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恆遠從後拉住她的手,似乎一天的奔波讓他頗為疲倦,脾氣也略顯急躁︰「鄭柔兒,我說過很多次,別再挑戰我的底線。」
「說過很多次了?那以後就不要再說唄。」她白他一眼︰「就你有底線?」
「你和趙軍平弄出一起假綁架事件來坑我,我都沒有計較,你還想怎麼樣?」
「把我趕盡殺絕,我和雲雲喝了半個月的西北風,這還叫不計較?趙總裁,要是你計較,我豈不是連小命都沒了?」
「當然。」
「啊……」真是夠了。自己跑去救未婚妻,現在還來威脅她。他還真的當自己是玉皇大帝嗎?
懶得理他。她牽著雲雲往外走,听到趙恆遠一腳踢向閘門,鐵門「啪啦啦」的一陣亂響。
從來,共患難都會成為真愛的最強大試金石。
恆和集團年輕的總裁趙恆遠,與萬家二多年來「傳而不決」的婚事,在這一次的綁架事件之後,竟然開始有了步入正軌的苗頭。
趙恆遠自從在綁架地點解救了萬家祺之後,親自把她送院,並在醫院里細心呵護、照顧陪伴整整三天。
趙總裁出入醫院,都穿得極為低調保守,藍色西褲啡色襯衣、黑西褲白襯衣,一副內斂精英款再搭配洋氣的太陽眼鏡,連日來秒殺八卦媒體的眼球。
就連在醫院工作的小護士或探病的病友們,都被他這豐神俊朗又深情款款的形象所折服,齊齊嘆服萬家二的好命格。
他抿嘴低笑,斜斜的凝視著萬家祺的眼神和表情,這樣的圖片,在社交網絡上不停的發布,熱度持續發酵。
至此,大多看客都明白,曾經鬧得沸沸揚揚的小三事件,已因患難見真情的試煉,轉眼慘變雲煙。
趙軍平踏進鄭柔兒的雲吞店,點了碗雲吞吃得慢條斯理。鄭柔兒在後面廚房平心靜氣了許久,才來到趙軍平的身邊︰「趙先生,店小容不下你這大佛啊。」
「趕客?」趙軍平淡淡笑︰「味道真好,怪不得能讓趙恆遠也心心掛念。」
「趙先生你消息就這麼不靈通的嗎?趙恆遠和我沒有關系了,他和萬家祺很快就能湊成一對。」
「我听說︰趙恆遠打算在下個月迎娶萬家祺。」
「啊?」鄭柔兒淡靜的表情微起波瀾。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一回事。雖然無數夜里都提醒自己,趙恆遠和她的舊情已徹底成空,但親耳听到他將要另娶他人的消息,心里還是忍不住抽抽的痛。
疼痛緩緩的蔓延散開,不著痕跡的使她的臉兒蒼白。趙軍平笑得更冷︰「這消息是我爸爸親自說的,可靠度極高。」
「嗯。」她嘆息著,無所謂的聳肩︰「我知道了。所以,趙先生也不必在我身上白費心機了。」
「正因為如此,我才需要你。」趙軍平敲著桌面︰「能阻止這場婚事的,除了你,別無他人。」
「你太高估我了。」她攤手苦笑︰「他不像你看到的那麼愛我。」
「恰恰相反,現在我才覺得,他原來已經這麼愛你。」
「趙軍平?」鄭柔兒對他的固執很無奈︰「他誤會我,以為我和你一起導演了一場假綁架來要挾他,他對我已經絕望生厭。我和他已經不可能了。」
「這事情你是無辜的,把誤會搞清楚不就行了嗎?」。
「他若愛我,這些事全是我做的他也不會計較,他若不愛我,我什麼都沒做,那也處處出錯。」
「嗯。」趙軍平定定的瞧著她。她決然的臉色,顯示她真的正在下狠心要斬斷和趙恆遠的牽絆。但緣份既已起,又哪能輕易終結?
他瞧了瞧周圍,一直束在兜里的左手,拿出一個小小的透明膠袋。
他把膠袋握在手里,輕推以她的面前︰「這是你母親的一根手指。你可以拿去化驗一下,它的真偽。如果你覺得這禮物還是不夠大,下周我給你送條腿過來?」
「啊……」她尖叫著,卻又伸手極速的握住那個膠袋,膠袋上的半截食指縴長秀美,血跡凝結在截斷的關節間的傷口上。她抑制不住心里的驚恐,捂著胸口大聲的喘氣,眼前已經迷蒙一片。
「我不管你用什麼手段,搶也好,逼也好,你必須讓趙恆遠和萬家祺退婚,或是娶你。當然,你可以拒絕。你母親生了你,卻沒有本事養過你。你可以,當做這世上,從來就沒有這麼一個人。哈哈,如果你可以做到絕情絕義,我奈何不了你的。」
「她在哪里?」趙軍平站了起來,她突然扯住他的衣袖,崩潰的望著膠袋里的手指,她顫抖著唇︰「讓我見她。」
「你如果能成功成為趙恆遠的太太,別說見她了,一輩子陪著她又有何難?」
「為什麼?為什麼?」她趴在桌子上嚶嚶的哭,白色透明的薄膜膠袋,卻裝著母親的半截手指。
她從沒見過母親一面,卻一次又一次的見到母親的血。血濃于水,每一次踏出基因鑒定所,都能清晰的看到那一行鑒定結論︰99.999%的親緣關系。
趙軍平做生意也講究童叟無欺,每一次交出的標本,都是在母親身上的真實采樣。
媽媽……如果不是我招惹上趙恆遠,是不是你就不會被趙軍平要挾?
如今,嘟嘟,母親,都因為她的失誤,而陷進了困局。她知道,她會失去他們,包括趙恆遠。
以趙恆遠的聰明,她如何作案,也只是個跳梁小丑。
但是她沒有機會猶豫,母親的生命正在受威脅。
就如同親人被綁架,家屬就得全力準備贖金,一樣的道理,既然媽媽的性命危在旦夕,那麼她就只能按「綁匪」的要求,交足贖金……她和趙恆遠的一紙婚約。
「你要向趙恆遠求復合,還得求婚?」雲雲幾乎被她嚇得一頭撞牆。
鄭柔兒可憐的咬著唇瓣︰「嗯。」
雲雲伸手去探她的額頭,她微眨著眼楮︰「我沒發燒。」
「啊?」
「一個月之內,我要拿下趙恆遠。」
「……」
豬油,你是沒發燒,但是你發顛啊!
因為受到趙萬兩大家族聯姻消息的利好,恆和集團的股票連續三天逆市反漲,市場上股民們笑得合不攏嘴。因為自家風華絕代的總裁,天天出現在報紙的頭版頭條,恆和集團的員工們也精神爽利。
有個這麼帥的總裁,也是枯燥的打工生活的一大趣事。
但在這等歌舞昇平的盛景當中,卻有小三兒狐狸精上來大煞風景。
恆和集團對面的「東湖雲吞店」的老板娘,傳聞中的扶正失敗的小三兒鄭柔兒,今天捧著一個熱騰騰的食盒找上了總裁辦公室。
彼時,正值趙恆遠召集一眾高層開月底總結例會。每月一次的例會,雖不隆重,卻是從上上任主子便傳下來的規矩。
而且,自趙恆遠執掌帥印以來,重大事件和決策幾乎都通過例會通報。所以恆和集團的月度例會,也被員工私下里譽為「恆和大姨媽大會。」
一月一次,比女人的大姨媽來得還要準時,而且還次次都見血。
這一次例會,風聞趙總裁會宣布,與萬家二聯姻的具體事項。
萬家祺雖然長得不傾國,但人家老子的財富卻傾城,作為一個恆和人,自然希望自家總裁能與第二家族締結婚姻,集團利益最大化,他們的年終獎也就分分鐘擴大化。
所以,老實的說,私心里,趙萬聯姻還是大勢所趨,人心所向。
所以,當鄭柔兒拿著一個食盒,笑意盈盈地站在門邊,臉皮極厚的和大家打招呼︰「好久不見,大家有沒有想我啊。」
那時候,秘書處沒一個人肯正眼瞧她。
鄭柔兒卻像看不到似的,捧著食盒走到總裁辦公室的門邊,耳朵貼著門壁,眼楮眯眯的笑著問秘書琳達︰「琳達,總裁不在嗎?」。
側邊一聲輕「咳」,王鵬在後禮貌的回答︰「總裁在開月度例會,鄭找他有事?」
鄭柔兒立正了身子︰「哦,沒事,嗯,就是今天我有空,怕他晚上吃不飽,炒了幾樣小菜,過來找他吃飯。」
「會議也不知道開到什麼時候。鄭可以把食盒放下來,總裁會議結束,我會提醒他吃的。」
王鵬伸手就來領食盒,鄭柔兒反射性的把食盒往背後藏。王鵬輕聲道︰「讓我轉交給趙總吧!」
她嘟了小嘴︰「不行。」
王鵬︰「鄭這是不我?」
「是的,我不你。你會偷吃!」
「……」王鵬伸出的兩手空空,看著鄭柔兒走近候客區的沙發,她坐在沙發上,把食盒抱得緊緊的︰「我等他!」
王鵬看了她幾眼,便再次進了辦公室。總裁辦秘書處的秘書們自顧自的忙碌。
鄭柔兒望著這未曾改變的偌大總裁辦公室。曾經,她也天天光臨這里,先是送飯和他共進午餐,後來是做他的保鏢與他貼身。
那時候,這些人,一個二個對著她都眉開眼笑,溫情溫暖,哪會像如今一樣,冷眼以待,不瞅不睬?
所謂世態,所謂炎涼。
候客區的空調開始時還很適合,但不知為什麼,卻越坐越凍,她懷里抱著的食盒已經冰涼,她整個人也不由自主的冷得顫抖。
今天的例會似乎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更漫長。趙恆遠在高管們的簇擁下,緩緩踏出會議室。
王鵬站在門外,笑得有些詭異,一眾秘書也極其的臉色凝重,人人皆是一副躲避千里,怕惹事的心態寫上了額頭。
趙恆遠緩緩舉步,林廣揚在他的耳邊還在說著剛才會上一個未完的話題,突然的趙恆遠停下了腳步,候客區的單人沙發,女人冷得抱著雙肩蜷縮著的身子,小小的像已陷進了軟綿綿的布藝沙發上。
他的喉結滑動著,臉色陰晴不明,瞅著旁邊的王鵬︰「她怎麼會在這兒?」
王鵬直了直身子︰「來了一個多小時了,說是要……」
細微的對話聲,卻把在冥想的鄭柔兒打醒了,她抬起頭,微仰的小臉疲憊,茫然無措的張望,眼楮落在他的臉上,迷蒙的神色終于變得清明,笑容在那一瞬間浮上她的臉。
那麼燦爛的、帶點傻憨的喜悅笑容,像春陽突然落在花海的盡頭,不打一聲招呼「啪」的便撞得人心盡眩。
她用著蹦跳的腳步向他跑過來,高高舉著食盒,笑容開到眼角,像千樹萬樹盛開的艷桃︰「恆遠,今晚陪我吃飯。」
他瞧著她,沒有去接食盒,也沒有離開,眼神停在她漸漸凝固了的笑容上︰「不吃!」
「為什麼?」她錯愕半秒,也只是半秒,便又從後面追了上去,她閃到他的面前,急急的打開食盒︰「你聞聞,你最喜歡吃的……」
菜香發散在中央空調縈繞著的辦公室,他瞧都沒瞧,本能的皺著眉頭︰「鄭柔兒,餿了。」
「哪有?」她委屈的扁嘴,食盒里的菜雖然已經降溫,色澤也沒有新炒好的時候好看,但肯定沒有壞掉。
「我是說︰鄭柔兒你餿了。」
「……」她的臉色,在那一刻蒼白得像一塊薄紙,他伸出手來輕輕的一拔,便把阻礙在面前的食盒拔開,順帶把她拔開了幾步遠。
「撲哧」人群里,不知是哪個女人輕蔑的笑了一聲,然後這笑聲像傳染病一般在這個高級精英總裁辦里感染。
鄭柔兒餿了,小三兒被玩膩了,餿了,退出戰場了。
「餿了就餿了。」她在滿堂的哄笑聲中,白著臉頰,在沙發上坐了幾小時,腿骨兒軟軟的,這一下打擊便更加重心不穩,在桌子旁邊晃了兩下,幸好也沒跌倒,否則就真的是丟人丟到了黃浦江。
趙恆遠沒有再望她一眼,身後一幫高管圍繞,他一路絕塵,走得貴氣又瀟灑。
她看著那決絕的背影,多想沖上前去,扯著他的襯衣大聲質問︰「你現在是真的嫌棄我了嗎?」。
可是,當初決絕提分手的人是她,如今又想復合,活該丟人現眼。
可是趙恆遠,我真的是你那一盤已經餿了的剩菜嗎?
如果不是媽媽,她不會出現在這里。但是就連雲雲都不知道的是︰終于看清前面只有一條路,而這條路只指向一個趙恆遠。她的心底,其實是那麼暗晦的歡喜著。
也許,一直以來,她都在等待一個理由,一個放下窮人的尊嚴和女人的嬌矜,無怨無悔的奔向他的機會。
她願意粉身碎骨,只是想要一個理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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