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戲班子就要離開了,管家已經將一切都打點好了,他們辭別老之後就直接出府了。素和沒有去送,也沒有再與溫石竹見過面。她想,這就當是一場意外,以後,全都沒有見過那個人。
銀杏死了,恐怕溫石竹一輩子都沒有資格再回到村子里了。想著想著,心里不由得很是難過。
自那以後,素和再也沒有見過溫石竹。她只知道戲班子離開了平陵,去別的地方表演了。她並沒有刻意去打听戲班子的消息,也沒有打算把溫石竹的消息告訴家里人。
「數日不回來,看你倒是沒有幾分欣喜的樣子呀!」碌碌的馬蹄聲將素和從沉思中喚醒。
她抬起頭,看到漫天的夕陽如同緋紅的醉顏,已經西邊灑了半天。而那夕照之下,正是桃溪村的輪廓。
「怎麼會呢?這幾天很是掛念家里人。」素和回過神來,微微笑著回話道。姚師傅道︰「你這次回來可算是滿載而歸,家里人肯定很高興。」
「哪里,都是老仁慈。」素和強顏歡笑道。
畢竟一個高高在上了多年的人,始終是無法將別人的恩賜當成榮耀掛在嘴邊。當然,姚師傅可不明白這些,還是津津有味的說著。
「你送給老太太的禮物我也見到了,」姚師傅兩眼發亮道︰「只听說素姐兒字寫得好,卻不知道還會畫畫!你畫的那幅觀音像,栩栩如生,眉眼間的慈悲活靈活現,對了……竟然有幾分像老太太的神韻呢,難怪她會那麼喜歡的。」
素和心里不由得一動,初始只以為只有姚歷一個人看出來了,沒想到連姚師傅都看出來了。自己的心思,表現的是不是過于熱切了?
沒錯,她的確是衷心祝願老福壽安康的。但是,她更想要的是能得到老太太的側目。否者,這次進城豈不是要空手而歸?既然抓住了機會,她就必須要為家里人的未來著想。
而不管是姚家還是溫家,無疑都是他們溫家的貴人。
馬車很快就進村了,姚師傅的馬車雖然沒有車廂,但是卻一點兒也不比那些載客的馬車遜色。因為拉車的馬可都是上等的好馬,腳程一等一。所以,剛才桃溪村還遠遠在望,這會兒就已經在眼前了。
正是日暮歸家之時,路上斷斷續續有人從地里頭回來,開始跟姚師傅和素和打招呼。
不一會兒就到了村子東頭,溫家的院子很快就映入了眼簾。
卻見一個身材細弱的女孩子正拖著一大捆柴禾從那邊了,素和仔細一看,正是秀和,不由得喚了一聲,然後跳下了馬車。
「?」秀和抬頭擦了把額頭的汗水,看到陡然出現的素和,不由得歡呼道。
秀和的聲音很快就引出了屋里的人,李氏帶著石楠和玉和急急忙忙走了出來,看到素和的時候激動的熱淚盈眶。
大家對姚師傅都很熟悉了,一個個上前親熱的叫著爺爺。姚師傅對溫家這幾個不同于村中其他頑童的孩子很是喜歡,當下也都一一回應,然後幫著他們把車上的東西搬了下去。那邊,李氏已經端出來了晾涼的槐米茶。
姚師傅喝了茶之後就駕著車回園子里了,囑咐素和照常來上工。
「素兒這次怎麼去了那麼久?害得我們好擔心。來,讓娘看看,去了趟城里,可有什麼變化?」李氏拉著素和的手,激動不已的說道。
「變漂亮了。」錦和的聲音忽然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素和循聲望去,就看到她已經笑嘻嘻的出現在了秀和身邊,還裝模作樣的從身上抖掉了幾根柴草。
「是的,就是變漂亮了。像城里的大小姐。」秀和忽然掩著唇吃吃笑道。
李氏的眼神微微一變,似乎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卻是隨即又恢復了溫和素淡的表情,輕柔的拂去素和發上的一片草葉子道︰「不曬太陽了,自然是變白了許多。如今年歲大了,當然出落的愈發好看了。」說著又轉向幾個小女兒道︰「你們以後長大了,也會像一樣好看的。」
素和自是很不好意思,平生第一次竟然感到些許羞赧。
回到家里之後,小家伙們都歡天喜地的圍在素和身邊看她從城里帶回來的稀罕寶貝。
此次老太太給的打賞可真不少,素和拒絕了那些不實用的綾羅綢緞珠寶首飾之後,老太太身邊的人很快就給她換成了真正實用的東西。那些棉布呀、麻線呀、美味的吃食呀都不是重點,最重要的是那二十兩白花花的銀子。
是啊,這世間恐怕只有銀子才是真正實用的。因為它可以買來任何你需要的東西。
素和走之前又和如如到城中去采買了一些東西,兩盒桃花齋的玫瑰露和桃花粉,打算等到兩個丫頭過生日的時候送給她們。秀和雖然溫柔恭謹,可到底是女孩子家,又是花樣年華,怎麼能真的不喜歡打扮呢?
而且如今日子慢慢過好了,也是應該注意一下女孩子們的儀容外表了。錦和那小丫頭長得一般但卻是個小妖精,素和自然不會忘了多買幾朵珠花還有耳墜項鏈什麼的。而做衣服的布料家里已經夠了,她打算有時間和李氏一起給幾個孩子做還季的新衣服。
在鄉下,是沒有這樣的講究的。但是素和並不打算一切都入鄉隨俗。
石楠是男孩子,不用那麼講究的。但是卻也到了行學的年紀,所以素和就買了幾本書,姚歷又把他幼年時啟蒙的書本主動轉讓了出來。而李氏是寡婦,自然忌諱那些鮮艷的東西,像脂粉首飾這些定然不適合,所以素和專門挑了一匹素錦,暗青色起著點點墨梅,很是素雅好看。
果然,李氏見到之後愛不釋手。說她已經多年沒有見到這樣好的布料了,嚷著說要給女兒們做裙子,但一想顏色不對,又開始犯愁了。素和笑著說那是給她的,孩子們的衣料早就準備好了。
「,咱們家是不是發財了?」錦和寶貝似的捧著一對米粒般大小的珍珠耳釘,喜滋滋的問道。
素和在她的頭上點了一下,道︰「一邊去!」秀和正笑著幫素和整理東西,道︰「錦和那丫頭已經傻笑了半晚上了,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城里,剛才還問我是不是下回咱們家就遷到平陵去了呢?我說她做夢,她還不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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