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趕到那座熟悉的屋門前,站在門口良久,晚秋的細雨,夾雜著淒涼的秋風,吹亂了她披散的長發,雨點落入脖頸,冰冷激得她猛地打個寒顫,縴指觸到那扇被聞毅稱為一直敲不開的開,意外的,只輕輕的一推,門就無聲的開了。
穿過客廳,站在那扇曾無數次敲過踢過的門前,她的心跳加劇,幾乎要蹦出她的胸腔,劇烈得她不得不屏住呼吸,手心的汗,幾乎把握在手心的門把手染透。
沉默良久,她才稍微平息下來。
推開門走進去,並順手掩上了身後的門,入眼的無邊黑暗,讓她好一會感覺不適。
黑暗中只有一個地方,明明滅滅地閃著一點點火光,應該是他躺在那里悄無聲息的吸煙吧。
沉默,僵持,是兩個人的。
黑暗中站了好久好久,久到她的腳底微感發麻的時候,她才按照素日所熟悉的室內環境,慢慢的,向他走。
「阿琛……」她模索著在他對面的那個熟悉的位置上坐下,不安的輕喚了一聲。
無邊的黑暗中,依舊是窒息的沉默……那個明滅的火光,移動著位置,最後徹底滅掉,應該是他按掉了香煙。
「阿琛……」她又心酸的喚了一聲,曾經,那個只要看到她出現,就會快樂洋溢的男孩,此刻,那麼的沉默,那麼的無助,而造成這一結果的,恰是曾許諾陪他一路到白頭的她。
「阿琛,我們談談……」無邊的黑暗讓她的心弦收盡,他的不應,她只得挪坐到他的身邊。
「為什麼?」黑暗中,終飄來一個發自黯啞沉嗓的三個字。
「那個……真的是個意外,不是你想的那樣,那只是……」听到他沙啞黯沉的聲音,她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些,無邊黑暗中看不到彼此的表情,也給了她解釋的勇氣。
「我指的不是那個事情,」他暗沉音嗓里又多了幾絲質問,「我想問你,為什麼你不相信我會相信你?」
無言的酸楚,讓他很想爆發,黑暗中,他目標準確的攬過她的肩,力道一壓,她便伏在他的胸口,雖只有寸余的距離,他依然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只是感覺到胸口的人十分的恐慌,他只得控制著自己激切的沖動,轉而輕撫著她的背,「程澄,無論你做什麼我都相信你,無論是一年兩年十年八年二十年……我都會站在時間的原點,你記住,無論時光如何變遷、人事如何滄桑……我對你永遠是全無底線……」音未消,一顆熱淚,滾落在她的臉頰。
在她進門的一剎那,他已解開了心結,她好,他就好。
感受著淚的溫度,程澄把頭伏在他的胸口,輕微而痛苦的低呼,「霍靖琛,不要對我這麼好……」
「對你好,已經生成了習慣,就像穿衣吃飯一樣,我如何控制得了?」習慣未曾改變,可是,心中的夢想,夢里的向往,如今卻已成了傷。
「可是我……」心內實在疼痛的厲害,程澄難過得說不下去了,他依然是那個他,而她,卻不再是從前的她。
窗外可能起風了,從一扇未關緊的窗內吹過一股冷風,把窗簾吹開了一指的空隙,為無邊黑暗帶來了一絲亮光。
「還記得那個夜晚嗎?」。他帶著一絲掙扎過後的疲倦,輕攬著她,緩緩的側過身,離她的臉,只有幾寸距離的眼眸里,閃著深深的迷戀。
「記得。」那個八年來無數次重溫的夢里的一切,她永生都會記得。
「還記得那個相思扣嗎?」。
程澄無聲的點頭。她當然記得,那是她外婆和外公的定情物,外婆送了她,她又送了霍靖琛。
「你模模。」他執起她的手,引導著模向自己胸口那枚溫熱的鉑金吊墜,「自從被你戴上的那一天,它就一直貼在我的胸口,仿佛那個黑暗的夜晚,你伏在我的胸口一樣,從不曾離去……」
哽咽中,她把臉貼近他的胸口,仿佛還是那個陽光的午後,她靠在那個溫暖的地方,打著瞌睡听著他哼了無數次的WorldOfOurOwn……
他的唇印了上來,暗黑如無底深淵,僅靠理智束縛的心已被痴戀浪潮淹沒得急速下沉再下沉,她忘記了他多少年,他等待了她多少年,他缺失不全的心,如果沒有她,會終生不再復原。
她偏頭一躲,這反應連她自己都是無意識的。
「為什麼?」他貼近她的耳畔,「為什麼會有別人?為什麼我不可以?」他控制不住,他很想問個明白,入魔的心,只能懇請上帝原諒。
「我……」她未出口的話消失在了彼此的嘴角——趁著她不注意,他一手勾過她的肩膀,一手扶住她的後腦勺,用最直截了當的方式,結束了這場撕心裂肺的對話。
唇齒廝磨之間,感覺有淚水沾濕自己臉頰,他怔然之後清醒,「不要哭,我不再逼你選擇,不要哭……」
她緊閉雙眼——恍惚又回到那個黑暗中不知身在何方的地方,只覺得胃部抽搐疼痛,那個黑暗的夜晚所遺留的毛病,竟然又如期而至。
霍靖琛慌忙打開燈光,驚恐地抱著她,「你的臉色好蒼白,是不是又有哪里不舒服?」
程澄疼的連話都說不上來,只是連連揉著胃部的位置。
霍靖琛緊緊擁她入懷,下意識地覆上她的手,輕柔地幫她按摩著胃部。
時光靜止一般,除了窗外更加狂烈的風雨,室內幾乎寂靜無聲,足足十幾分鐘,她的臉色才慢慢恢復正常。
「你有事情瞞著我。」
她的頭靠在他的胸口上,整個人顯然還沒回過神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開口,聲音之中帶了幾分悵然,「這毛病是那個夜晚唯一遺留下來的印痕,一想起那個黑暗,我就會心疼,一心疼就會胃部抽搐,其實,我並沒有完全忘記你,雖然只是模模糊糊,但你一直住在我最記憶深處……」
霍靖琛變得異常沉默,良久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