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的慶功宴上,到場的賓客或手持酒杯輕聲談笑,或舉止優雅地夾取食物。劉軒明緊張地拿著林素君給的邀請函進了會場,因為是EM的主場,並沒有幾個總部的人,他混在其中,也不擔心被人認出。
上傳來林素君的短信,「我們在大廳左側的旋轉樓梯那兒,她現在沒有男,你找著機會就去和她聊聊吧。我對做媒這種事可不擅長,弄巧成拙可就不好了。待會見到我要假裝不認識,懂嗎?能不能成功就靠你自己了。」
劉軒明深吸了一口氣,反而更覺得緊張,恍惚間走到大廳左側,遠遠便看見了一座華麗的木質旋轉樓梯邊的女子,一瞬間,其他人全黯然失色,仿佛周圍的一切都是她的陪襯。
肌膚如凝脂白皙,優雅的卷發慵懶地披散在一側,琥珀色的眸瞳清亮美麗,淡淡的笑容含在唇邊,寧靜恬淡,令人無法移開目光<,秦嫣穿著一身白色晚裝,把身材完美地展現出來,純潔高貴如高山雪蓮,清秀溫婉如泉邊茉莉。
與當年如出一撤的感覺,他的身子瞬間變得僵硬而緊張,心跳得越來越快,大腦茫然一片。她的每個表情和動作都很慢很慢,就好像電影中被剪輯的鏡頭般緩慢,在他的大腦中一圈又一圈地蕩開,那個令自己魂牽夢繞的身影,那個令自己擔憂忘食的人兒,就在眼前。
本以為經過那麼多事,她一定變了。他曾幻想過很多相遇的畫面,哪怕她再不是夢中美麗的人,哪怕她被世事折磨得再不堪,他也一定會想盡一切方法幫她。只是他沒有想到,多年後再見,她仍同當年一樣,不……比當年更美,那是不一樣的美,仿若看輕看淡了一切,超月兌凡俗。劫後重生的美麗。
注意到劉軒明凝視的視線。秦嫣朝他的方向看去,身材微胖,長相平凡,表情有些呆滯。黑框眼鏡襯得人更顯木訥。在自己看向他的瞬間。臉色刷地漲紅,緊張地扯了扯領帶,顯得慌亂無措。既不是明星。也不像是經紀人,若說是EM的高層,她在公司從未沒有見過他,不解地偏頭問一旁的林素君,「你認識他嗎?」。
林素君搖了搖頭,心里卻暗罵劉軒明那個呆子,居然在一旁看傻了,無奈地走上前,「先生,請問你有什麼事嗎?這樣盯著女士看可是不禮貌的哦。」
「啊?那個……」劉軒明這才回過神,「我……我……」
又是我我我,我什麼我啊?這個家伙!林素君在心里罵了他不下百次,嘴上卻繞過剛剛的話,直接幫襯著打開話題,「她好像不認識你,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對對對……認、認錯了,她……她很像我認識的。」見他順著自己的話接了下去,林素君總算松了口氣,笑著說,「哈……你那位一定很漂亮,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林素君,她是我秦嫣,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劉軒明仍在發愣,被林素君使了好一會眼色才反應過來,急忙開口說,「我……我叫劉軒明,剛從美國回來,我之前在紐約一家食品上市公司做理財顧問,主要負責公司股票資產這一塊的管理……」
「哦……」林素君將音調拖得老長,把他之後的話直接給打斷了,「原來是這樣啊!」接著湊近他用極低的聲音說,「大哥,我不是來听你面試的,你一股腦兒說給我听干嘛?快去和她打招呼啊。」
「對對對……」劉軒明應完,緊張地朝秦嫣走去,僵硬地伸手說,「你……你好,我……我叫劉……劉……」舌頭像是被打了結,胸悶得幾乎喘不過氣,仿佛下一秒便會因為呼吸困難暈死。
見秦嫣眼中詫異不解,他更覺得緊張萬分,之前準備好的台詞全部忘得一干二淨,連說個名字都卡了半天,「劉軒……」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突然背上一重,身後被因喝醉而步履踉蹌的人無意地一撞,整個人往前傾,右手持的酒水全灑在秦嫣身上。
慌亂無措,劉軒明一個勁地說著「對不起」,自責得好像是做了十惡不赦的事,秦嫣笑著安慰了句「沒關系」,接過侍應生遞來的餐巾,隨意地處理了一下,便朝洗手間走去。留劉軒明愣在原地,被林素君拍了拍肩膀,特無語地說了句,「這個初次見面還真特別。」
「我就知道我做不好,我真沒用!」他癟著嘴,滿臉通紅,居然真的要哭出來似的。
嚇得林素君忙安慰道,「沒事啦,秦嫣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你又不是故意的。剛剛這點小事,她不會怪你的,你去洗手間外等她,好好給她道個歉,別再傻乎乎的了,明白嗎?」。
他素來耳根子軟,被人一哄便馬上振作起來,忙向林素君道了聲謝,按她說的在洗手間通道外等,邊等邊念叨著台詞,喃喃自語。
秦嫣剛洗手間走出,就看見他對著牆壁念念有詞,走近一些便听清他說的是,「秦,我特地來和你說一聲,剛剛的事對不起了。」接著搖了搖頭,「不行不行,這樣太沒誠意。」便又清了清嗓子,語氣悲沉地繼續念,「秦,真的非常非常抱歉,弄髒了你的裙子,我真的真的不是有意的,你能不能原諒我……」
「我原諒你了。」秦嫣的話剛說出口,把劉軒明嚇得夠嗆,失措得低呼一聲,滿臉驚慌地轉頭看向她,「你都听……听到……」
見他結結巴巴了好半天,秦嫣也沒興趣再听下去,直接打斷道,「若我沒有猜錯,你是莫氏集團的員工?」
劉軒明微微一愣,急忙朝她點頭。只听秦嫣繼續說,「隸屬于投資部?」
「對,你……你怎麼知道的?我剛剛好像沒有說。」
「你真的不認識素君?」秦嫣側頭看向他,見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輕笑一聲,「不管你認不認識,我只說一句,我不知道素君為什麼要幫你,不過……我對你沒有興趣,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費時間。」說完徑直走回宴會廳。卻被劉軒明突然伸手攔住。
「你……」秦嫣眉頭輕皺。正要發作,卻見劉軒明在自己面前九十度鞠躬道歉說,「對不起,我們剛剛騙了你。我的確認識她。希望你不要怪她。都是因為我。她想幫我見到你,又不想引起你的反感,才假裝不認識我。」
「……」
「我也知道。你不會看上我這樣的人,看著你連話都說不清楚,怎麼敢奢望……」劉軒明仍躬著身說,「你不認識我,但我從大學時期就暗戀你了,今天能再見到你,看見你過得這麼好,其實我已經很開心了。你就當了結我一個心願,我有些話我一直想和你說,說完就走……絕對不纏著你。」
他深吸了一口,沒頭沒腦地開始說,「你喜歡的那些作曲家,雖然分析不出個所以然,但他們的音樂我全都听過……我也很喜歡雷蒙德錢德勒,他筆下的人,壞人不是絕對的壞,好人也不是絕對的好,壞人也有他值得你憐惜的地方,值得你理解的地方……」
劉軒明一口氣說了一長串,從音樂家到小說家,從肖邦、胡偉立到加繆、錢德勒,都是些秦嫣欣賞的人,他的話語極其流利,全然不似之前那般結巴,「他筆下的馬洛憤世嫉俗,卻很善良心軟,自由自在,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覺得他遠遠超過了福爾摩斯……」
也不知道說了多久,他全程都沒有抬頭,說到最後,只覺得心酸不已,「謝謝你讓我知道了他們,讓我也喜歡上他們。我說完了……」終于抬起頭,看著秦嫣嘆了聲,「那再見了。」說完僵硬地轉過身,他和他心中的女神,如他預期一般,還沒有開始就結束了。
強行忍住心頭百般滋味,正要離開,身後卻突然傳來一聲,「馬洛可是被公認為最具魅力的男人,當然比福爾摩斯有吸引力了。」
那聲音帶著笑意,音調清脆悅耳,空靈動人,讓劉軒明整個人僵在原地。
「你要走了嗎?想不到你也喜歡偵探小說,我還想多聊聊的,也不知道你有沒有空?」
堪堪轉頭,見秦嫣清澈的眸瞳一彎,嘴角的笑容竟格外自然清麗。她現在是對自己嗎?她說想和自己多聊聊?劉軒明這麼一想,臉噌地滾燙起來,用力地朝她點頭,「有……有空,我很、非常有空。」
見他這副憨傻的模樣,秦嫣忍不住抿唇輕笑,「我叫秦嫣……」她說完主動朝他伸手,落落大方地說,「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你……你好……」顫抖著握住她的手,劉軒明緊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
握了幾分鐘,他還沒有放手的意思,秦嫣見他一臉呆滯的模樣,覺得有些好笑,抽了抽手,示意他放開。劉軒明這才又回過神,急忙松開她的手,又是一陣道歉,「對不起啊,我……我不是有意……」
「沒關系……」秦嫣偏頭淺笑,「你又結巴了?剛剛不是說得挺流利的嗎?」。
「我……我不是結巴,就是看著你就很緊……緊張。」
秦嫣微微一愣,隨即問道,「你怕我?」
「不是害怕,是太喜歡!」語畢,只剩下死寂的沉默。
才第一次見面就表白,她肯定覺得我太輕浮!這樣一想,劉軒明慌張地想要解釋,「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是……就是說……」正著急不已,只听秦嫣對自己說了聲「」,腳下一絆,身子不穩,竟直接往通道一側的鯉魚池里摔。
秦嫣條件反射地去拉他,不想卻被一同帶入了池子里。池子的水不深,倆人卻仍濕了個徹底,「秦,你有沒有事?」劉軒明護著秦嫣,邊問邊慌忙地將她扶著坐起,隨後將外套月兌下,披在她身上,又是一個勁地道歉。
本以為秦嫣會生氣埋怨,或是氣憤不已,卻不想她在看見自己的瞬間竟直接笑出了聲,之後更是笑得前俯後仰,愣然地看著她眨了眨眼,「怎麼了?」
頭頂水草,胸懷鯉魚,滿臉水珠,眼鏡歪斜,一臉無辜,不知所措,此時劉軒明的樣子實在太過滑稽無比,他自己卻毫無察覺,反而因為秦嫣的笑容而傻乎乎地一起「哈哈」大笑,不顧路過之人詫異的目光。
秦嫣此時並不知道,自己那顆塵封已久的心,終會因為眼前的男人,在不知不覺中被拂去塵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