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終奏,他霍然起身,像世間任何一個凡人在贊嘆他喜歡的藝術家。
「您這首新作的曲子可真不錯,說實話听得我渾身都是雞皮疙瘩,先生我驚艷你的才華,這是實話。」
彈琴人沒有理他。
那人聳了聳肩。頓了頓,繼續說,
「不過,再完美的藝術也有小瑕疵……鹿泉先生,為了配合我的工作,剛剛那個第四段落,第一句第三個音符升半個調,並且改為重彈,很冒昧褻瀆了你的作品,我的藝術家先生。請你理解。」
他靜靜的坐在一邊的位置上,待一首曲子奏完,先是給了幾個真心實意的掌聲,然後說了這麼堆的話。
「我知道了。」
短暫的沉默後,那個趴在鋼琴前的人開口了。
說這話的人,等于是在屈服。
他攥著那雙<從小學習鋼琴而變得狹長的手指,他有年輕藝術家對于壓迫的不滿,卻沒有藝術家敢于反抗的勇氣,這是他自己承認的。
哪怕…是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
「韓先生的藝術,真是太上檔次了,簡直就是中國的貝多芬,呵呵…」
一個聲音猶如夜鴉,在黑暗中響徹開來。
除了李成蓬,還有一個人在。
這個人一直都在,他翹著腿,搖搖晃晃的坐在沙發上,一副被音樂陶醉的樣子。
「趙先生,今天雅興不小,沒想到你也是專門來听韓鹿泉先生彈琴的,」李承鵬不由得呵呵笑了笑,頗有遇上知音的語氣。
「呵呵…你一個醫生都可以來,我這個社會事業的納稅人就不能來附庸一下風雅嗎,」
趙先生從沙發上起身,拍了拍笑意盎然的李成蓬。
李成篷置之一笑,沒有說什麼。
「出來談談,去看看工作人員的業績表。」
听到這話的李成篷微微咪了咪眼楮,他知道,趙先生喜歡這樣取名。
韓鹿泉看著趙先生將李承鵬的身影帶出了工作室,在鋼琴上爬行的手指陡然停住了,久久不動。
停住,不是搭在琴鍵上一動不動,而是凶猛的摁在上面,指節扭曲,彎轉,變形…這是憤怒到極點的寫照。
造成這種樣子的,是那張趙先生臨走之際,隨手垃圾一樣丟給他面前的銀行卡。
一張塑料,隨手就可以結束它脆弱的生命,雖然它沒有生命其實,但它比很多有生命的還要珍貴百倍。
韓鹿泉即使怒火攻心,但是他明明白白的清楚著這一點,可他任由這張塑料承載的東西隨心所欲的踐踏他的尊嚴,侮辱他的人格。
當他捧著的時候,一起都不重要了。
無所謂…
他甚至神經質的笑了,親吻它,就好像在親吻…她。
搞藝術的都是瘋子,韓鹿泉不是個瘋子,現在卻因為藝術而幾乎變成了瘋子。
沉浸在人類的悲情海洋里,一大口一大口的將世間無法忍受的痛苦含在嘴里,用這種滋味來換取創作的靈感,當雙手在白紙上譜寫,在八十八琴鍵上攀爬的時候,所有的苦悶和壓抑會從他的身體里咆哮一般傾注出來。
韓鹿泉近幾年的日子一直過的很貧苦,每次完成新曲子的錢,都可以維持他和他的女人一段時間生計。
更重要的是,他女人的病,只有李成篷這個醫生可以治。
他那麼愛那個女人,有什麼不能為她做呢。
這些,足夠他丟棄一切,尊嚴,人格,等等等等,去按照李成篷的指示,做任何事——
「你是說,那個捅死示範一中校長的感染體,現在正在警局里被調查?」
一間浩大的房間,牆上掛著一張五十四寸液晶電腦屏,帶著對李成蓬的詢問,趙先生打開屏幕,輸入遙控里只有他二人知曉的密碼。
印入眼簾的,電腦屏幕陡然一變,變成一排排心電圖一般詭異奇特的圖像,各種各樣的數值在長條下面波動,在這些數據圖像下,還分別標著人的名字。
其中有一條柱形圖像,數值已經瀕臨到了「零」的位置,只是如同遺存一點氣泡的液體,在似有若無的鼓動著,仔細看去,依然不會有增加的可能。
「就是這條,趙先生放心吧。」
李成篷打開電腦里自主研發的一個軟件,頁面換成了常人難以捉模的控制界面,擁有各項數據的調整,修改,開合與關閉。
而那條數值幾乎為「零」的柱形圖所對應的控制後,台,,界面顯示著一個「off」的圖標。
「你放心,除非我手賤,否則,只要這個圖標沒有人點到「open」,我們種植進別人腦神經深部的指令鎖絕對不會失效。呵呵……」
指著那台電腦上的圖標,李成篷覺得趙先生這人就是再,也該放下心了。??
看著眼前這令人拍案叫絕的新技術,趙先生滿意的不禁搓了搓手,「呵呵……上檔次,太.上檔次了,真不愧是李先生,這一招,恐怕美國航天局這種科技手段頂天的外國人,都無法做到。」
對于組織這一次下派的這個李成篷,趙先生發自內心的覺得滿意。
活了這麼多年,還真沒見識過通過網絡散播一首亢奮神經的音樂來扎入人的深層神經,再借由相匹配的軟件進行遠程控制做.任何事。
這個李成篷,一個懂音樂的醫學家,一個懂醫術的音樂家,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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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警官,很抱歉……我不得不實話實說,我在醫科大學附屬醫院坐診這麼多年,還從來沒見過這種怪事,他的問題我就不詳細解釋了,已經超出了我的研究範圍,我無法找到他身上哪里的具體發作源,也無法分析出他的病變類型,但是可以肯定的一點,他是外入型的神經刺激,不過這肯定是廢話了。」
杜教授選擇了實話實說。
對這個殺人犯診斷了很久,來來回回,反反復復的使用各種方法,杜教授再也沒有將他刺激到突然醒來的那種狀態,似乎神經的哪一個段落被人栓了一把鎖,讓他在驚訝中不得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更麻煩的是……他現在已經昏迷不醒了,如果不把他弄醒,恐怕就是接下來的無法進食,都足夠要他的命…現在只能盡我最大的努力…」
杜教授的這番話讓林燦和胡璃都吃驚不小,連杜教授都無法看清是怎麼回事,事情都麻煩到了這種地步……
杜教授是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的鎮院專家,幾十年的臨床經驗,以醫術而言,在珍珠市可謂數一數二。
在前幾年提出的一套新的神經科醫學理論影響下,杜教授更是一舉成名全國,成為當之無愧的大師,享受國務院的津貼。
從胡璃口中得知這些介紹,林燦更是頭疼。
連這樣的專家都無法解決……對手這一次究竟是幫什麼人。
在二人談話之間,杜教授一直沒有休息,依然守在床前,細致的做最後診斷。
最終,一絲細汗劃過額頭,杜教授站了起來,接受了失敗的味道。
「還是不行。」
他的這番話,讓在場的幾人又一次感到希望渺茫。
出于不知.如何是好的這種壓力,是人們胡思亂想猜測一氣的時候了。
一個靈光突然一閃,胡璃這個時候有了一個怪異的想法。
這來源于她幼時看過的某部動畫情節,講述一個,人前受到追捧的科學家,人後才是禍害國家的犯罪組織頭目。
想到這里她就不得不問了,「那個國外的醫生……」因為她實在是懷疑那個外國醫生跨國犯罪。
很符合動畫故事情節,不是嗎……
「已經去世了好幾年了……」杜教授干咳了一聲,對那名逝去外國友人生後蒙冤感到同情。
「可靠嗎?」。胡璃想問是不是詐死的可能。
「可靠癌癥晚期,」杜教授苦笑。
因為至今還沒有治療癌癥的好辦法,哪怕他自己是醫術再高明的醫生。
這回胡璃不問了,再問下去她有申報上級,聯系國際刑警出境調查的可能。
「不過,他有個傳人,而且……是個中國人,叫李成篷。」
想到了這個,還是補充說了一下。杜教授對于警官還是很客氣的,雖然胡警官還因為年歲,稍顯稚女敕,不過假以時日,都在珍珠市過日子,模不準就有什麼需要人家幫忙的,人情世故得好好走。
「李成鵬?」這個名字讓胡璃有了收獲,大腦里反復咀嚼著這個名字。
「他是中科院的院士,曾經年輕在國立大學醫學院的.時候就學習刻苦,獲得過一次愛爾蘭交換生的資格,不得了。」杜教授簡單介紹了一下,「對他這麼了解,因為他是我的同學。」
「不過很可惜……在一次生物醫學研究中,感染了生物疾病,英年早逝……」
看見胡警官眼中露出的福爾摩斯一般的眼神,杜教授趕緊補充說完。
可不想老同學也是死後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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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知道了這些也沒什麼用,胡璃覺得就是听故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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