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平靜的晚上,褪去了白日城市的喧囂,勞累一天的人們紛紛沉入夢鄉,各自作著自己的美夢。
但今晚,郝瑪卻是毫無睡意,卡住喉嚨的魚刺已經被家庭醫生取了出來,喉嚨現在還微微覺得有些疼,連說話都有些沙啞。
她無法入眠,心中想著晚飯時候相配的兩人,還有最後郝岩拋棄她走向米雪兒的那一幕,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其實她一直部知道,或許將來有一天,郝岩的溫柔不會只屬于她一個人,但是她從來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
一顆心隱隱作疼,讓郝瑪更是輾轉難眠。
終于是忍不住心中的煩躁和失落,郝瑪起身,下樓往客廳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那魚刺在喉嚨里卡了好一段時間,雖然醫生把它移開了,但是郝瑪還不能完全月兌離它的陰影,總覺得喉嚨還是有點不舒服,于是她走到廚房為自己倒了一懷水。
當冰冷的水順利滑下喉嚨,郝瑪才覺得舒服了一些。
她看著外面灑著溫柔月光的草坪,心中更是惆悵。以後要怎麼辦?難道自己真的就這麼偉大,什麼都不說,眼睜睜看著自己喜歡的男人牽著其他女人快樂地進入婚姻的殿堂?
人的一生是如此短暫,如果沒有努力就這麼放棄了,是不是很不值得?
她該不該為自己苦想,為自己的幸福努力一次呢?
郝瑪在心中反復考慮著,完全沒有發現身後有道高大的身影慢慢地接近。
「這麼晚還沒睡嗎?」
「啊……」與郝瑪驚呼聲同時響起的,還有她手中的玻璃杯掉落在地上的清脆響聲。
郝瑪回過頭,看著那神出鬼沒的男人,拍了拍胸瞠,驚魂未定地說道︰「郝岩,你想嚇死我嗎?」
「你叫我什麼?」或許是晚上特別地能讓人的神志清醒,郝岩睨著月光下那模糊不清的小臉,不悅地問道、
完了,又被抓到了!
自從郝瑪情竇初開,意識到自己喜歡郝岩的時候,她就再也沒有叫過他「小舅舅」,對于她來說,那是一個禁忌的稱呼,代表他們之間有一個怎麼也跨不過去的溝壑。所以,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她總是叫他郝岩,直截了當地稱呼他,意味著她早就把他當成一個正常的男人看待。
可是,這一切的一切,郝岩又知道多少呢?
或許在他眼里,他只是不習慣自己帶進家門的小女孩一夕之間長大,甚至變得沒有禮貌了。
對于郝岩不滿意的反問,郝瑪只是吐吐舌頭,然後蹲子,開始清理腳邊的碎片。
今晚弄不好,要是明天被人踩到,又要掀起一陣風暴了。
「嘶……」一個不小心,郝瑪被碎片的尖銳割破了手,她慣性地一縮手,叫出聲音來。
「怎麼了?」郝岩一听這聲音,立刻關心地問道。
「沒事……」郝瑪甩著手,不以為意地回答道︰「只是不小心割破手了。」
昏暗之中,不知道是誰先嘆息一聲,片刻之後,郝岩拉起郝瑪,直接離開了廚房,「醫藥箱在哪里?」
郝岩掌心的溫度,實在讓她不想放手,所以郝瑪沒有放手。
如果她以後再也無法享受這樣的溫度,那麼,今夜請容許她的放縱。
被拉著往前走的郝瑪心里感嘆著這個事實,手更是緊緊地貼著對方的大手,不肯放開,嘴角甚至漾起一個滿足的彎彎弧度。
郝岩拉著郝瑪,找了半天,沒有找到醫藥箱,一回頭,才發現身後的女孩臉上漾著一抹奇怪的微笑,不由得站住,凝眉問道︰「小馬兒,你怎麼了?」
冷冽的聲音讓郝瑪的美夢驚醒,她如夢初醒,指著樓上自己的房間說道︰「我的房間有醫藥箱。」
郝岩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最後沒有說什麼,只是牽著她上樓。
房間里,郝瑪看著細心為她上著藥的男人,心里又是滿足地一嘆。
好久沒有和他這麼近距離的接觸了,不知道是不是時間飛逝,歲月如刀,刀刀都在他臉上刻下痕跡,但那痕跡不是蒼老,也不是滄桑,而是成熟以及超凡月兌俗的俊美。
這樣一個美好的男人、溫柔的男人,已經不再屬于她了。
或許,從來都不是她的。
只是,她好奇也疑惑,兩人只是短短的半年不見,郝岩能確定米雪兒就是他的幸福、他的歸宿嗎?她真的很想知道。
「米雪兒……」
「嗯?什麼?」郝岩細心地為郝瑪上著藥,並沒有听清楚她到底在說什麼,只是小心察看著傷口,雖然不大,但還是要提防感染。
郝瑪此時的嫉妒和心傷已經完全掌握了她的理智,沒有考慮到什麼,她再次重復問道︰「那個米雪兒,郝……小舅舅……你很喜歡她嗎?」
「米雪兒?」郝岩顯然楞了一秒,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問這麼多干什麼?」
郝岩明顯的逃避,讓郝瑪見到一絲希望,眼楮倏地睜大,難掩驚喜地問道︰「小舅舅不喜歡她?」
這下,郝岩又停了一秒,才開口說道︰「無所謂喜不喜歡。」
「無所謂喜不喜歡?」听到這樣意外的答案,郝瑪吶吶地重復一遍,幾乎是不敢置信地抬頭看了郝岩一眼,「你不喜歡她,為什麼還和她訂婚?」
郝瑪急切的語氣讓郝岩微微有些不悅,最終還是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放下手中的紗布,淡淡地開口道︰「這有什麼關系?她喜歡我,我不討厭她,她能為我帶來利益,這樣就夠了!」
「利益?」這個晚上,郝瑪幾乎是鸚鵡學舌地一再重復郝岩的話,而她也是到了今晚,才重新認識了她暗戀八年的男人。
「小舅舅,為了你的利益,你連幸福都不要了嗎?」郝瑪覺得好難過,她的小舅舅、她愛的郝岩,不應該是這麼冷漠無情的人,更不應該是利益至上的人。
這樣的他,和郝夫人又有什麼區別呢?
郝瑪真的很心寒,望著這個自己喜歡了八年、暗戀了八年、等待了八年的男人,難掩失望地說道︰「你難道不覺得幸福是什麼都比不上嗎?」
「呵呵……幸福?」好像是听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郝岩輕笑出聲,站起身來看了郝瑪一眼,「幸福是什麼?能值幾個錢?女人、金錢,得到這些對常人來說不就是幸福嗎?」
「郝岩……」看著這樣陌生的郝岩,郝瑪一時間頓住了,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郝岩卻沒有停止,看向郝瑪繼續說道︰「這輩子,女人我要多少有多少,金錢對我來說,就像囊中取物那麼簡單,我現在要的是權勢,既然米雪兒她能給我,我為什麼不要?嗯?」
「小舅舅……」
「好了,這是我們大人的事情,你不要管這麼多……」好像意識到自己徹底打破了自己在這個單純小泵娘心中的形象,郝岩嘆息一聲,緩緩探出手,模模那個在他心中一直都是小女孩的姣好臉孔,柔聲說道︰「你記得好好讀書就是了。時候不早了,你該休息了。」
「郝岩!」在男人就要踏出門的時候,郝瑪叫住她,「郝岩,你難道不想要一個真心喜歡你、愛你,你也愛她、喜歡她,不是因為任何原因,只是單純地喜歡她的人嗎?這樣的人生不是才是幸福的嗎?」
「呵呵……」今晚,郝岩臉上的笑容已經太多了,他回頭看了呆坐在床上、一臉純真和期待地看著他的小女孩,垂下眸子,淡淡說道︰「你是說像你父母那樣嗎?因為所謂的愛情走在一起,最後呢?」
故意不看女孩突然變得蒼白的臉,郝岩幾乎是有些惡意地繼續說道︰「後來女人死了,男人變成了酒鬼和賭徒,這就是你所謂的我愛你、你愛我,我們手牽手一起幸福嗎?呵呵,小泵娘,你還真是天真!」
「可是……」郝瑪從來沒看過這樣的郝岩,冷酷無情,幾乎是嗜血的,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好像是要穿透人的心,把她傷得體無完膚。
但是即便是這樣,眼淚好像又要掉下來了,但郝瑪還是不放棄,她雙手緊握成拳,大聲地說了出來;「可是,我不是我媽媽,你也不是我爸爸,你怎麼不知道我愛你、你愛我,我們不能手牽手一起得到幸福?」
在郝瑪不顧一切地吼完這一句的時候,室內就一片靜默,只伯連針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郝岩不敢相信地看著面前那個雙頰緋紅,在他的視線下顫抖著身子,但卻勇敢迎上他的眼神的小泵娘,那樣專注而熱切的目光他並不陌生,卻也從來不曾認真看待。
一直到此時此刻,郝岩突然明白了一項事實,一項他忽略了許多年的事實——這個他從小看到大的女孩喜歡他,不是小孩子對長輩的迷戀或喜歡,而是女人對男人的喜歡,而且,已經持續很久很久了。
明白的那一瞬間,即使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他,也突然有種腿軟的感覺,甚至只想沖出房門立刻逃走。
不知道過了多久,郝岩才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他面無表情地盯著面前的小女孩,聲音毫無情緒。「睡吧!我當你今晚什麼都沒說過。」
說完,郝岩大步地離開了郝瑪的房間。
在郝岩轉身離開的那一瞬間,郝瑪終于知道什麼叫作哀莫大于心死。
她過去曾經無數次地幻想過,當自己紅著臉對郝岩告白的時候,他會有什麼反應?或許是冷冷的拒絕,或許是熱情的響應,總之,好的壞的,她都做好心理準備了。
她自認她能承受起失戀的打擊,但是沒想到這份感情比她想象的還要深,而她的接受力沒有她想象的那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