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重要的事情去外地了,要過幾天才能回來。」考慮到爺爺的身體,他最終還是撒了謊。
袁圓過來時門打開著,她就徑直走了進來,也听到了他們的對話。
「爺爺,昨晚睡得好嗎?」。她走到輪椅前蹲下,眼楮不著痕跡地打量了秦岩一眼。
「一覺睡到大天亮,連夢都沒空做。」其實他現在胃疼得已經整晚整晚都睡不著了,只能靠著吃止痛藥緩解一點點的痛苦。
他的臉色這樣差,怎麼可能睡得好呢?但她也不拆穿他的話。「那樣可真是太好了,白天就有精神玩了。但是今天我恐怕是不能跟你下棋了,我要出院了。不過,等林玲從外地回來,我一定和她一起來看你。」
「林玲去了哪個城市?」本來他剛才還不太秦岩的話,林玲要去外地不可能不和自己打招呼的。可听到袁圓也這麼說他就信了。
「S市。」
「H市。」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回答。
秦正海那雙灰蒙蒙的眼楮更加灰暗了,或許他一直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哦,對,是H市,你看我這記性,昨天她剛跟我說過的,我怎麼就給記錯了。」她瞪了秦岩一眼,然後對著秦正海嘿嘿一笑。
「我知道林玲現在一定在你的病房里。」他眼神篤定。再對秦岩說道︰「馬上去叫林玲來見我,」語氣不容置喙。
既然已經瞞不住了,他干脆也就說實話︰「爺爺,我們已經簽字離婚了,以後她都不會再來看你。我也不會去叫她的,我先走了,之後再來看你。」說完就轉身走出了病房。
秦正海對著他的背影怒目圓睜,卻也無可奈何。最後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你去叫林玲過來,我有話跟她說。」
袁圓點點頭表示答應。
秦岩關上病房的門,站了幾秒後往前面的通道里走去,臉上又是那種波瀾不驚的神色了。
一路上有幾個年輕的小護士對著他羞澀地打招呼,他也只是用幾不可見的弧度點點頭,淡然離開。
十分鐘後,林玲站在秦正海的面前,低垂著頭,不敢與他對視。
她眼眸低垂,盡量掩飾自己的哀傷,「對不起,爺爺,我失言了,我不能幫你照顧秦岩了。不過我,一定會有一個比我更合適的女人去照顧他的。」
「你過來。」秦正海心情平靜了許多,指了指輪椅旁邊的椅子,對她招手示意。
她听話地走坐在他對面,卻依然不敢看他,她不想讓他失望的,可是,秦岩不要她了,她沒有辦法。
「孩子,不用自責,你一直以來都做得非常好,是秦岩沒有這個福氣,錯過你他會後悔一輩子的。」秦正海拍拍她的手安慰道。
她搖頭,「是我沒這個這福氣,是我配不上他。」
「我的身體越來越差,沒有多少時間了,只是在臨死前不能看到你們幸福,我很遺憾。」他抹了抹眼角,這輩子再苦再難他都沒哭過,沒想到臨了臨了還老淚縱橫。或許真是大限將至,為時不多了。
盡管如此,她也並不後悔自己當初的選擇,有些事情只有親自去經歷過,努力過,才會此生無憾,「爺爺,謝謝您,讓我有機會陪在他身邊。」
「林玲,不要記恨他,他跟你一樣,是個命苦的孩子,父母走得早,我對他又特別嚴厲,所以才養成了有什麼話都放在心里,自己獨自承擔的個性,他本性不壞。」
「我對他沒有恨,自始自終都只有愛。只是有些遺憾而已,但有句話不是這樣說,沒有缺憾的人生就不完美嗎?那我勇敢地追求過自己的幸福,現在雖然失敗了,但總比什麼都沒有做就承認失敗來得勇敢吧。」她眼中有淚光閃動,但卻對他露出一張笑臉。
「林玲,爺爺最後求再你一件事好嗎?」。
「有什麼事您就說吧,只要我是能做到的。」
秦正海始終覺得他們是非常合適的一對。從秦岩看她時的眼光,他知道那一定是真情流露。可是自己現在這個狀況,已經沒有時間和精力了,一切都只能靠他們自己︰「如果有一天,他後悔了今日的決定,請你看在爺爺的面上,再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好嗎?」。
她重重地點頭,就像當初爺爺讓她嫁給秦岩一樣。上次是為自己的心願,這次為的卻只是讓他安心,滿足這個形容枯槁的老人最後的一個心願。
以前她對他還抱有幻想,現在卻是物是人非了。
他不會回頭的,他愛的是程櫻,他從來都是在利用自已,在玩弄自己,他怎麼會回頭!
假如他回頭呢?到時她真的會再給他一次機會嗎?
嘴上說不可能,卻又在心中這樣假設道。
告別秦正海,林玲去病房里接袁圓回家。
她左手拎著包,右手扶著袁圓走出住院部,經過大門前的那顆老黃桷樹時。她仿佛看見了秦岩那天站在這里對她表白的情景,那時的他眼神是那麼的真誠,說喜歡她的口吻是多麼的篤定,她真的想不明白,這才幾天的時間,一切怎麼就都變了。
「林玲,怎麼了?」袁圓推了推她的胳膊,關心地問道。
她回過神來,笑著回答道︰「沒事,我們走吧。」
她們走到醫院外的一處小區公園里,拉著林玲坐在木椅上。「跟我說說你們到底怎麼回事?」
「我昨天給程櫻炖雞湯,可她才喝幾口,突然就肚子痛,然後流血,他們說是我給雞湯里下的打胎藥。」說到這里,她就覺得自己特別冤枉,昨天她可是守在廚房里兩個小時才熬出來的,加的又都是一些再平常不過的作料,怎麼就會流產了呢?
「那孩子掉了嗎?」。原來事情比她預想的還要嚴重許多。
「我不知道,我問他他也不說,我也不知道程櫻在哪家醫院,也不能去看她。」她低頭抽泣著,她真是特別害怕,那怎麼說都是一條小生命。
「這不能怪你,這事情就是巧合,別自責了啊。」
「他現在一定恨死我了,他一定認為我是個狠毒的女人,可是我真是冤枉的,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她擁住林玲抽搐的肩膀,「有我你就夠了,你沒做過的事情,誰也不能強加在你頭上,事情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平常連只雞都不敢殺,就算是看到腳下的螞蟻都會避開的人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事呢?
「我怎麼解釋他都不听,為什麼相處這麼久,對我連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我真的想不通。」
「好了,別哭了,以後就我們難姐難妹相依為命了,去他的男人,去他的初戀,去他的總裁,統統都給我有多遠滾多遠。」袁圓站在樹下,發表著宣言,陽光透過幾片殘葉照在她身上,有一種特別美好的感覺。
林玲破涕為笑,她擦干眼淚站起來,仰頭從葉子的縫隙中看到了溫暖的陽光。
「來,跟我一起說一遍。」
「去他的男人,去他的初戀,去他的總裁,統統都給我有多遠滾多遠。」兩人對著天空大聲地喊道。
引得一對牽著手經過的花甲老人駐足側目,然後兩人對視一笑後,繼續往前走著。
看到那雙緊緊握在一起的雙手,她們又都沉默了,剛才的豪言壯語也因為兩位老人的出現而功虧一簣。
她們向往愛情的美好,憧憬幸福的生活,希望可以和相愛的人白頭到老。但是到最後,卻都被愛情傷得鮮血淋灕,體無完膚。
秦氏集團。
一輛拉響警報的警車停在大門前,車上下來五個穿著制服的警察,徑直走進公司一樓的前台處。
「你們好,秦總在樓上等你們。」在前台的帶路下,五個表情嚴肅的警察目不斜視地坐進了總裁專用電梯里。
一時間,員工們停下手中的工作,三五成群,在一起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像是炸了鍋。
「怎麼回事?我們公司出了什麼事?」員工甲說。
「應該是出了什麼大事了,不然警察怎麼會來?」公司乙接著說道。
「你們說會不會公司有人貪污被查到了?」員工丙也發表著自己的看法。
「一個個的,還想不想干了,不想干的立馬走人,公司可不養閑人。」一個穿著西裝的禿頂男人用力地拍了拍手掌,用厚厚的嘴唇對著那些沉浸在八卦中的員工大聲喊道。
剛才還跟炸鍋似的人群一下作鳥獸散,一時間大家都噤若寒蟬,除了翻閱文件的‘沙沙聲’,連出大氣的聲音都听不到。
他很滿意自己帶來的威懾力,又瞪著眼楮掃視一圈正埋頭翻著手中文件的人,確定都在認真工作後才走進他的主任辦公室里。
電梯停在十九樓,電梯門打開後,肖揚已經站在那里等著了,「你們好,我是秦總的特助,肖揚。」他伸出手一一地和他們握手。
「你好,我是重案組組長劉祈山,我們接到報案,特來查證。」年長的一個警察往前一步說道。
「請跟我來。」
總裁辦公室里,秦岩和劉祈山坐在沙發上,茶幾上擺著一個厚厚的文件袋,里面裝著的都是程萬山這幾年來從公司里貪污的證據。
肖揚和那四個警察站在沙發後面,一言不發地听著他們的談話。
秦岩姿態慵懶地靠在沙發上,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眼神清冷地盯著劉祈山,「我知道程萬山和你們高層的人關系很不一般,這也是為什麼我遲遲沒有動手的原因,但現在我既然敢把你們請過來,肯定也是做足了準備,如果這次不能讓程萬山得到應有的懲罰,那麼我不介意將你們一起送上法庭。」
劉祈山嘴角抽搐了幾下,沒想到這個傳聞靠著家族企業上位的哥,竟然有這麼深的城府,神不知鬼不覺地掌握了這麼多資料。而且這些資料一旦曝光,被牽扯的人可不只是局里的幾個領導這麼簡單。市里的幾位高官也將會官位不保,更何況自己這個重案組組長。
「看了這些東西,我絕對秦總有這個能力,但是這樣做的後果秦總可都仔細想過?這里面牽扯的人可都不容小覷啊!秦總年輕氣盛,但千萬不能意氣用事。還不至于到需要拼個魚死網破的時候,退一步海闊天空。」劉祈山雖只是一介小小的組長,可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不是他秦岩三兩句話就能夠嚇到的。
「謝謝劉組長提醒,但你認為我會拿秦氏幾萬人的飯碗和我爺爺的心血來開玩笑嗎?」。他端起桌上的藍山咖啡輕抿一口,神色自若地就像現在談論的事情只是中午吃什麼一樣,那麼輕松隨意。
肖揚從那張偌大的柚木辦公桌上拿起一個文件袋,遞到劉祈山面前,「劉組長,這是一份小小的驚喜,請笑納。」
站在一旁的四個警察全都眉頭緊鎖神色緊張地盯著那個文件袋。
待劉祈山看到里面的內容時,臉色發白,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你是怎麼弄到這個的?」時聲音都顫顫巍巍的。
那里面清楚地記錄著程萬山賄賂A市里的大小政府官員的金額和日期,更有A市市長陸勝榮的把柄。可最讓他心驚的也是最要命的是那張他前幾天收到程萬山付給自己的走私物品款項明細。如果這個東西交到省廳,那他就不止是烏紗不保再加上幾年牢獄之災就可以解決的事了。
程萬山留下這些東西,就是害怕有一天被抓,也好拿出這些來保命。只是他萬萬沒想到,這些留來保命的東西,最終也害了他。
偏偏他還養了這麼個好女兒,這不就是典型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這個嘛其實也不算是什麼秘密,告訴你也無妨。」他身子往前傾,眼角上挑,邪魅一笑︰「那得多虧了程萬山養的好女兒。」說完拿起桌上的紙巾遞到他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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