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坐在咖啡廳的郝瑪,突然之間覺得有些心神不寧,雖然對面李琛講的故事真的很好笑,但不知為什麼,她總是感覺背後有一道陰森詭異的目光緊緊跟隨,宛如背後靈一般。
期間她好幾次轉回頭,卻什麼也沒看到。不過,當她一轉身,那種詭異、被人凝視的感覺又來了。
不會吧?郝瑪額頭開始冒出冷污,該不是鬼片看多了,現在真的見鬼了吧?
可是,這種艷陽高照的天氣,這個時間,這個時候,也會見鬼嗎?她不可能倒霉到這種程度吧?
蛾眉輕輕地蹙起,郝瑪低頭,發現自己連手心都冒出一層冷汗了。
「怎麼了,小馬兒?」察覺到女伴的不對勁,李琛停止了他的笑話大全,關心地問道。
郝瑪搖搖頭,頓了頓,突然低下了聲音,東張西望地看了周圍一眼,才小心地壓低音量說道︰「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感覺有點不對勁,好像有種被人嚴密監視的感覺……」
听到郝瑪的說法,李琛也是抬頭看了周圍一眼,然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贊同郝瑪的話。
「听你這麼一說,我也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呢!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好了。」
「嗯!」郝瑪求之不得,這個鬼地方,真是越待越詭異呢!
她和李琛一起走出咖啡廳,兩人還沒來得及商量下一步去什麼地方,就听見不遠處傳來一聲怒喝。
「郝瑪!」
呃,是誰叫她的名字?听到自己的名字,郝瑪本能地循著聲音轉頭。
不過,這一回頭,卻讓郝瑪驚恐地大叫一聲,然後連李琛也顧不得了,急得拔腿就往前跑。
臨了兩步後,她突然又停了下來。
緩緩轉過身,她自己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干嘛啊?就算是被小舅舅抓到自己和李琛在一起逛街,也犯不著心虛地拔腿就跑吧?
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千錯萬錯,也不過是她撒了一個無傷大雅的謊而已,最多被罵一頓,根本不需要心虛逃跑,郝瑪這樣想著。
在她停下腳步的瞬間,郝岩已經來到她身邊,抓著她就往懷里一帶。
「嗯?小馬兒,你是不是幫我介紹一下你這個大學女同學,熊寶寶小姐?」
郝岩陰陽怪氣的語調讓郝瑪忍不住縮縮腦袋,並且後悔了——剛剛應該頭也不回地逃跑的。
甚至不用抬頭看他的臉色,光听口氣,就知道郝岩在生氣,而且很生氣。
郝岩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典範代表,這樣毫無顧及地當眾發火,絕對是第一次郝瑪只是低垂著頭,面對盛怒中的郝岩,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隨後趕來的米雪兒和李琛對望一眼,都有些不明白郝岩想做什麼。最後,還是李琛率先露出微笑,走上前禮貌地打招呼。「郝少爺,幸會了。」
兩人身世背景差不多,李琛當然听說過這個男人的威名︰十八歲就接手了郝家的俱樂部,大學畢業後遠走他鄉繼續深造,成立分公司,將郝氏企業打理得更上一層樓。
李琛和米雪兒的到來,讓郝岩的怒氣慢慢地平復了,至少恢復成在外人面前能勾起唇角,皮笑肉不笑的打招呼。
「幸會,李公子。」
既然客套完了,那就沒有坐下來聊天的必要了,郝岩抬頭,對李琛淡淡一笑,「對不起,打擾你們了,不過,我找我的外甥女有點事情,不知道李公子可否放行?」
兩人之間緊繃的氣氛讓李琛微微一楞,隨即心中一亮,也顧不得郝瑪求助的眼神,十分大方地點點頭,同時做了一個請便的動作。
郝岩的反應是一把扣住郝瑪,拉著她往旁邊停下的車上一扔,自己也迅速地坐了上去。
「開車!」郝岩向司機命令。
轎車如箭離弦般,眨眼間就消失在眾人眼前。
留在原地的李琛和米雪兒兩兩對望,而米雪兒妝容精致的臉更是浮上一層深深的憤怒和尷尬。
居然這樣把她丟在這里?郝岩,你真行!
看出了米雪兒的尷尬與憤怒,李琛十分紳士地一笑,「美麗的小姐,我有榮幸送小姐一程嗎?」
車上。
郝瑪完全不敢看旁邊坐著的,一動也不動、宛如雕像的男人。
唉,要是雕像還好,起碼就不會渾身冒冷氣,簡直把這個車子當成冰箱在使用了。
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眼那熟悉男人的側臉,兩片薄唇抿得緊緊的,雙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身子更是繃得緊緊的,一看就是一個要爆炸的火藥桶。郝瑪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心里七上八下的。
郝岩為什麼會這麼生氣呢?真的只是因為她的欺騙嗎?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其他的理由能讓郝岩這麼生氣?
莫非,郝岩生氣是因為她和其他的男人在一起?他是因為嫉妒,又或者……是因為吃醋?
但一想到他身邊還跟著米雪兒,郝瑪心中微微嘆息,自己果然太天真了,郝岩會為了她吃醋、嫉妒,那只有在自己的想象中才會發生。唉!想象是如此美好,而現實總是那麼殘忍。
那天晚上,郝岩也算是直接拒絕過她了,她還在妄想什麼呢?只是,郝岩這個樣子,讓她絕望、又仿佛給了她一絲希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郝瑪任由心頭的想法轉個不停,卻突然听見旁邊的郝岩大喝一聲。「停車!」
郝瑪抖了一下,只听見郝岩對司機吩咐道︰「下車,你先回去。」
司機顯然也清楚自己的主子在生氣,二話不說就開門下車,逃之夭夭了。
眨眼間,車子里就只剩下盛怒的郝岩和手足無措的郝瑪了。
實在無法容忍這麼尷尬的氣氛,郝瑪清清嗓子,開口了,「那個……」
「你騙我。」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郝岩回過頭,眼神灼灼地盯著郝瑪。
郝瑪身子一抖,有些不自然地移開視線,無措地嘟嚷著︰「我……那個,小舅舅,我……其實……」
支支吾吾好半天.郝瑪也說不出什麼大概。
郝岩冷笑一聲,「怎麼,有了男人,就不需要親人了嗎?」
郝岩的一句話讓郝瑪徹底絕望了,她到底還在妄想什麼?郝岩不都已經定位了兩人的關系嗎?
只是親人——也僅僅是親人。
那一瞬間,郝瑪突然不再害怕了,她抬頭看著郝岩,坦然對上男人的目光,一字一句地問道︰「小舅舅,你為什麼生氣?」
郝岩一怔,還來不及開口,就看到郝瑪苦笑一聲,接著開口︰「只是因為自己一手帶大的外甥女欺騙你了嗎?可是,小舅舅,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外甥女已經是二十歲的大人了,不再是那個八歲的小女孩,只知道跟在你背後,祈求你的某一次回頭垂憐,她也需要一個男人的呵護,光是有親情是不夠的。」
「簡單一句話——就是想要男人了嘛!」郝岩嘴角浮上一抹冰冷的諷笑,「原來你和你母親一樣,年紀輕輕就……」
「啪!」一聲響亮的耳光響起。
隱忍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郝瑪顫抖著手指,指著面前的男人,「郝岩,你不要太過分,我的母親也算是你的姐姐!就算她做了什麼不對的事情,她也付出了足夠的代價,她已經死了!什麼都抵銷了不是嗎?而我,你更沒資格說我,一個從小到大都被女人包圍的男人,有什麼資格說我?」
終于明明白白說出來了!
郝瑪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哭泣道︰「我怎麼會這麼蠢,喜歡上你這樣的男人?八年前你什麼都沒說就丟下我,一年才回來一次,你真的有把我當成自己的親人嗎?其實你只是把我當成玩具,想看就來看一眼,不想看就丟在角落不聞不問,我為什麼要喜歡上你?親人……呵呵,你算是我的親人嗎?還有,郝家高高在上的郝夫人,從來不讓我叫她外婆,沒事只知道侮辱我母親的郝夫人,她是親人嗎?郝岩,這麼多年來,你真的不知道我在郝家到底過的是什麼日子,連隨便一個僕役都可以欺負我,你是看不到,或者是根本不想看呢?」
郝岩沉默,只是靜靜地凝視著郝瑪。
「可是,為什麼我還要選擇留下來……你說啊,到底是為什麼?」郝瑪涕淚連連,這一刻,她只想把這麼多年來自己所受的委屈統統都發泄出來。
郝夫人的刻薄,佣人們的欺辱,郝岩的淡漠,一古腦全部都發泄出來!
吸吸鼻子,郝瑪扯出一個可憐兮兮的笑容。「我從小就知道不該這麼想,你是郝家真正的大少爺,而我不過是你一時心情好所收養的小甭女,和我母親一樣,只是以後被用作商業聯姻的棋子,可是為了你對我的好,我也一直努力地在做,努力想成為一個匹配你的女人,可是,你要的不是我,不過半年不見,你毫無預兆地帶回一個好漂亮好漂亮的未婚妻,你知不知道看到她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我一輩子都追不上的,所以,我听從郝夫人的建議,實現我在這個家里最後的剩余價值——聯姻,這一切的一切,不是你從小就默認的事情嗎?那現在呢?你氣沖沖地跑過來做什麼?」
說了這麼多,郝瑪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什麼,只是一個勁不停地說說說,她要說,把一切都說出來。
或許,她是個不懂得知足的女孩,有了安逸的生活和溫飽後,居然開始幻想得到幸福?
可是,令她意外的是,對于她不顧一切的傾訴,郝岩什麼也沒有響應,只是淡淡地開口,「你說完了嗎?說完我們回家了。」
「小舅舅,我……」郝岩的平靜讓郝瑪心中更加忐忑,怎麼會這樣?為什麼他還能這麼平靜呢?
「我不會再讓你參加聯姻,你不用再去見那個李琛了。」
郝岩下車,來到了前座,語氣淡得好像只是在談論天氣一般。
坐在車後的郝瑪淚眼蒙。這算是保證嗎?可是,他終究不願意響應她的感情,既然是這樣,張三還是李四,又有什麼關系呢?
閉上眼楮,她任由淚水無聲地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