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目睽睽之下,夏雨修長而優美的手慢慢地往外掏著辛苦賺來的血汗錢。一沓一沓的掏,直到整整十沓。才抬頭向夏杰笑著道︰「哥!明兒你就去找工人,把我們家這屋子重修。還有,旁邊的那兩間也要修。後繼款我會再補上。」
整整十萬,一屋子的人全愣住了,目光齊落到了那紅燦燦的鈔票上。
夏雨唇角微微勾起,內心終于得到滿足。她接著又氣定神閑地掏出兩沓百元錢來遞給夏桃花,謙和地道︰「二姑媽!那錢是該得久了,我連利一起還上。兩萬夠了吧!」
夏桃花接錢的手輕輕顫抖,許久,才扯出一抹生硬的笑來,「二丫……二丫頭!你發大財了吧?」
姚香蓮回過味來,不屑地向下撇了撇嘴,輕輕地嘀咕,「定是傍上了大款!有什麼了不起!楊柳村的小梅就是傍上了台灣大老板。還喜滋滋。豈不知就—無—錯—小說是做小。不要臉!」
夏桃花是夏家老二,夏林是老三。夏桃花早年嫁到平鎮,婆婆家經濟條件還好。獨子,而且房子就在街面上。
夏桃花心思靈巧,精于細算,利用住房開了兩家小商店,隨著經濟大好,兒女長大,那兩間門面一個改成小超市,一個改成服裝店。在平鎮一直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人家。
貧與富的差距讓兄妹之情早淡薄。十年前的一萬五還是夏林的大哥出面一起去借,不然,夏桃花怎麼會借給夏林錢。
看錢的時代,難得其貌不揚的姚香蓮有此潔淨的思維。因而,夏雨並不見怪。她裝著沒听到,又從包里模出一張魚館的名片來遞給夏桃花,「二姑媽!我在南方打工賺了點錢。就回了陽市。起初擺攤賣我們平鎮的涼皮。生意很好。到現在,我在陽市已經安定下來。還開了家涼皮店與魚館。你有時間,帶著哥哥妹妹們去玩。吃住我包了。」
為了不讓明日傳出夏家二丫頭在外胡作非為,夏雨不得不實言相告。
夏桃花家一家人愣了再愣。而姚香蓮雖是滿臉狐疑,但不管怎麼說,能要回錢就是好事。她悄然閃了眼母親手上的錢,在心里開始盤算,如何把這筆錢從母親手上呵哄進腰包。
夏桃花沾著口水認真地數了幾遍那錢後,終于向龍蘭翠綻放善意的笑臉,「三舅媽!你家二千金回來。你有好日子過了。」
姚田毅妙巧地伸手接過夏桃花手中的錢往衣兜里揣去,向夏雨干笑著道︰「二表妹!好久沒見你了。有空來坐。」
人真現實,剛才還二丫頭。這會兒倒成了二千金,就連一向不搭理她們家的表哥都意外的有了笑臉。夏雨雖內心鄙視,卻很享受,她朝姚田毅點了點頭,向夏桃花道︰「二姑媽!等我有空了,去你家看望你。」
「好好好!」夏桃花一連道著好,轉而伸手拍了拍龍蘭翠的肩頭,「哪我走了!」
夏雨巴不得他們趕緊走,「二姑媽慢走!表哥表姐慢走!」
夏桃花一家人走後,夏雨突然跪在夏林的面前,她淚如雨下,「爸!我現在有錢了。錢不用你發愁。你別在喝酒!哥也會娶上媳婦。我出錢!」
夏林一怔,拎著酒瓶的手輕顫,他眨了幾次眼,終于沒讓感動的淚水滾出來,可那酒瓶此刻在他手里有千斤重,幾經猶豫,終于還是把手中的酒瓶向門外投去。
「不喝了。從今後再也不喝了!」夏林喜呵呵地在屋內如只蒼蠅一般茫然地團團轉著,卻突然扭頭向龍蘭翠正色道︰「你可別打電話給那萬金!」
龍蘭翠一抹濕潤的眼楮,從上衣包里掏出一張寫有手機號的小紙條來撕碎,「不打不打,二丫頭有錢,我還打什麼!」
欣喜間,夏艷從桌上拿了件公主味的短款紅色羽絨服出來,模著那領部的蕾絲,喜不自勝地道︰「姐!你知道我喜歡紅色,這件棉衣是給我買的。是嗎?」。
紅色羽絨服確實是給夏艷買的,夏艷身材矮小,所以,夏雨特意要了短款。她接著打開那諸多的包裝袋,把穿的全拿了出來,家里人人有份,都是夏雨根據他們的喜愛精心挑選。
「爸!我還給買了糕點。媽!還有你喜歡的銀片糕,哥!給你買兩條好煙!還有小吃……」把東西全拆開了,夏雨又從包里模出兩萬元錢來遞給龍蘭翠,「媽!眼看就要過年。這錢你買些家里的東西,再備些年貨。」
龍蘭翠接過錢,哭了好幾回,最好問夏雨吃飯沒有。
夏雨知道家里也沒有什麼吃的,但高興過後肚子咕咕叫,也就說是想吃龍蘭翠做的面疙瘩。
趁著龍蘭翠去忙的時候,夏雨迎著呼嘯的北風走到小院門前,目光閃向村口。雖說黑漆漆的一片,看不見村口,但她心里還是希望安南軒知道她回來了,或許是心靈感應,他突然出現在她目光所到之處。
夜仍是那般的寂靜,哪怕是連狗吠叫都沒有一聲。
夏杰走出屋門,拉攏了些身上那件軍大衣,「二妹!」
夏雨回頭嫣然一笑,祈盼的目光又移向村口。
「鎮長早沒在平鎮啦!」夏杰猶豫會兒,囁嚅著嘴唇說道︰「安鎮長也早在三月前調離了這兒!」
將近一年沒回來,物是人非!夏雨的心一黯,眼前全黑。
夏杰再道︰「你走後……鎮長來找你很多次。這出村的路就是他帶人來修建的。他說,他以後再來的時候會把這條路修得更好!」
夏雨輕輕地顫抖,手抖瑟著模向夏杰的口袋,夏杰心領神會遞上一支煙,煙圈吐出時,心潮起伏的夏雨苦苦一笑,「他不會再來!」
夏杰也點燃一根煙,「他臨走那天對媽說,他會把你找回來……媽沒吭聲,我躲在樓上听得真切……」
「哥!別說了!」夏雨悵然一嘆,狠狠地抽了兩下鼻腔,猝然覺得好冷,瑟縮著身子異常慢地向屋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