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爺回來了!」
一陣歡言笑語傳進內堂,正在喝茶的鎮北王妃王氏頓住,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她推開在身後為自己捶背的姨娘,急忙起身。
「三少爺在哪里?」揚聲,王妃聲音里帶著抑不住的笑意。
「稟王妃,三少爺回自己屋里了。」
「走,去璟園。」王妃下令,眾姨娘們跟著起身,簇擁著王妃離開。
胡雪芬也飛快整了整鬢間的碎發,輕聲問︰「平兒,我的模樣還好嗎?要不要回去換件衣裳?」
「姑娘,先去璟園吧,若是讓張姨娘和文姨娘覷了空,把人給接走……三少爺可是將近三個月沒回來呢。趁著王妃在,能給姑娘撐腰,她們不敢造次,若是今晚能玉成好事,還怕王妃不替你主持公道?」平兒在胡雪芬耳畔低語,手指了指落在娘子軍後頭的兩個姨娘。
這話有理,表哥身邊有兩個姨娘和三個通房丫頭,正房嫡妻她不敢想象,有皇上寵愛的永華公主在等著,但如果表哥成了王爺,除了正妃之外,還有兩個側妃的位置,張姨娘、文姨娘不是簡單的角色,她們跟在表哥身邊多年,自己就算有姨母可倚仗,也不見得能爭得過她們,自己若是再不加把勁兒……
不多想了,胡雪芬揮手道︰「走,咱們去璟園。」
平兒抿唇微笑,自家姑娘心思淺、好擺弄,若能替她謀個好身分,日後自己與三少爺……一抹紅暈浮上,前些日子有傳言道︰王爺打算請封世子。
大少爺、二少爺常年不在家,而王妃的枕頭風天天吹,三少爺肯定能夠當上世子爺,屆時……想起王府里那些享也享不完的榮華富貴,想著飛上枝頭當鳳凰的自己,平兒垂下眼睫,藏住笑意。
另一廂,剛回到自己院落璟園的璟然,正听通房丫頭若晴娓娓述說他不在府里的這段日子里,府里發生的大小事情。
「……府里有消息傳出,王爺想上奏折請封世子,三少爺不在,王妃寢食難安,命人四處尋訪三少爺的下落,沒料到三少爺離府後沒幾天,大少爺返京,說是皇上恩準,要將大少女乃女乃接到邊疆……」
聞言,璟然點頭輕哂,大哥是接到他的信了吧。
大哥離家,他派人在暗處照看大嫂,當他發現母親給大嫂下絕育藥時,又加派人手將大哥的佩園防得滴水不漏。
絕育藥一次兩次被換掉,母親知道後仍不歇手,處處與大嫂作對,好好一個尚書府千金嫁進王府里,卻成了可憐的媳婦受氣包。大嫂是個溫順柔和的好女人,但祖父、父親不管後院事,沒有人替她撐腰,于是他才會寫封書信直達邊關。
是絕育藥之事讓大哥下定決心上奏折,向皇上請求返京接走妻子的吧?這樣很好,大嫂知書達禮、聰慧體貼,若是夫妻團聚、培養感情,不管是對大哥還是對大嫂都是好事。
「……此事王妃不允,以孝道為由想把大少女乃女乃留在府里,大少爺周旋多日,後來是老太爺發了話,大少爺才順利接走大少女乃女乃。
「之前,佩園的陳姨娘和紫鴛雙雙傳出喜訊,王爺很高興,大少爺年歲不小,終算有後,可沒想到喜訊傳出沒多久,陳姨娘在院子里就滑了一跤,把孩子給摔掉,而紫鴛昨兒個肚子莫名其妙疼起來,請了太醫,可是湯藥喝下去沒多久卻疼得更厲害,夜里佩園不斷傳出慘叫聲,听說大清晨紫鴛的肚里掉了一塊肉下來,人現在還昏迷著,不曉得還能不能醒來……」
璟然越听眉心皺得越緊,又來了,母親要到什麼時候才肯停止做這種事?從小到大,他見多听多、思空見慣,為了爭寵,後院犧牲多少無辜生命?
父親是男人,于他而言,那些女人就是個花錢買來的玩意兒,生生死死根本不放在眼里。
父親心頭清楚,三個兒子都養在祖父那里,母親動不得半分,便也樂意讓那些花錢買來的女人分去母親的注意力,可是母親現在動的是大哥的子嗣,自己怎能吞忍得下去?
希帆說︰每個生命都是獨立個體,身為父母親,不能作主孩子的未來,不能替他們決定人生。
那次他們說寫的談話題目是「孩子」。她說自己曾經想過,不要男人只要孩子,因為只要好好對待孩子,他便不會背叛自己。
在她的自言自語間,他理解她的世界,也慢慢被洗腦,漸漸地,他越來越喜歡那個尊重人權、強調民主的自由時代,喜歡人人都能保有自己的看法,並且被尊重,喜歡不必為了忠孝節義處處委屈自己。
他享受听她說話的時光,他懷念她的叨叨絮絮,他喜歡她在自己身邊走來走去,他一次兩次的幻想和她坐在搖椅里聊天的場景。
然而就在他漸漸戀上這種生活的同時,她卻離開了。
留下一封看似豁達卻充滿委屈的信,那幾張紙把他的心給扭擰了,從此氣難平,像憋著什麼在胸口似的,連喘氣都痛得厲害。
希帆離開後,他雙眉深鎖,他無法因為藏寶圖之秘密解開而興奮,無法因為身體的痊愈而開心,他對所有的事越來越急躁、不耐,說不出的無明火日日在胸口燒竄,彷佛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噬自己似的。
這個病癥越來越嚴重,他經常睡到半夜夢見她落魄、受人欺,因而驚醒;他老是事情做到一半分神,想起某個有她的場景;他經常望著那三把椅子回想她說過的字字句句。
他想她,想得心疼、想得心碎,想得心里破了個大洞——即使他氣她。
他氣她,氣她超乎自己的意料,只能靠兩條腿走路的女人不應該跑得那麼快,不應該將所有暗衛全數派出去了,至今尚無半分消息傳來,她沒有錢、沒有武功,怎麼能躲過身經百戰的暗衛們?
第一次,他討厭她的聰慧。
他沒有病得這樣厲害過,即使神醫二哥在身側,他依然一天天的消瘦,雖然他能隱去心思、壓制暴怒,但他痛苦,每天每天都想月兌去束縛、放下一切去尋她。
只是事情還需要一個收尾,劉先生說得對,既然要做,就要做個透徹、做到毫無破綻。
「老太爺近日里頻頻入宮,王妃四處打探消息……」
若晴話說到一半,守在門口的丫頭便揚聲喊道︰「王妃萬安!」
璟然阻止若晴再繼續往下說,起身迎向剛進門的母親。
王妃進門便心急地拉住兒子的手,「璟然,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會被舞毒娘子抓去?滿京城上下都傳遍了,娘擔心吶。」
傳言,被舞毒娘子抓走的男人最後都會精盡人亡,她就這麼個兒子,要真是這樣,教她怎麼活?
「那不是事實。」
「所以呢?你是去了哪里,整整兩個多月沒有半點消息。」
「皇後娘娘讓我出宮辦差,這事兒得暗暗折騰,不能透露半點風聲,可我名號響、風頭健,幾天不在京城里鬧出點事兒,肯定有鬼,這才演一出戲欺騙別人,否則我消失兩、三個月,皇上心里哪能不猜疑?」璟然把話說得不明不白又曖曖昧昧的,任憑母親去想象添油加醋。
過去他進宮,總是以皇後娘娘為名頭,進宮的次數頻繁了,大家都認定他是皇後娘娘最鐘愛的佷子,而皇上愛屋及烏,即便他惹下天大地大的禍事,皇上也會幫他兜著。
他沒估料錯,才三兩下功夫,母親就串出一篇故事來。
她想,兒子肯定是幫娘娘去整治後宮那些賤人,不曉得這回專擅後宮的又是誰?當女人就是苦,一輩子都離不了這些亂七八糟的骯髒事。
「替娘娘辦完差事,你得收收心啦,關起門來好好念書,別成天往外跑,待明年春闈拿個功名,以璟兒的聰明才智,肯定沒問題的,是吧?」
說完話,她等著兒子回應,但璟然卻不吭聲。
王妃皺眉,心頭一沉,這孩子怎麼這麼倔,都那麼多年過去了,還不肯放下?那年璟然知道是她暗中下手,害得瑀然上吐下瀉錯過科考後,就揚言永不參加鄉試。
眼看兒子和自己的心越離越遠,她便有些後悔當年不應該把璟兒交給老太爺養的,若是自己親手帶大,現在怎麼會和自己離心?
她嘆氣,「我知道你心里怨娘,可別人不明白我的苦心,你應該懂的呀,我一門心思不全是在為你考慮嗎?王爺偏心,總說佩然、瑀然沒有娘親在身邊照料,便處處對他們周到。但你曉不曉得,眼下還沒有分家,王爺已經將大半的家產記在佩然和瑀然的名下,府里留下的不到四成,日後這份家產還得一分為三,到時你能分到多少?如果我再不為你多費點心,日後你可怎麼辦才好?」
這件事璟然知道,說穿了,這還是他向父親提議的。
當鋪的收入多到令人咋舌,這兩年,在劉先生的建議下,布莊、票號、客棧……一間間的拓展,富可敵國的他怎會盯著鎮北王府里的一點小東西?
「當年的事是我做錯,娘也悔不當初,王爺為此沒少對我冷淡,這些年連我屋里都不肯進,難道我受的懲罰還不夠?我再壞,也從沒叫瑀然離開,他不想待在王府與我何干,可滿府老的、小的全把這件事怪到我頭上,我、我……我這是為誰辛苦為誰忙?」
听著母親的自怨自艾,璟然心生煩躁。
他知道那件事確實不能怪到母親頭上,但源頭在于她的私心啊,這種事從小到大,他已經看到厭煩了,多少次大哥、二哥將計就計,讓母親吃過不少暗虧,她卻始終學不乖,一意孤行。要不是哥哥們看在自己的分上輕輕放過,這府里的後院哪會這麼平靜?
就拿大嫂這件事來說,如果大哥狠心,把母親殘害申家子嗣這種事鬧到父親、祖父跟前去,他們不看重女人,卻看重子孫、門楣,恐怕母親再無法安坐鎮北王妃這個位置,也許家廟、也許古寺,下半輩子只能在青燈古佛面前度過。
他心底清楚,心胸窄、眼界狹隘不是母親的錯,因為她出身低微,所以目光短淺、見識有限,祖父曾經嘆道,當年京城里傳出父親克妻名頭,好人家哪肯把女兒嫁到鎮北王府,可父親年歲尚輕,總不能孤獨終老,于是祖父只好作主選了個祖上還不算差的人家,誰知舅家家道中落不過短短十幾年,就連教養子女也顧不上了,竟教出如母親這般心量小、眼皮子淺的女人,祖父還怪過自己眼光差,誤了父親。
沒有任何一個當兒子的樂意听到這種話,可這話卻教他無從反駁。不單是母親,舅家上下都是這樣的人,這門親戚一直是鎮北王府的心頭痛。
舅家要錢、要勢、要幫襯都是小事,最要不得的是他們無止無盡的貪婪,當初舅家一心想把表姊、表妹塞給他們三兄弟,甚至使出陰私手段,害得大哥著了道抵賴不掉。
母親的目的是想在大哥身邊安插棋子,試圖控制大房,因此在這件事情上頭使了把勁兒,鬧著非要大哥負責任,娶表姊為嫡妻。
府里有母親、府外有舅家,他們合力逼迫大哥把這件事給認下,表姊甚至還在長輩的安排下演了出上吊的鬧劇。
祖父震怒,命令從不理會後宅家事的父親徹底調查事情始末,父親連夜徹查,還打死了母親身邊的大丫頭,才終于把事情厘清,之後父親將舅父、舅母和表姊請過府,他們喜孜孜地又大搖大擺地來府里,以為申家終于低頭,願意認下這門親事,卻不知父親設了局,當著他們的面套出真相,狠狠掃了母親的顏面。
雖然父親沒有懲罰母親,但從那之後母親在府里的地位一落千丈,要不是祖父看重自己,恐怕就算母親手段再狠,幾個姨娘也早就爬到母親頭上。
那天,祖父對舅家放話,想當通房就自己進門,不想當通房,王府甭說沒有嫡妻位置給一個七品小闢的女兒,就是妾室之位表姊也沾不上。
最後一頂小轎把表姊給送進申家後門。
對于糟蹋自己名聲的女子,大哥心里哪能不惱不恨,他自然連看都不願意多看表姊一眼,好好的女子,因為長輩的算計而毀去一生。
表姊進門,在第二年時懸梁自盡,這次是真的,花樣年華的表姊香消玉殞、走入幽冥,而雪芬表妹是表姊的嫡親妹妹,那件事讓母親在舅家抬不起頭,為彌補舅家,母親把雪芬表妹接回王府,這回母親學乖了,不敢在大哥、二哥身上算計,只能從自己兒子身上下手。
他親口答應母親,會娶表妹為妾室,但嫡妻自有祖父與皇後娘娘作主。
但是現在他不要了!
以前不曉得自由會讓人多愜意快活,認為身為申家兒子,就該承擔責任、就該挺起肩膀,可是,這是還沒遇到希帆之前,如今的他只想為自己而活。
「璟兒,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你,如果連你也生娘的氣,你讓娘怎麼辦才好?」說著,王妃抹去眼角的淚水。
璟然強行壓下心頭的憎厭,凝聲對母親說道︰「那件事情已經過去,母親就別再提了。」
「我哪里想提,還不是你們一個個心里都放不下。」王妃一面說,一面悄悄打量兒子,就算再沒眼光她也看得出來兒子的不耐,于是連忙轉話題,「璟兒,這些日子老太爺和王爺經常關門密談,听說他們正在商談請封世子的事。」
「所以呢?」
「你大哥在軍中,前陣子又立下軍功,你舅舅說功高震主,當皇上的都怕臣子坐擁兵權,何況老太爺當年在軍中的勢力還在,就怕那些軍官見你大哥這樣能耐投了他。娘沒估計錯的話,皇上應該不會同意你大哥承爵位,至于你二哥,他常年不在府里,如今更不知道流浪到何方,再加上他沒功名,也不曾在皇上跟前露臉過,自然也不是承爵位的好人選,這樣一來,能夠當世子的只有你了。」
母親的話讓他冷笑,她是把每個人都算計過了,可就是沒算到他想不想當這個世子爺。
那日,他是與二哥一起回京城的,二哥知道他思念希帆,深怕自己不顧一切恣意妄為惹惱皇上、拖累鎮北王府才跟他一起回來,路上二哥還諄諄囑咐,要他以大局為重。
他這一輩子都在為大局著想,卻從來沒有真正痛快過,這次他不再這麼做了!
他記得自己冷著臉孔問二哥難道不了解他,他是怎樣的性子,大局?祖父從小這樣教導他們,但真正把祖父的話听進去的,大概只有他了。
如果大哥在乎大局,就會棄武從文,免除皇上的猜忌;如果二哥在乎大局,就會接受祖父的安排;只有他,願意順從祖父顧全大局,做一些于朝廷有益、向皇上表達忠心,卻不惜毀掉自己的事情。
他二十二歲,不曾娶親。清流名門的世家千金看他不上眼,因為替皇上做事的關系,讓他惡名遠播,而祖父和父親不願意將就低門小戶,母親這個前車之鑒讓他們深感後悔。
至于永華公主,人人都說皇上有意將最寵愛的女兒許配給他。
是真的嗎?他不信!他比較傾向相信皇上這是在抬高他的身價,好讓他有更大的空間幫皇上做更多的事,也是在吊著他的胃口,讓他誤以為皇上信任他,不曾對他有過疑心。
他最擅長的就是觀察人心,不至于忽略永華公主在對自己微笑時,眼底閃過的輕蔑。
這對父女合力演戲來欺騙他、欺騙眾人,他便也順勢演出傾心公主的戲碼,讓皇上相信自己上鉤了。
因此驕傲的他,不被女人在乎,也不在乎任何女子。
那天和二哥的談話,重重地敲擊了二哥的罪感惡,而他就是要這樣的結果,他忍不住想起二哥對他說過的話——
「對不起,辛苦你了。」申瑀然道。
「二哥別擔心,我會娶永華公主、會娶表妹、會當世子爺,所以二哥,回家吧,你離開後父親對母親的態度就大轉變,祖父雖然嘴上不說,但他心里其實是想你的,畢竟你是他一手帶大的。」他依然說謊,只為了把二哥留下。
「等你冊封那日,我就回王府恭賀。」他不願意繼母對他心存忌憚。
「烏藍山之行,我恐怕得離家兩、三個月,二哥就算不願意回王府,也請二哥多方關照。」
「我知道,祖父的腿腳好些了嗎?」
當時話題被轉開,他不介意,因為這番談話已經讓他確定二哥會留在京城,只要府中有任何「變動」,二哥就會實時現身……
「璟兒,你怎麼不說話?」見他遲遲不發一語,王妃有些擔心,璟然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吧,他可千萬不能再鬧出什麼亂七八糟的狀況,皇上和皇後娘娘那邊好不容易才松了口。
被母親的聲音拉回神,璟然說︰「讓我當世子?我何德何能,文不成文、武不成武的,比起大哥,我連他一根小指頭也比不上,何況我別的才能沒有,打架鬧事倒是常有,我這種人當世子,難道不貽笑大方?」
「璟兒別妄自菲薄,京城有幾個親王世子不紈褲?你的人品才學不算差的了,更甭說宮里還有個非你不嫁的永華公主。」
非他不嫁?譏誚浮上眼簾,望住母親,他心道︰無知的人真幸福。
王妃頓了頓後,續道︰「過去你做的那些胡涂事兒,不就是年輕不懂事嗎?前幾天娘進宮去向皇後娘娘討旨意,娘娘允諾,會找個合適的時機與皇上提提,盡快把你和永華公主的婚事給辦了,等你尚公主,請封世子可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娘進宮請皇後娘娘賜婚?」
璟然聞言心驚,該死,他不知道母親這麼大膽,竟敢私自決定這件事,他雙眉陡然皺緊,目光中透出一絲冷冽。不管皇上和永華公主的真心還是假意,他都不能讓這賜婚一事成真!
「說錯了,不是娘娘賜婚,是皇上。」她笑著更正兒子的話,一抬頭才發現他的臉色不對。怎麼了?她又做錯事了?
更好了,現在皇上會怎麼想?想他要邀功?想他已經不耐煩這種地下角色,想用「君無戲言」來逼迫皇上把公主嫁給他?
不行,他不能讓母親的無知破壞他的計劃。深吸了口氣,璟然跟王妃錯身往外走去。
王妃見狀連忙轉身道︰「璟然,你要去哪里?」
璟然沒回答,不料站在王妃身後的胡雪芬被平兒一推,順勢倒進走過來的他懷里。
王雪芬欲迎還羞的仰頭望著他,抿唇淺笑,露出滿臉溫柔的說道︰「表哥,對不住,我腳軟沒站穩。」
璟然沒看見她的溫柔,也沒發現她的欲迎還羞,他突然間又聯想起喜歡自言自語的希帆,最近他常常這樣一點點小事就會讓他想起她。
希帆曾說︰男人是天生愚蠢嗎?心里老想著有便宜干麼不佔?老是相信女人的投懷送抱是踫巧,而不是有心的刻意制造。
她老是用老氣橫秋的口吻說︰姊姊教你個乖,在愛情里,女人的手段和腦筋比男人更厲害,勾引你、挑逗你,給你幾分甜頭嘗嘗,圖的是什麼?是後續呀!女人是天生的商人,往你身上丟一分感情,便得拿回你的三分愛意,給不起愛?也沒關系,就拿有形的東西來彌補,鑽石黃金、美鈔名牌包都行。
但每每她說一堆這種飽含譏諷的話之後,又會嘆息的說︰別理我,我只是在丑化愛情,唯有將愛情眨得夠低,我才不會陷進去,因為……親愛的海倫公子,我好像有一點點喜歡你。
突然想起這些對話,璟然忍不住臉紅心跳,他很滿意希帆那麼早就喜歡上自己。
滿屋子的女人並不曉得璟然到底想起了什麼,只見他嘴角微揚露出一個明亮迷人的笑臉。而還待在他懷里的胡雪芬近距離看見,心兒怦怦亂跳,腦海里不斷的繞著一句話——表哥很喜歡我呢……
于是她抓住他的衣襟,試圖更靠近他一點。
璟然對氣味相當敏感,胡雪芬身上的濃重胭脂味把他從回憶中拉回來,她身上的味道和希帆自然散發的淡淡馨香真是南轅北轍。
璟然臉上的笑意在瞬間消失,眼楮里的冷冽瞬間將她凍結,教人害怕的目光讓胡雪芬不自覺的顫栗,他沒有出手拉開她,光是眼神就讓她嚇得退開幾步,軟掉的腳瞬間變得有力。
鄙夷地拍拍自己的胸口,像是在撢灰塵似的,他丟下話,「下回再發生相同的事,別怪我不客氣。」說完拂袖而去。
什麼?!那是表哥對她說的話嗎?不可能啊,表哥對她一向很好,怎麼會說出這麼殘忍又惡毒的話?剛剛表哥明明還笑著啊,表哥到底怎麼了?像是被雷轟到似的,胡雪芬被震得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