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藥都花了老子那麼多錢了,你還讓我給她弄補品,你他媽的腦子是不是有病啊!李清,我告訴你,補品和房間統統沒有,在到達新奧爾良之前你必須把她給治好了,否則你這趟的工錢就別想要了。」陳剛說完後‘呸’了一聲才離開。
李清眉頭緊皺,雙拳緊握,對著消失在門口的背影狠狠地瞪了一眼,卻是敢怒不敢言。
再回頭看她時面色緩和了許多,頗為無奈地說︰「如果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就告訴我。」說完就提著藥箱準備離開。
「李醫生,你看起來跟他不是一路人,你怎麼會給他們這樣的人賣命呢?」林玲試探地問道。
李清嘆息了一聲,「沒有人逼我,是我自願的要來這里工作的。」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陰暗的房間里又只剩下她一個人。她從地上站起來,貼在身後的鐵板上,。從縫隙中望出去,依稀可以見到月光下的海面,像是一面大鏡子。
想來今晚的月光定是非常皎潔的吧!
林玲做夢也沒有想到,一紙契約,竟然就把自己弄到這步田地。
帶給她的不只是身心的摧殘,賠上的還有那未出世的小生命。
更淒慘的是還要被當作貨物一般,賣到異國他鄉,出賣尊嚴!
說過不再哭的,可眼淚怎麼又自己掉了下來了呢?她擦掉那代表著懦弱的淚水,仰起下巴,倔強地把眼眶中的水霧逼了回去。
漫漫長夜中,她又冷又餓,迷糊中剛一睡著又被程櫻那張扭曲的臉龐給驚醒,程櫻的臉和‘秦岩’的臉,還有那兩個綁架她的男人的臉,在她面前交替浮現,不讓她有絲毫的喘息機會。
晨曦的第一縷光亮透過縫隙照進陰暗的房間,形成一條細線鋪在地上,隨著船只的晃動而晃動。
林玲是被昨夜給她送水來的女人推醒的,不過現在她手中拿著的不再是水,而是讓她忍不住想要流口水的白米飯,香噴噴的白米飯,上面還有一點榨菜。
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她,一把奪過女人手中的碗筷,狼吞虎咽起來。
一碗飯很快被她吃得干干淨淨,她甚至覺得這是自己這輩子來吃得最好吃的一碗飯了。
林玲把碗遞給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謝謝你!」女人搖搖頭表示不用,正要起身離開,林玲拉著她的手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沈梅。」她的眼神始終是憂傷的,語氣也是淡淡的,並沒有很想聊天的樣子。
「我叫林玲。沈梅,你知道我們還有多久到新奧爾良嗎?」。
沈梅搖頭,一頭黑發凌亂地披在肩膀上,眼中的黯然越來越深,略微發黃的皮膚暗沉無光,嘴唇泛白︰「知道了又怎麼樣呢?反正早一天遲一天都是會被賣到那里去,倒不如讓這船沉在這大海中好了,一了百了,倒也干淨。」
「難道你就沒想過逃跑嗎?」。林玲又問。
「逃?這茫茫大海里,往哪里逃?再說了,這門外都是打手,我們連甲板都上不去,就算是你想跳海自殺都不行。」
之後就是一段冗長的靜默,誰都沒有再開口。
坐了一會,沈梅率先打破了沉默。或許是心中的苦悶需要得到排解,她眼眶泛紅,對林玲講著自己的遭遇。
她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村女人,五年前和同村的一個小伙子結了婚,一年後生下了一個女兒。公公早年去逝,婆婆長年臥病在床,一家人的生活來源就是靠著在城市里做工地的收入,日子雖然過得辛苦,但還能勉強糊口,每年都會在過年時回家與家人團聚幾天。
可就在兩個月前,她干活時不慎從二樓掉下來,命是保住了,可卻落個半身不遂,下半生都將在床上渡過。工地里的無良工頭跑路了,狀告無門。不但賠償沒有,就連醫藥費都是她從親戚那里湊的,到出院時還欠著醫院十幾萬的醫藥費。
生活的重擔全部壓在她的身上,她把自己的媽媽接到婆家,幫忙照顧這一家老小,她則跟著同村的一個女人外出打工掙錢。
她擦掉眼淚後又接著說︰「當時她告訴我,她在外打工一年能掙好幾萬,我就跟著她一起到A市來了,可到這的第二天,我就被人抓到這船上來,我才知道自己竟然被她賣給了人販子。」
林玲听到她的遭遇,緊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把她的頭扶過來靠在自己的肩膀,撫著她的頭發安慰道︰「別哭了!眼淚是世上最無用的東西,它只能讓壞人更加肆無忌憚地欺侮我們,將我們狠狠地踩在腳下。」
「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想辦法逃出去,讓自己變得強大,要笑著回去,親手將我們的仇人碎尸萬段、挫骨揚灰!」
‘咳!’一個男人的聲音打斷了她們的談話。
沈梅的眼里露出恐懼神色,然後撿起碗就匆匆離開了房間。
李清提著暗紅色的醫藥箱走到林玲面前,慢條斯理地打開藥箱,拿出听診器掛塞在耳朵里,另一頭貼在她胸口的位置。
「基本上已經沒有大礙了,但是這里太潮濕,對于流產的人來說,可能會留下病根,到了那邊後,如果有條件可以再找醫生幫你調理一體,畢竟你還很年輕。」李清的嗓音干淨,時語氣平靜。
「你認為到了那邊會比在這里更好嗎?會有條件讓我來調理身體嗎?」。林玲嘴角掛起一抹嘲弄,倒不是針對他,而是對現在所處環境的分析。
李清眸光一黯,心中不忍,卻無可奈何。
「以後別再和她聊那些了,如果剛才的這些話讓剛哥知道了,免不了一頓皮肉之苦。」他好心地提醒道。
「如果受一點皮肉之苦,就能免去被當成貨物賣掉,能免去即將要當玩物的恥辱,那就算被打成殘廢又能怎樣呢?」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個道理你應該懂得吧,有些時候,我們對待命運的不公,也要學逆來順受。」
逆來順受!「放屁!如果這船上有你的親人或者,你也會這麼跟她們說嗎?」。林玲憤激地抓住他的手,說得咬牙切齒,這也是她這輩子第一次說這麼粗魯的話。
「我只是出于善意提醒你一下,听不听隨你。」李清不敢看她的那雙眼,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冷血動物,助紂為虐,和刑場上的劊子手無甚差別。
林玲拉著他靠近自己,在他耳邊輕輕說道︰「如果你真的還有一點良知,就幫幫我們,讓我們逃出火坑。」
他怔在那里,如果他可以,他是願意這樣做的。可是他需要錢,很大的一筆錢,他的女還在病床上等著他拿錢回去換腎。
他皺著眉頭,拿開緊緊抓住自己衣袖的手,提著藥箱就大步地離開房間。
他害怕自己再呆下去真的會動搖。
林玲的希望破滅了,她陷入深深的焦慮之中,如果真的等到了那里,恐怕今生就很難再翻身了。
她光是想到洋鬼子那種貓眼似的眼珠子和身上到處長滿了汗毛的樣子,就渾身顫栗,心里直惡心。
她絕不能讓自己被賣到那種地方去,哪怕是死!
日出日落,又是漫長的十天了,她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這艘船帶到了什麼地方。
她每天都只能通過那鐵板上狹小的縫隙來辨別現在的時間和天氣,也能看到那海面的寬闊無垠。當看到有輪船與她擦身而過時,她激動得簡直要手舞足蹈,多渴望有人能從這狹小的縫隙里看到自己,把她們從這可怕的地獄里救出去。
她也是現在才深切體會到了自由的可貴,她是多麼渴望外面的新鮮空氣,多麼希望站在長滿青草的土地上接受陽光的沐浴。
可是這麼多天了,除了沈梅每天會給她送吃的過來之外,她再也見不任何人了,就連李清也不再過來為她檢查身體了。
如果不能想辦法走出這間屋子,那麼她的下場幾乎是可以預見的了。
但她每天除了上洗手間的時候可以在‘打手’們的監視下出去幾分鐘,其他的時間這門都是鎖著的,要怎麼樣能出去呢?
中午時分,從里面望出去,這船好像經正在經過一個大的碼頭,視線所及的地方好像是一些豪華的大郵輪,還有一些貨船之類的。
突然,一個大膽的想法從腦袋里鑽出來,她覺得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心中的血又熱了起來,身體里的每一個細胞都活躍了起來。
她走到門口處,將食指塞進嘴里,用力一咬,再拿出來時,鮮紅的血就往冒了出來,她將血抹在自己的嘴角,把已經很亂的頭發弄得更加亂七八糟,然後趴在門邊的地上用力地拍打著鐵門。
不一會,門打開了,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走了進來,看到林玲趴在地上,嘴角正在流血,他走一些︰「喂,你怎麼了?」
她抱著他的小腿,‘氣若游絲’地說︰「我肚子痛,渾身都很難受,我好像不行了,我要見剛哥。」
那男人听了,二話沒說轉頭就跑了。
此時門開著,林玲卻不敢貿然走出去,外面一定還有其它人在守著。
成敗在此一舉,沒有十足的把握她不敢冒險。
不一會,陳剛和李清都來了。
看到林玲蜷縮著躺在地上,頭發遮住了大半張臉,嘴角更殷紅的血漬滲出。
陳剛十分著急對著李清喊道︰「李清,快給她看看,這都快到交接的地方了,可千萬不能出岔子。」然後在屋子里轉著圈,嘴里還一直罵罵咧咧地。
李清蹲在林玲的面前,打開醫藥箱,先是嘆了一下鼻息,再探了一下她的脈搏,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正當他拿著醫生專用的小手電筒要照她的眼楮時,她眼疾手快地拿出藥箱里的一把手術刀,放入衣袖里。
李清自然是看到了她的舉動,身體也激靈靈地打了個冷顫,眼中更是閃過一絲驚慌和掙扎,用眼角余光看到此時還在不停踱步等待他檢查結果的陳剛身上。
林玲現在只能賭這個李清還有點良心,不會揭穿她,所以,她那一雙杏眼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眼楮。
李清站起來,跟陳剛說︰「她嘴角流血是因為咬破了嘴唇,肚子有點痛可能是吃了不干淨的東西,沒什麼大礙的。」
然後他又蹲下去,貼近林玲的耳邊,故意壓低聲音說︰「狼來了的故事只能用一次,明白嗎?我勸你以後別再無病申吟了,收起你的思,免得為自己遭來不必要的麻煩。」他這麼說是想激起陳剛的怒火,讓他靠近林玲。
他能做的也只有這個了,剩下的就交給老天爺吧!
林玲現在只能祈禱陳剛能走過來,不管是打她,還是罵她,或是威脅她都可以,只求他能夠走到自己身邊來。
李清彎腰提起藥箱時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越過陳剛的身體就離開了。
陳剛心中的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他蹲下來,一手捏著她的下巴,「你他媽的是不是皮癢了……」
可他的話還未說完,一把冰冷的手術刀就抵在他的喉結上了。想必他也是知道這手術刀的鋒利程度,所以他蹲在那里一動不動,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一個不慎的呼吸那薄薄的刀片就會劃開他的喉嚨,讓他一命嗚呼。
林玲那握住刀柄的手不可抑制地顫抖著,心髒‘突突’直跳,好似把她的肋骨都撞得生疼。其實她跟陳剛比起來,害怕的成份並不會比他少。
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她現在只能大聲喊著來為自己壯膽︰「起來,走到甲板上去。」
「好,我走,我走,你千萬別緊張……」他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從那張長滿了褶子的額頭上滑下來。
站在門口的‘打手’顯然沒有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一時傻愣愣地只叫了一聲︰「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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