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祭灶供品
素和心里不由得一動，一時間有些猶豫起來，真的要動用那些新布嗎？如果用了的話，她總覺得不自在。讓人家看到了會說要是我家不給你們送布料，那過年還不穿新衣服了？
雖然迫于生計，她早就不擺那些譜了，可是有時候自尊心還是會無端冒出來的。
與其這樣，倒是不如用娘以前的衣服拆了改做呢！至少心里邊舒坦一點。
這麼決定了以後，素和就沒有再把新布的那事說出來。
「咦，外面好像有人在唱歌！」石楠忽然豎起耳朵道。
素和也放下了筷子，走到了門口去听。
「……當中擺上二桌供，兩邊配上兩碟糖，黑豆干草一碗水，爐內焚上一股香。當家的忙祝賀，祝贊那灶王老爺降吉祥。」隱約听到有人在外面唱著這幾句歌詞，听那聲音應該就在附近，但卻又好像是由遠及近的。
李氏忽然站起來，大驚失色道︰「今兒個晚上祭灶王，我竟然……給忘了。孩子們，快點準備吧……不然，不然明年……」不吉利的話，自然是不能亂說的，李氏忙住了口。
秀和等也都放下了筷子，很是驚懼的樣子。
「秀兒，去把咱們家的舊神龕拿出來，還有小供桌。」李氏一面吩咐著，一面開始安排了。
素和竟不知道那些講究是如此的重要，便也去幫忙了。她想起來上次自己回來的時候帶的那些糖豆之類的因為玉和石楠打架就都沒吃。便去找了出來，盛了兩碟子，放到了供桌上。
李氏看到的時候，忍不住一下子就笑了。素和不明所以，道︰「怎麼了？」
一時間緊張的氣氛像是散去了不少，大家都開始變得輕松起來。
「灶王爺是善良的神，不會跟我們窮苦人計較這點的。娘，你就放心好了。明年的現在，肯定能好好的祭拜。」素和道。
「光景不好的人呢，才用這最簡單的來敷衍灶王爺。人家收成好的，那可是五谷雜糧什麼的都要供奉呢！」李氏一邊擦拭著供桌，一邊說道。
人多手快，很快的就倒置好了。
李氏帶著幾個孩子在神案前跪下，先是賠罪，繼而是祝福，祈求灶王爺保佑等等……
素和跪下的時候，覺得心里有種很荒唐的感覺，好在跪拜的只是天神而非什麼人。因為在她的印象里，已經不記得什麼時候給別人下過跪。似乎往往都是別人給自己下跪呢！
最近的一次，應該是……帝後矛盾驟起，她跪下勸諫，卻反被那色迷心竅的夏成濟砸了一杯子的時候吧！
想到這里，她不由得抿緊了嘴唇。此生還能遇到，但願再莫有任何瓜葛才好。
忙活完之後，素和就去和李氏商量著用哪件衣服改給誰等等，商討好了又那一張紙畫了圖樣，拿針別著，這才準備去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溫家人還沒有起來的時候就听到外面有敲門聲。素和忙穿好衣服出去應門，可是打開院門的時候卻一個人也沒有，準備走的時候才門口的兩邊擺滿了東西。
竟是一應的瓜果蔬菜還有糕點干果以及祭拜灶王的花饃饃。有的是用竹簍子裝的，有的是用布袋子盛的，還有的是用油紙包了，墊著甘草……
素和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跑到大路上去看，但是卻不見絲毫人影。竟然好像是約好的一般，放下東西就都沒有了影子。正自奇怪的時候，卻見秀和已經穿好衣服走了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素和有些疑惑的問道。
秀和看了一眼，眼圈一下子紅了，很是感動的樣子，低聲說道︰「自打爹爹去了以後，每年的過年前村里人都會對咱們家有所接濟。但是卻從來都不露面，所以我們根本就不知道誰家拿的什麼。前年劉大媽用她家的白瓷盆裝的饃饃，後來被娘認了出來。就把自己給楠兒做的一對繡花枕頭放了進去還。劉大媽死活不肯要，但是娘也不罷休。從那以後，村里人幾乎都不用自己家比較標志的東西了。」
素和竟然一下子鎮住了，只覺得胸腔里翻涌著一種奇怪的感情，洶涌澎湃的好像無邊無際的巨浪一般，竟然讓她突然有種想哭的沖動。
說實話她向來對那些鄰里鄰居都是瞧不起的，只想著憑借自己的一雙手，就可以讓家里的光景過好。她也確實這麼做著，並且堅信會一直做下去。往往路上遇到了那些叔伯嬸娘大都是意思性的點個頭，並不會去記住或者怎麼得。
她也留意過幾個鄰居，但是都沒有什麼好印象。比如村口磨坊的姚家、紡線織布的馮女乃女乃家、對她一直頗為照顧的馮六郎他娘、溫芳和母女、麥花和孫大爺以及賣土豆的二叔……
那些人，在她看來都是有些低下的，她甚至不願意屈尊紆貴去結交的。她總覺得世態炎涼、人心不古，鄉下人更是眼界下、低俗沒有品味。但是她從來沒有想到有一日會遇到這樣的事，一時間竟然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可是……這樣，不太好吧？」她吸了吸鼻子，說道。
秀和低著頭，大概也是有些羞愧，道︰「這都是昨晚祭灶王爺的供奉，民間有傳說，將這些供品送給需要幫助的人家，是積德行善的事。被幫助的人，日子也會慢慢過的好起來。可是，這都第三年了，卻依舊沒有什麼起色。娘是村里屈指可數的讀書認字的，所以臉皮子薄，臥病不起後鮮少出門的緣故也是怕別人笑話。以前她和村里那些三姑六婆的關系都可好了，但是自從爹爹去了之後，咱家的日子敗落下來，她就再也不肯出門了。我們都說出去走走可能對身子好些，但是她寧可成年累月的躲在後院的小廂房里也不肯出去……」
秀和的話，像是一根根小針一般扎在了素和的心里。
會的，會有那麼一天的。只要有她在，就一定會有讓娘可以抬頭挺胸走出去的那一天。
「咱們先把這些東西拿吧，眼看著天亮了，過往人多了不好看。既然大家都不肯留名，那顯然是對咱們的尊重。這份情誼，不敢辜負。」素和沉聲道。
「是的，！」秀和緩緩道。然後姐妹兩人將外面的那些東西都搬了，本來該是很好的事，可是兩人都心事重重，沒有一點的輕松和歡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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