們經過門外,忘記放低音量,繼續討論這個新搬來的「姜家」。

多數人認為姜家娘子這樣的人才,嫁給一個廢人太可惜,認為憑她的聰慧能干,怎麼也能攤到好人家,去過五指不沾陽春水的少女乃女乃生活。

也有不少婆婆媽媽愛拿她和自家媳婦比較,當然,也不乏稱贊她有情有義,大難來時不分飛的女子情節高尚。

她得到村人一致性的認同與喜愛,然而不只他們,他也一樣。人心是肉做的,她對他的身分不甚了解,卻心甘情願地服侍他這個「廢人」。

她盡心盡力、全心全意,沒有半點敷衍,只有全然認真,煮飯、打掃家里、照顧他……

不管任何事,她都做到完美。她說自己是有精神強迫癥的女人,他不知道何謂「精神強迫癥」,但相信她是個對自己要求很高的女人。

他喜歡被她服侍,喜歡她瑣瑣碎碎地形容村里每個人的舉止形態,喜歡听她說起未來城市的景象,听她講起最喜歡的小說,听她提起學生時代的糗事,他喜歡她講的每句話……

呃……更正,他不喜歡听她的初戀,不喜歡沒良心的蔡宇堂,想著她在酒吧里買醉,想著距離那麼遠久的愛情還能勾出她心里的脆弱,他的心情就無法平順。

他同意她講的「人心會變」,但不喜歡她帶著幽幽的嘆息聲說「愛情變得比人心更快,它腐敗的速度比鮮肉還快」。

要不是裝啞巴,他想告訴她,「只要用心,鮮肉能制成令人垂涎的火腿,長時間保存,愛情也能。」

但他是啞巴,這話只能存在心里,默默地反駁她。

曾經,他不認為自己和「姜媛」能夠出現任何可能;曾經,他想過等劉先生找到自己之後,就向她坦承一切,說明兩人的關系,然後轉身各自離去。

現在他改變想法了,在感動越來越多、喜歡越來越濃,不願意分離的心思越來越重之後,他決定爭取和她成為夫妻,決定和她手牽手的過完一輩子。

當「爭取」兩字出現,溫暖的感覺在他心底慢慢釀出一壇上好的酒液,他靜靜品嘗、慢慢地想象,想象未來的生命里,有一個叫做韓希帆的女子與他共度天明與黃昏,共同走過生命中每一段光景。

這種醞釀與想象讓他倍感幸福,于是腦中計劃成形,于是擅于籌謀的他開始算計自己的手足親人。

微哂,璟然望向窗外……希望二哥不會讓他等太久。

應該不會吧,當鋪伙計收到玉佩,將會盡快傳訊給劉先生,依他的能耐,要把二哥給挖出來不過是短短數日的功夫。

沒錯,當鋪是他開的,他在大趙國內開了將近五百家當鋪。

經營當鋪自然是為了賺錢,但很少皇親貴冑會想到這一塊,當初他開當鋪的目的,也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賭一口氣。

當時他和太子爭議,太子認為要了解黎民百姓的民生應該開飯館,生意興隆,便代表百姓豐衣足食,人人都不吝嗇花錢,他卻認為當鋪才能了解民生,要不是窮極,誰會把家里的東西給往外當。

當時年紀小,只為口頭之爭,他就真的開一間樂利當鋪,也是劉先生太有本事,十幾年經營下來,居然讓他從一間當鋪開到近五百家。

當鋪真能反映百姓民生?自然是,當地方上有許多人開始典當貴重物品時,就可以推論當地是不是有災情發生?是否官員隱匿災情?是否有戰事將起?是不是謠言興起,以至于動蕩民心?

當鋪提供他不少線索,以此發展下去,他慢慢建立起自己的消息網絡,以便隨時隨地取到各方訊息。

今日他以買田為由,讓韓希帆去典當玉佩,除非城里還有第二家當鋪,否則她只能進樂利當鋪典當。

收下玉佩後,伙計將會給她五千兩銀子,那五千兩銀子代表一個訊息——她走對了當鋪,並且劉先生很快就會找到他。

他憑什麼確定?憑那塊玉佩頂多值三百兩,若她典當的鋪子不是樂利當鋪,沒有人會給她那麼高的價錢。

而她……想起她叨叨絮絮的模樣,璟然不由得笑了。

拿到五千兩,她會樂成怎樣?會不會買一堆食材回來給他做菜?想起芋頭糕、咸酥雞,他的口水就直冒。

旋過身,璟然打開床邊櫃子,取出里面的包袱,再從包袱里拿出《大遼史記》。

回想希帆的話,他不知道四十二章經是什麼,也不曉得為什麼非要湊足八部里面才有藏寶圖,他不理解她的自言自語代表的是什麼意思,但她的話點出重要訊息——圖可能藏在封面里。

這些年,大遼人看重仕子,會讀書識字的人,往往在社會中佔有較高的地位,但遼國的造紙、印刷技術遠遠不如大趙,制作一本書的本錢非常高,而他們長年在馬背上奔跑,為保護書冊,往往把書皮做得又粗又厚,而若要藏東西,藏書皮里最自然,最不會被發現。

他早已習慣大遼書冊就是這副模樣,因此沒想過封面中會暗藏玄機,他用盡鎊種辦法都無法從里面找到藏寶圖,他找來擅長遼語的人,橫著看、倒著看、跳著字看……企圖從文字中看出線索,甚至想過會不會是泡過藥水,必須用火烤或用某種藥水泡過,才能讓藏寶圖現形。

沒想到道理就這樣直接簡單,這就是韓希帆常掛在嘴里的盲點吧。

璟然拆開縫線,打開厚厚的封面,里面果然有東西。

他翻過書面,從里面倒出上百塊碎羊皮?是誰把藏寶圖裁成碎片?是想掩人耳目,還是想把藏寶圖毀掉?眉頭蹙起,他想不通是誰會這樣做?

看一眼天色,將近午時了,韓希帆快回來了,他沒時間追根究柢,急忙把它們塞回書頁里,再收進包袱,將一切歸回原位之後,他拉開棉被躺平。

門外尚未出現動靜,璟然側過身子,繼續欣賞這個干淨得令人心情愉快的「家」,桌上的茉莉花日日更換,屋子里隨時充斥著一股淡淡的甜香。

他終于明白,她每天在屋里走來走去是在忙些什麼,一間原本布滿灰塵的鬼屋,能夠被她洗洗抹抹整理成這樣,簡直是奇跡,難怪她總嚷嚷說自己有潔癖,她果然很愛干淨。

看一眼地上的絨毛拖鞋,那是她親手做的,厚厚的鞋底,柔柔軟軟的毛皮包覆著腳板,像踩在棉花里似的,每回穿上就不想月兌下,他從沒有穿過這麼舒服的鞋子,他喜歡!

說到鞋子,他忍不住想起自己。

過去為他做鞋的人,總想盡辦法在鞋面上繡雲、繡花、繡出一幅富貴,那樣的鞋好看卻不一定舒適,外面的人見著滿心羨慕,卻不知道穿在身上的人其實沒那麼舒服,這便如同他的生活,表面光鮮,其實內里卻是辛酸無人知。

人人羨慕他為非作歹、恣意妄為,出生在鎮北王府,是皇後娘娘的親佷兒,又有皇帝挺著,闖再大的禍也沒關系。

殊不知皇上雖然很寵溺他,但疑心病卻是極重,要用他卻又處處防他,既擔心他能耐不足、差事辦砸,又怕他太精明能干,勢力坐大,于是給他一個不學無術的軌褲身分,讓他當個小丑弄臣,就算立了功勞,皇上也不會在朝臣面前大力表彰他,只一語帶過。

而他,時刻要忖度皇上的心思,事事拿捏分寸,深怕一個不小心,背後就是萬丈深淵。

表面上,他應付皇帝、應付長輩似乎游刃有余,但其實處處算計、玩弄權謀日子過久了,也會厭膩。所以光鮮?艷羨?沒有穿上這雙鞋的人,怎知他的路走得辛苦。

因此他喜歡韓希帆,喜歡這樣的生活,更喜歡這份單純。

隱約地,璟然听見馬蹄聲,在這村子里,進一趟城舍得雇馬車回來的,也只有他家那個「不懂得算計的浪費媳婦」了……他的媳婦,想起這四個字,不知道是誰往他心頭澆了蜂蜜般,滿心滿嘴的甜,甜得他止不住臉上的笑靨。

拿起布條重新綁上眼楮,璟然耐心地等待她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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