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劇烈地顫抖,分明只是一刻,卻如一個世紀般漫長,「喂?」
「素櫻,你去哪兒了?不是說好今天爸爸會回來,一起吃飯的嗎?俊兒都已經到了。」
……那是媽媽的聲音嗎?是我的媽媽?那個我想念了十年的人,我最愛的人……無助絕望時喊著的人,我的媽媽?
電話那頭又傳來一聲,「素櫻,你有在听嗎?」。
「媽、媽……」努力壓抑住因為激動而顫抖的音。
「要不要我叫劉叔去接你?你說,你在哪里?」
「……琴語公園附近」
「怎麼跑那麼遠?那我讓劉叔現在就去接你,你不要走遠咯。」
「嗯,好……」掛完電話,整個人都還有些恍惚,我想見她……瘋了似地想見她。
恍惚間才感覺到手機的震動,卻不是手上的`.``,而是口袋那部,屏幕閃著「蘇夜」的名字,僵直著身子瞪著手機看,內心突然洶涌澎湃。
指尖用力地捏著手機,捏得泛白,那震動仿佛永遠不會停止,喉嚨忍不住蹦出幾聲低笑,「哈……哈……現在林素君已經死了,她終于把命還給你了」,笑容近乎扭曲,我走近圍欄,將仍「嗡嗡」震動的手機丟下樓,「再見,林素君,還有我的夜少爺。」
嘴角微微抬起,笑得邪惡如鬼魅,「當我需要依靠你的時候,可以對你言听計從,但不需要你的時候,便會毫不猶豫地將你丟掉。」
說完內心竟然免不了又是一陣劇痛,痛得撕心裂肺,瞳孔放大,心中不斷吶喊,蘇夜,我會把你忘記,不再仰望著你生活,在這個世上,我最不需要「愛」。
因為附近都是即將被拆遷的廢樓,周圍幾乎都沒有了住戶,「住在這棟舊樓的只剩下林素君和3樓的老女乃女乃,你知道林素君最怕听見什麼嗎?最怕听見敲門聲,因為來敲門的不是要債的流氓就是拆遷隊的人,拆遷賠款已經被爸爸拿走了,林素君卻只能死皮賴臉地賴著不走。」
我安靜地對著那具還有溫度的尸體說完,換上了她的衣服,慶幸著衣服沒有染上血,「其實,我恨過你的,在很多年前,爸爸告訴我,媽媽其實決定帶走的人是我的時候,我甚至盼望著你過得也不如意,至少不要太好,但時隔多年,再看見你,當你訴說著你的絕望,我卻沒有無動于衷更沒有開心,反而,竟很是心痛。」
「心痛?曾經痛到極致便好久不知道什麼是心痛了。」眯著眼盯著她看,「親人就是這樣的吧,恨也是嘴上說說而已,你對我不也是如此嗎?嘴上說著對我的不滿,但是看見我生活得不好也應該充滿內疚吧?傻妹妹,為了讓媽媽罰我卻把自己的手凍傷,其實痛更久的卻是你。為了把角色互換回來,你特地在死前找我,和我說這些話,說要把我的人生還我,其實我只不過是替你活下去罷了,我的妹妹。」
「你怎麼去了琴語公園那麼遠?我听俊兒說你好像也沒去上課,你看看,衣服上都是泥。」剛進門就看見正等著我的,烏黑的卷發,優美的脖子,精美的寶石項鏈,沒有一絲皺紋,年輕而又漂亮,似乎和記憶中的媽媽有了幾分重合,自從爸爸將她的照片都撕光後,幾乎要不記得她的樣子了。這就是我曾經朝思暮想的媽媽?
明明內心激動,表面卻要裝出一副漠然的樣子,隨意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沒什麼,不小心滑了一跤而已。」
「爸爸已經等你好一會了,他剛從洛杉磯出差回來,你也真是的,不是之前都已經提前說好了嗎,你還遲到,衣服就先別換了,先來吃飯。良媽,幫她擦擦,你看她這一身的泥。」說話間,一個五十歲左右,穿著圍裙的阿姨走上前用白色絨布幫我擦拭著上衣。
還來不及感概別墅的豪華,已被她拉著手繞進了餐廳,兩個穿著黑色制服的侍應生見到媽媽,立即整齊地鞠躬,餐廳也是寬敞得有些離譜,周圍陳設以金色為主色調,八人位的餐桌上是一頂巨大的水晶吊燈,餐桌旁還有私人吧台,上面擺列著各類洋酒,四角的燈柱直頂至天花板,像金色的水柱上下流動。
「和廚房說下,可以上菜了。」說話的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身材虛胖,黑框眼鏡把他襯得些許斯文,他對立在他身旁穿著制服的男子說道,對方畢恭畢敬地應了句「是」,便朝門口兩個侍應生比劃了個手勢。「素櫻,快坐下。」
他朝我招了招手,眉目間帶著笑意,儼然一副慈父的模樣,我並沒有坐在他指的身邊,而是坐在了他正對面的男生旁邊,那男生十七八歲的樣子,面容白皙,五官清秀,見我特地坐他身邊明顯有些吃驚,卻沒有說什麼,依舊用手撐著頭,兀自玩著手機。
中年男人並沒有表現出不悅,而是依舊很熱情地和我搭話,我卻總覺得他的眼神透著別的用意,讓我覺得不太舒服。
「這是上個月新請的廚師做的,我特地讓他做了你喜歡的石斑,你嘗嘗,听說他之前有在一家星級酒店做過主廚,而且最拿手的就是烹飪魚呢。」
媽媽說著將菜夾到中年男人碗里,「嗯,是不錯……素櫻,你也嘗嘗。」他說著又看向我。「哦,好……」我笑笑,低頭隨意地吃著,桌上的菜樣樣都很精致,不由得想到吃方便面度日的不久前……
記得剛剛劉叔用車載我進這棟別墅,駛過保安亭旁的圍欄還開了好一會,天太暗看得不是太清,但還是能察覺出整棟別墅是建在一大片園林花圃間的,如果這整片地都是這個男人的,那他的確很有錢,因為跟著這個有錢人,所以媽媽才能保養得這麼好吧?
和那個才剛過四十就半邊白發的爸爸……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素櫻,素櫻……你在想什麼呢?爸爸問你話,你也不回答。」是媽媽的聲音。
「什麼?」我這才回過神。
「一俊之前說你沒去上課,是身體不舒服嗎?怎麼不在家好好休息?這麼晚了還在末集區那種地方,一個女孩子多不安全。」中年男人說著朝身後的人招了招手,一個穿著黑色西服的男人畢恭畢敬地走上前。
「以後你就負責跟著小姐……」那男人話還未說完,一旁的男生「啪」地把湯勺按在桌上,「爸,你也太夸張了吧?你一回家只顧著問她那些有的沒的就算了,現在還把貼身保護你的人給她用,他不過是個狐狸精帶來的野丫頭……」
「安一俊,夠了!給我住嘴。」中年男人氣憤得拍案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