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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
突然,溫紹雲輕咦出聲,如星般的眸子里迸射出一抹驚喜,整個身子都險些探到窗外面去,把宓妃都給嚇了一跳。
「咦——」
從今往後,那些人是真的再也傷害不了他了,無論是身體上還是心靈上。
正應該如她那般,那些他不放在心上,不曾在意過的人要做什麼,要怎麼做,與他又有何干系,為何要因為旁的人弄得自己心煩意亂,惱怒上火呢?
罷了,從小到大,他遭受的大大小小的,明里暗里的刺殺還少麼,干什麼要去在意呢?
眼見宓妃並不想跟自己搭話,墨寒羽不得不壓下自己的心思,看向她的側臉揚了揚唇角,顯然心情極好。
「下面,請各家將準備要參選的菊花搬上展台以供甄選。」郡守大人洪亮的聲音斗然響起,倒是無意間化解了雅間內的尷尬氣氛。
這是後話,現在暫且不提。
此時此刻,不禁為往後要追求宓妃的男人捏了一把冷汗,面對三個妹控哥哥,希望不要被虐得太慘才好。
果然妹控哥哥什麼的,真心是傷不起。
當然,這並非是他覺得自家不好,配不上墨寒心之類的,而是在他眼里,自家是最好的,大有一種天下男子都配不上她的感覺。
作為翻譯的溫紹軒笑得溫柔,他隱隱察覺到寒王對他家似乎有些不同,但憑心而論,他雖覺得墨寒羽人不錯,可並不想自家跟他扯上關系。
「我是看在他對哥哥們還不錯的份上,才這麼說的。」被三雙眼楮盯得不自在,宓妃傲嬌的道。
黑暗盡退,光明降臨。
「不求事事完美,但求問心無愧。」十二個字,反反復復在墨寒羽的腦海里不斷浮現,如清晨的朝陽沖破黑夜般,將他眼前的迷霧輕撥開來。
對此,宓妃瞧見了也當沒瞧見,她鐵定是抽風了,不然理他做甚。
似是不一直以來對他都采取避開態度的宓妃會主動對他,墨寒羽黑漆漆的眸子里,投射出不敢置信。
宓妃也不知道為何要對墨寒羽說這番話,興許她只是看在他對她的哥哥,用的是‘我’,而不是本王吧。
「世間之人何止千千萬萬,誰人能做到讓世人皆喜歡滿意,凡事盡力就好,不求事事完美,但求問心無愧。」
不想在溫紹軒的臉上看到同情,墨寒羽別開眼,側過身去。
「我沒事。」
「寒羽。」
他的那些個兄弟,又有哪個不希望他死,怕只怕恨不得他能死得更早,更快一些。
收回目光,抬眸對上他的眼,墨寒羽冷言道︰「許也是沖著我來的。」
「他們來此,當真只是沖著賞花大會而來?」溫紹軒看向墨寒羽,俊臉上顯露出幾分擔憂。
遠山似的眉輕輕一挑,宓妃瞬間了然,仔細想想也是這麼個理,皇室親王要選正妃根本不可能挑選她們這種背景,其他名門也斷然不會,故而,正妻是鐵定不可能的,但若為妾就沒有那麼多的要求了。
因此,溫家三兄弟最是不待見小妾。
若不是老強行給父親塞了那兩房姨娘,他們的母親身體也不會那麼差,就不會先天不足,還早產,甚至是發生護國寺那次的事情。
「妃兒,這些女子哪怕真被貴人瞧上,也斷然是不可能為正妻的。」想到府里那兩個姨娘,溫紹雲就對這些上趕著給人做小妾的女人沒好感。
「可憐這些美人兒賣力的表演了。」溫紹雲突然露出一臉的憐憫之色,瞧得宓妃眼角直抽抽,比劃道︰「二哥。」
宓妃對此甚是反感,或許跟她前世所受教育月兌不了干系,實在很是討厭小三小四小五…什麼的。
若是沒有娶親之人,瞧上了也罷,好歹還能是正妻;若是已然娶親之人,豈非是趕著給人做妾?
敢情這素有琴郡七大美女之稱的美人兒,一個個的趕在賞花大會上露面,目的就是為了讓那些皇親瞧上,上趕著倒貼呢?
「無聊。」宓妃低頭,紅唇吐出這麼兩個字,卻是沒有絲毫的聲音。
墨寒羽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的,不過好在在場的人都不是傻子,稍微那麼一想,也就明白他話里的意思了。
「除夕將至,又有夢蘿國攜花前來挑釁,朝中不少親貴都有秘密前來。」
「一邊賞花,一邊听琴,一舉兩得,豈不快哉!」手指輕彈宓妃額頭,溫紹雲嘻笑道。
既然大哥那麼喜歡古琴,怎麼著她也要尋一架最好的送給大哥。
唯一讓她感興趣的,莫過于那架羅雀了。
「真搞不懂今個兒究竟是來賞花的還是來听琴的。」宓妃撇了撇小嘴,水眸里蕩漾開幾分戲謔,她倒是贊同離慕的話,這些所謂小有名氣的琴,也不過如此。
她如何听不出溥顏語中的警告之意,但她就是不願被忽視啊,這樣的委屈她以前何曾受過。
「我不說就是了。」不甘的轉過身去,離慕眼里劃過一抹怨恨。
他知她的本事,但她不挑釁人就渾身不舒服麼?樓下那些女子又哪里招惹到她了,難道還沒忘記之前的教訓?
「師妹。」溥顏側首睨了離慕一眼,心中不免月復議,這丫頭怎麼就學不乖。
說不難過是假的,可她離慕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越是得不到的,她越是要不惜一切的去得到。
又怎知,她在他的眼里,根本什麼都不是。
為了配得上墨寒羽,她也熟讀詩書,勤練琴藝,甚至是苦修舞蹈,就只是為了站在他身邊之時,不會被那些護謂的名門閨秀比下去,不能丟了他的顏面。
是,正如溫紹宇所言,她離慕是個江湖女子,不似那些名門貴女,大家閨秀自幼學習琴棋書畫,針織女紅,但那不代表她就不懂那些風雅之事。
「師兄,這些琴也沒什麼特別之處啊?」到底是不甘被無視,不甘沒有存在感,離慕避開墨寒羽,站到溥顏的身邊開口說道。
「嘖嘖,她們面前所放之琴,倒也算是小有名氣,沒曾想今個兒一次性看齊了。」
「咦,竟然還真有號稱琴郡七大美女彈琴助興。」溥顏突然出聲,讓得宓妃把目光移了移,落到展示台的一角,那里端坐著七位不同風情,容顏皆屬上承的美女,果真是應了琴郡水土養美人一說。
扶蘇?羅雀?這都是些什麼見鬼的名字,實在很難跟古琴聯系到一塊去。
看了自家二哥一眼,宓妃眉頭微蹙,「這琴的名字可真奇怪。」
「應該是的。」
「嗯,看起來挺年輕的。」點了點頭,宓妃又道︰「擺在他面前的那就是——羅雀?」
不免讓宓妃懷疑,她家大哥該不是想拜這楚大師為師,學習如何制琴吧!
「那便是楚大師了,是不是瞧著不像七十多歲的人。」溫紹軒喜琴,對制琴大師楚漢岑除了敬仰之外,還帶著幾分孺慕之情。
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郡守端坐在第一排的主位上,在他的右手邊坐著一位身著藏青色暗紋繡墨竹的老者,面前擺放著一架古琴,上面有塊藍色的絨布遮擋著,顯得份外神秘。
一樓大廳,中間是圓形的展示台,觀賞的座位則是呈扇形散落在展示台周圍,在樓上可將座位上每個人的神色變化都收盡眼底。
這個時候,他真的希望墨寒羽能忘了他家師妹的存在。
「好了,專心看賞花大會,本還沒有見過在寒冬臘月盛開的菊花呢?」溥顏吊兒郎當的笑著,順勢拉開離慕與墨寒羽之間的距離。
也許,他該學學手語。
世人之言于她,皆比不得她所在意之人皺一皺眉頭,該死的讓他好想,好想成為她在意的人。
不得不說,若能被她在意著,該是何等的福氣,又是何等的幸運。
雖然他看不懂宓妃的手語,表達的是什麼意思,但聰明如他,猜也猜到了五六分。
「你沒有對不起本王。」墨寒羽話落,移開視線,沒有再開口的意思。
因此,離慕站到墨寒羽的跟前,軟聲道︰「王爺,我錯了。」
縱使心中不承認自己有錯,也不覺得自己有錯,但誰叫她愛墨寒羽呢,離慕就不得不低頭,否則只怕她再機會能留在他的身邊。
「師妹,下次不要這樣了。」溥顏是孤兒,在他心里是將墨寒羽當弟弟,離慕當的,自然不希望他們就此陌路,往後相逢不相識。
的確夠狠,也夠毒。
這話的潛台詞莫不是說,離慕還不如一個啞巴。
「不會不如不要開口。」冰冷的字眼自墨寒羽的口中一字一字的吐露出來,如一柄鋒利的刀,生生凌遲著離慕。
只是通過觀察溫紹軒三人態度的轉變,以及他們回應的話,從而去揣摩宓妃比劃的什麼,心里有了幾分理解。
那什麼,事實上他跟墨寒羽完全看不懂宓妃的手語,壓根就不知道她說了什麼。
他以為宓妃會堅持要離慕道歉的,哪里知道她會說出那樣一番話來。
「咳咳,寒羽你看…」溥顏覺得他真辛苦,夾在中間的滋味不好受啊。
絲竹之聲裊裊響起,悠揚,悅耳,為這場賞花大會憑添上幾分情趣。
兄妹四人轉換方向,目光齊齊透過窗口看向樓下大廳,那里賞花大會已在郡守的主持下正式拉開了序幕。
「好啊,在哪里。」
「大哥指給你看。」
扯著溫紹軒的袖口,宓妃移開視線,不管是于公還是于私,她都不想跟寒王扯上什麼關系。
「呵呵。」不期然對上三個哥哥寫滿認真的黑眸,宓妃輕笑出聲。抬頭,正好望進墨寒羽幽深似海的墨瞳,一時間微微愣住,眸光微閃,比劃,「大哥,下面誰是那個制琴的楚大師啊?」
「有道理。」
這些話,宓妃若是不說,難保他們不會自責,徒增煩惱。遂又想起前世的一句格言,換了說法又道︰「哥哥只要記得,任何時候只管走自己的路,讓別人盡情的去說吧!」
「哥哥們是關心則亂。」
溫紹雲,溫紹宇對視一眼,暗道︰是啊,管別人做什麼,與其有時間管別人的所思所想所言,倒不如抓緊時間,好好的歷練自己,強大自己。
听了宓妃的話,兄弟三人若有所思,最後還是溫紹軒開口失笑道︰「大哥真是慚愧,竟然還沒有妃兒看得透徹。」
「大哥,二哥,三哥,妃兒的心不大,只裝得下你們跟爹娘而已,其他人之于妃兒,連路邊的野草都算不上,他們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又跟妃兒有何關系,妃兒又何須要放在心上。」
她虛偽,她驕傲。
她是裝了,那又怎麼著。
離慕是誰啊,跟她有半毛錢關系麼,她至于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沒有,當然沒有。
宓妃眨眨眼,無語,她有放在心上麼?
「妃兒,咱們是有品味的人,不跟那些個江湖女子一般見識。」溫紹宇坐回宓妃身邊,牽起她的小手勸慰道。
對待她所不在意之人,誰管她是死是活,是富是貧,是貴是賤,她認識她是誰?
對待她所在意之人,她錙銖比較,做不到視若無睹;
在宓妃的眼里,這個世界上只分兩種人,一種是她所在意的,一種是她所不在意的。
小手輕扯了扯三個哥哥的衣袖,宓妃眨著晶亮的眸子,比劃道︰「賞花大會開始了。」
「師兄,怎麼連你也不幫我。」離慕紅了眼眶,語帶顫音,似要哭出來。
否則,脾氣再怎麼溫和的人,都是有脾氣的。
因此,凡事皆可,切記莫要牽扯到宓妃。
溫家三兄弟其實都是很好相處的人,為人大方有禮,待人更是寬和,唯獨他們的是他們的逆鱗,觸之則亡。
倘若她真的只是丞相府出了名的啞巴嫡女,那麼她也不會出現在琴郡,更不會贈藥救下了寒羽。
雖然溥顏跟宓妃沒有過什麼接觸,但他隱隱能察覺得到,宓妃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般簡單。
可眼下,溥顏突然覺得,他這個師妹,或許真的不適合墨寒羽,勉強將他們綁在一起,快樂不會有,麻煩倒是會綿延不斷。
離慕的心思,墨寒羽不懂,溥顏又怎會不懂,否則他也不會一再為離慕創造機會了。
愛一個人沒有錯,錯就錯在,那個人根本就不愛你。
「師妹,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溥顏輕嘆,看向離慕的眼神帶著幾分不忍。
她壓根沒有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做錯了什麼。
道歉,她為什麼要道歉。
「王爺…我我…。」離慕呆愣的目光投向墨寒羽,似委屈,似心碎,只知此刻有一種莫名的疼痛,瞬間襲遍她的全身。
憤怒,悄然在心間竄起。
然而,那樣的溫馨,卻被離慕給打破了。
又是怎樣的想要朝著那溫暖去邁進,哪怕只是靠近一點點。
也許,沒有人知道,孤獨的他,是怎樣的渴求那樣的溫暖。
但最終,他的負面情緒,消散在宓妃如煙花般絢麗的笑容中。
那一刻,他知道沒有什麼能打破他們兄妹間的親密,那一刻,深埋在他心底的惡魔,也曾試圖去破壞那溫馨甜蜜的美好時光。
當在雅間這方小天地里,墨寒羽親眼目睹溫紹軒三兄弟與宓妃之間的互動,那樣真摯,那樣親密,那般沒有陰謀,沒有算計的真心相處,他是羨慕的,亦是渴望的。
親情,再也不敢奢望。
生于皇室,親情于他本就是奢侈的,尤其在他母後逝去之後,對于墨室皇族,他有的是恨。
他跟溫紹軒三兄弟打小就認識,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身份雖說有別,但在他們兄弟的身上,墨寒羽至少還能感覺得到手足之愛。
從那之後,墨寒羽不在期待他的生命里還有美好,他似乎早已忘記該怎麼去笑,怎麼去擁有。
所以,每每毒發,他都咬牙挺著,不讓自己有機會倒下去。
身中劇毒,每每徘徊在生死之間,痛不欲生的時候,他告訴自己要活著,不能就這樣去死,他還沒有報仇,絕不能就這麼死了。
自打母後去世之後,他每天都在陰謀詭計中苦苦掙扎求生,要時時刻刻防備著莫要被別人算計了去,只因他答應過母後,一定要好好的活著。
「道歉。」冷若冰霜,聲若寒珠,墨寒羽突然很想將離慕給扔出去。
丫的,貌似姐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有說,怎麼還被你給記恨著,她這是躺槍的節奏?
倘若宓妃知道她此時心中的想法,那麼她鐵定覺得無語問蒼天。
如果沒有宓妃,王爺一定不會這麼對她的,一定不會。
垂眸咬唇,模樣楚楚可憐,離慕越發覺得心里難受,委屈,同時也越發憎恨宓妃。
此時此刻,她方覺害怕,求救的目光投向溥顏。當然,她本是要投向墨寒羽的,但從後者身上滲透出來的冰冷氣息,直令她雙腿打顫,恨不得從未出現在這個雅間內。
單單就是溫紹宇三兄弟的氣勢,也死死的壓了離慕一頭。
「師…師兄我…。」一對三,離慕顯然沒有分毫勝算。
真的有那麼一瞬間,離慕險些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魔鬼,沖上去打破他們兄妹間親密的談笑。
但是,她的兄長們從來沒有像溫紹軒三人疼寵宓妃那般寵過她。
她雖出自江湖,但她的家族在武林中也是有著不凡地位的。她不是家中獨女,上有五個兄長,卻也是受盡寵愛的ど女。
事實上,在離慕的內心深處,看到他們兄妹間親密無間的互動,她是羨慕的,甚至還帶著偏執的嫉妒與怨恨。
只是她無論如何都不曾想到,溫家三兄弟竟然會如此的維護她,甚至連寒王跟師兄的面子都不給,直接給她難堪。
故而,她越發瞧宓妃不順眼,也越發處處要針對于宓妃。
這樣的寒王是離慕不曾見過的,也是陌生的,她很害怕,好像有什麼要離她而去,將要被搶走了。
尤其讓離慕無法接受的是,寒王的目光總是時不時落在宓妃的身上,那幽深孤寂的黑眸里,每每看向宓妃時都會流露出淡淡的笑意,隱隱的帶著幾分微不可見的寵溺。
為什麼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反觀她自己,徹底被忽視了,完全沒有存在感。
溫宓妃在她眼里,除了身份尊貴一點,不就是一個整日以面紗遮面的啞巴嗎?
她不明白,為什麼這次跟隨師兄下天山,什麼都變了。
江湖上,但凡知道她是天山老人弟子的人,莫不對她敬讓三分。哪怕出了江湖,那些所謂的名門知曉她的身份,亦是對她以禮相待,再加上她生得花容月貌,追隨者自是不少,故而,離慕尚且從未受過這樣的冷待。
離慕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話,竟會引來溫紹軒三人的針鋒相對,她頓時覺得自己很委屈。
若非看在寒王跟溥顏的面子上,他們或許連看也不會看離慕一眼。
他們兄妹出游,寒王要加入不好推拒,但離慕他就不曾放在眼里了。
反正又不是他們請她來的,干什麼還要听她那酸不拉嘰的閑話。
相對于大哥溫紹軒的禮貌,溫紹雲這話就算不得客氣了,大有一種你若不想呆在這里,可以趕緊滾蛋的意思。
「我記得,我們兄妹並未邀請你一同出游吧!」利眼如箭,直射離慕。
「離慕姑娘還請慎言。」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潤輕柔,卻多了一絲不容質疑的冷冽,溫紹軒冷眼掃向離慕,絲毫沒有因她是女子,而對她有所寬和。
那次若非是他著實替命懸一線的墨寒羽擔心,否則定會跟離慕好好的計較一番,他家是招她惹她了,怎的一副他們欠她錢的死人模樣。
別以為他不知道,這個女人自打那日初見就處處針對妃兒,他不出聲只是不想多事,偏這女人還沒事找事,他的他都舍不得把話說重點,他竟敢出言不遜。
「說誰呢?」溫紹宇面色一沉,呼啦一下自椅子上站起來,眸色如冰掃向離慕。
誰讓這個雅間里,人人都有著敏銳的听覺呢?
但她自以為小聲的嘀咕,卻恰到好處清晰的傳進雅間里每個人的耳中。
「裝什麼裝,虛偽。」離慕冷哼一聲,看向宓妃的眼神不知是嫉妒,抑或是羨慕,又或者其中還參雜著別的什麼東西。
哪怕不曾露出容顏,單是那嫣然一笑,便覺此女定是容顏如畫,清麗出塵。
宓妃莞爾一笑,清澈明亮的眸子好似染上了點點星光,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撲哧——
「來來來,妃兒不理他們兩個壞人,咱們一起吃金絲棗糕。」
「可不是麼,妃兒還未及笄,正是長身子的時候,不用擔心長不高。」溫紹雲也曉得見好就收,可不能讓宓妃真生他的氣。
溫紹軒伸手又準備揉揉宓妃柔軟的頭發,又想到什麼似的縮回手來,止住笑柔聲道︰「好了好了,妃兒不要生氣,以後大哥會注意的,我家妃兒一定會再長個子的。」
「哼。」
「呵呵…」三兄弟見宓妃嗔怒的瞪著他們,微微鼓起了腮邦子,不由爽朗的大笑出聲。
所以,可憐她得受著。
可是,誰讓對象換成她的三個哥哥,她既舍不得對他們冷面相對,更舍不得嚇到他們。
天可憐見的,若換在前世,敢伸手踫她的人,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有事沒事總喜歡伸手揉她的腦袋,敢情真當她是小孩子?
她覺得她家三個哥哥在不知不覺中養成了一個非常要不得的習慣。
「不許揉我腦袋了,仔細給我拍矮了,就長不高了。」宓妃無語,不禁淚流滿面。
那樣的明亮,那樣的清澈,那樣的星光璀璨。
笑看著宓妃俏嬌調皮,又傲嬌的小模樣,尤其是那雙露在面紗外面,燦若星辰,璀若銀河的星眸,只覺透過她的雙眼,似能看到全世界。
那模樣,就好像全天下就只有她家哥哥是最好的,最棒的,別人連給她家哥哥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對于佯裝生氣的二哥俏皮的眨眨眼,宓妃還是笑嘻嘻的,雙手飛快的比劃著,「在妃兒眼里,大哥二哥也是最厲害的,誰家的哥哥都比不上我的哥哥厲害,根本就是沒得比。」
「呵呵,難道我跟大哥不厲害?」
形似遠山,不描而黛的雙眉微挑了挑,水靈清澈的眸子里折射出絢麗的光芒,「果然我家三哥是最厲害的。」
以前是擔心宓妃听了會多想,人也會越發孤僻自卑,他們從不敢在她面前表現出什麼,但現在他們樂于讓宓妃更了解他們。
「你家三哥不但能喝出這茶是什麼年份的,還能瞧得出這茶是產自哪里的。」弟弟熱衷于茶藝,溫紹雲倒是樂得跟宓妃分享。
她泡的茶,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喝得到的。
她對茶,自有一番理解。
那時的她不過十二歲,為了出色的完成任務,她跟隨當代一位有名的茶藝師傅,勤修苦學了整整兩個月。
而茶藝最初則是源自于華夏,後世卻鮮少有人精通此道。
在島國,茶藝亦可稱之為茶道。
「三哥這也能喝出來,真厲害。」茶藝是一門藝術,前世之時,宓妃曾到島國執行過一次任務,目標人物是一個茶藝大師。
將茶葉泡在水中,他甚至能從茶葉上瞧出是產自哪里的茶葉,不可謂不是一門絕技了。
不管是哪一個年份的茶葉,只要讓他嗅上一嗅,聞上一聞,就沒有他猜不出來的。
「這碧螺春是今年三月的新茶,要是有雨前龍井就更好了,不過味道還算清香,妃兒可以試試。」溫紹宇不似大哥溫紹軒喜歡奏琴,他愛飲茶,更是泡得一手好茶。
「噎著,喝口茶。」溫紹雲不落人後,又滿上一杯茶遞給宓妃。
即便是臉上戴著面紗,亦是絲毫不影響她的吃相,恬靜的,乖巧的,舉止很是優雅,端得是極好的修養。
「謝謝大哥。」明媚的笑容似夏日里耀眼的驕陽,宓妃接過溫紹軒遞到她手邊的兩塊點心,沒有絲毫扭捏的放進嘴里,小口小口的吃著。
這倒也不是說宓妃嘴巴不挑,什麼點心都喜歡吃,而是喜歡品嘗各式不同的點心,從而挑出自己喜歡的口味來吃。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極愛吃點心,尤其是自殺事件之後,就越發的鐘愛點心。
「來,妃兒嘗嘗這蝴蝶酥跟金絲棗糕,這兩道點心在琴郡可極是有名。」六道不同的點心,共十二碟,溫紹軒主動放了六碟到寒王的跟前,其余六碟則是放到了宓妃的跟前。
事實上,她倒不是真的饞,而是習慣性的喜歡在嘴里塞點兒東西。
那便是喜愛將各式各樣,口味不一的點心,當作是零食來解饞。
撇開美食之外,極愛吃零食的宓妃,在慢慢適應這里的生活之後,多了一項前世不曾有的毛病。
「退下吧。」蒼茫幽夜乃寒王貼身侍衛,幾乎是形影不離的跟在墨寒羽的身邊,某王不樂意的時候,就由他們倆其中一人代替。
「請幾位,慢用,有任何吩咐只需喚小的們一聲即可。」
三壺清香四溢的茶,十二碟精致的點心一一擺放上桌,混合著房間里淡雅的梅香,散發出一股令人身心愉悅的淺香,煞是好聞。
房門被輕輕推開,三個伙計依次魚貫而入,皆是躬著身子低垂著頭,雙眼緊盯著自己腳尖,生怕踏錯一步。
「進來。」
「扣、扣、扣…。」
然而,在這還屬于冷兵器的時代,宓妃著實很好奇這些反季節生長的菊花是怎麼被嬌養出來的。
在那高科技的信息時代,往往只有想不到的,就沒有做不到的。
前世有溫房,能電腦控溫,別說是培育出反季節性的花卉,就是更離奇的事情都能做得到。
「沒有。」搖了搖頭,白女敕縴細似掐得出水般的小手輕輕比了比,宓妃眸彎如弦月,「我倒很好奇,寒冬里的菊花生得何種模樣。」
他們唯有這麼一個,莫不都是想將這天下間最好的捧到她的面前。
「妃兒有沒有特別想吃的點心,二哥去廚房問問。」給予宓妃的任何寵溺,之于溫家三兄弟來說,那都不算是寵溺。
他乃琴郡郡守,每年都會帶著名花進宮進獻,因此,皇親國戚,名門他雖然不熟,見到人之後好歹也認得出他們自出哪一個府上。
皇上的旨意上寫得明明白白,這挑選出來的菊花,那是要在除夕夜擺放在雪陽宮迎接三國使臣的,不容有半點閃失。
此次賞花大會,意在挑選出無論是品種,還是品貌皆上承的菊花,以便後日起程進獻到宮中去。
目送三個伙計上了樓,郡守大人這才轉身去忙旁的事情。
「去吧去吧。」
「是,郡守大人。」
「得了得了,別讓貴人久等,快上去。」揮了揮手,郡守緊崩著一張臉,生怕哪里出錯,「對了,甭管雅間里的貴人有什麼要求,盡量滿足,搞不定的直接來找本大人。」
要知道,郡守大人可是他們琴郡最大的官了,能讓郡守大人都如此伺候著的貴人,那身份…簡直就是他們不敢想的。
能在香陽樓做事的伙計,那也並非是沒見過世面的,這還是頭一回被再三交待同一件事情,于是三個長相清秀,模樣也瞧著機靈的伙計心下有了主意,也暗暗提醒自己要仔細了。
等到三個伙計端著茶水點心準備上樓的時候,郡守大人不放心的又再三提醒,雅間里都是貴客,切莫出錯,更別打听里面人的身份,仔細禍從口出。
深呼吸,吐出一口濁氣,郡守大人這才抬頭挺胸,斂去心思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吩咐香陽樓的伙計給三樓雅間送些上好的茶水,精致的點心,切記不可怠慢了。
直到魂不守舍的下了樓,他才隱約記起,雅間里坐在王爺身邊的三位年輕,貌似是丞相府的,果然一個個的都不是他一個小小郡守惹得起的。
恭敬的行了禮,郡守低頭扯袖擦了擦額上的冷汗,趕緊退了出去,怎麼都覺得雙腿不得勁兒。
「下官明白了,王爺。」
「吩咐人送些點心茶水上來,沒有指示你就不要出現了。」墨寒羽見這雅間寬敞明亮,格局雅致,還算很是滿意。
不多時,一行七人在郡守的帶領下走進三樓雅間,各自尋了一個位置坐下。
「是,王爺。」
「將馬車趕至後門。」
賞花大會即將展開,香陽樓大門外停滿了各府的馬車,場面不可謂不擁擠壯觀。
溫紹軒無奈,只得出聲詢問寒王。
「嗯。」寒王淡淡的應了聲,沒了下文。宓妃卻是比劃道︰「咱們從後門進去唄。」
「王爺,一切已安排妥當。」
找到這間雅室的時候,郡守大人真是險些喜極而泣啊!
這實在是太符合寒王的要求了,簡直就是為他量身打造的一樣。
窗外,擺放了幾盆大型的綠色盆栽,因角度與視角的不同,樓上能看到樓下,樓下卻絲毫瞧不見樓上,仿佛這間雅室壓根就不存在。
很快郡守大人就找到了一個完全符合寒王要求的雅間,位于香陽樓三樓,環境清幽,格局清新,透過一個大大的窗口,正好可以看清楚樓下大廳發生的一切,而其他地方則很難發現這間雅室。
當然,這是後話,此時不提也罷。
又哪曾知道,這郡守與她還真是有緣。
如果宓妃在這兒,一定會覺得這郡守大人挺有趣兒的。
太欺負人了,王爺身邊的人怎麼都這麼可怕,上次…上次那個什麼幽夜也是如此,差點兒沒有嚇死他。
郡守大人淚了,他這…他這不是以為他還沒有交待完麼?
「還呆站著做什麼,要王爺一直在外面等嗎?」。蒼茫面無表情,氣勢凜冽,很是有些駭人。
有了第一次的教訓,郡守大人這次沒著急著走,而是靜待蒼茫的指示。
「是是是,下官明白了。」
嗚嗚,不帶這麼欺負人的,大爺,您敢不敢一次性把話說完。
「王爺交待,位置不必靠前,環境要盡可能的清幽安靜,最好是隱蔽一些的雅間,又能將大廳的一切盡收眼底。」蒼茫冷嗖嗖的聲音,直將準備把座位安排到主位去的郡守大人從天堂打入地獄,整個人抽得臉都僵了。
「下官馬上去安排位置。」
不過,疑問歸疑問,他可沒傻得問出來。
此時接到寒王手令的郡守大人,不禁沒忍住抬頭望了望天,尋思著是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的。
故而,哪怕舉行賞花大會這樣的大事,郡守都沒有膽子敢去打擾墨寒羽。
寒王落腳在琴郡驛館,郡守大人自然是高度重視的,但某王嚴令禁止他未得允許,不可前往驛館拜見,因此,某郡守大人只得當寒王不存在。
賞花大會乃是由琴郡郡守主持的,馬車尚未停穩,蒼茫就已經拿著墨寒羽的手令飛身進了香陽樓,安排座位去了。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終于在折騰了近半個時辰之後,馬車如願停在了香陽樓外。
好奇怪,簡直有些詭異好不好?
他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呢?
不知為何,趕車的幽夜覺得,若是人家溫不願意去香陽樓,他家王爺就會讓他調轉馬頭,直接回驛館。
「是,王爺。」
聞言,墨寒羽嘴角難得微微上揚,聲如冷玉,卻是極其好听,「去香陽樓。」
于是,溫紹宇就站在馬車上對寒王道︰「王爺,咱們就去香陽樓可好。」
「妃兒說去哪里就去哪里。」明天他們就要起程返回星殞城,難得今日遇上如此盛事,怎能不去湊個熱鬧。
在她眼里,應當只有那世間之最,才配得上她溫柔儒雅,氣質若仙的大哥。
現在,她好不容易知道大哥喜歡古琴,不管怎麼樣,她都要給溫紹軒尋到世間最好的古琴。
因此,也使得原主的三個哥哥雖如她的玩伴一般陪她玩耍,卻是從不會在她面前表現出自己的才華,故而,宓妃是真的不知自家哥哥們的喜好。
以前原主因為是個啞巴,性情孤僻到了極點,除了自卑,怯弱之外,甚至到了怨天尤人的地步,別說是學習世家大族貴女該學的琴棋書畫,單單就是普通女子該學的女紅,溫丞相跟溫都不舍得強迫她,害怕讓她變得越發抗拒他們。
原來大哥喜歡琴,她竟是今日才知曉。
抬頭對上溫紹宇晶亮的黑眸,宓妃微微一怔,而後搖了搖頭,軟聲道︰「既然這麼有趣兒,那咱們就去香陽樓湊湊熱鬧。」
「什麼怪不得?」
「怪不得呢?」怪不得她在墨寒羽提起楚大師的時候,感覺到了他語氣中的一絲緬懷,原她就覺得寒王此人不該有這種情緒的,不知其中竟然還有這般淵緣。
曾經三次親到琴郡拜訪楚大師,都沒能見到本人,不可為不遺憾。
「兩架古琴其中一之,乃是前韓皇後的心愛之物——扶蘇,而另外一架則是至今未有明主的——羅雀。」他們三兄弟里面,大哥擅琴,也極為愛琴。
「是嗎?」。水靈靈的大眼楮眨了眨,宓妃咬了咬嘴唇,這個時代可不像前世,有什麼名人傳記什麼的,她知道的也僅僅只是皮毛。
溫紹雲瞥見她的小動作,寵溺的對她眨眨眼,解釋道︰「楚大師現今已七十高齡,一生制琴沒有上百架,也有幾十架,其中有兩架古琴最為有名。」
「那人琴制得極好?」宓妃見自家大哥滿眼的期盼之色,不甚在意的撇了撇小嘴,只是有面紗遮擋,倒也無人瞧見。
「這般盛大的賞花大會,琴郡的百姓應該都會前往香陽樓外駐足觀看,咱們今日只怕也玩不痛快。」賞花什麼的,其實溫紹軒並不是很熱衷,他欣喜的是能見到制琴大師楚漢岑,「若能求得楚大師一架古琴,也算不枉我三次前往此地拜訪而不遇他了。」
「妃兒,想去香陽樓看看嗎?」。溫紹雲見宓妃蹙著眉不知在想什麼,拉著她的手柔聲問道。
若非他們這些天都在疲于奔波,也不至于連這些消息都不知道。
「原來如此。」
這些人出使金鳳國與舉行賞花大會有什麼關系,正當宓妃心頭犯嘀咕,墨寒羽像是知道她的疑惑一般,清冷的嗓音隨之又再次響起,「半個月前,琴郡郡守就新培育出能在冬日盛開的菊花一事上書皇上,本也不是什麼太重要之事,但夢籮國此番似乎也帶來了某種珍奇的花卉前來,故而才有了這場引人注目的賞花大會。」
語氣之中,是滿滿的嘲諷。
接著溫紹宇未說出來的疑問,墨寒羽又道︰「琉璃國鎮南王,北狼國大皇子,夢蘿國三皇子出使吾國,這年將會過得很熱鬧。」
「琴郡不是每年五月才舉辦賞花大會,挑選要進貢的花卉麼,怎麼…」今個已是臘月二十六,怎麼著也不該在此時舉行賞花大會的。
但聞其聲,亦不難猜想那的男子,是怎樣一個俊美清雅之人。
墨寒羽暗磁清冷的嗓音自馬車內傳出,帶著幾分邪魅,幾分沉寂,幾分雍容。
「紹宇,听說今日香陽樓將舉行賞花大會,挑選三日後進貢的花卉,制琴大師楚師傅將會帶著他的得意之作羅雀出席,你們可有興趣去瞧瞧。」
在這個皇權至上,極其講究尊卑的時代,宓妃自然不能越過寒王去,故而,他們的馬車只能走在寒王的後面,不能越過他去。
當然,哪怕心里再不樂意,面上她仍然表現得很是歡喜,至于內里如何,那也只能問她自己了。
因此,她也只能又羞又惱退而求其次的獨自乘坐一輛馬車。
離慕當然是想跟墨寒羽坐同一輛馬車,但是人家寒王不樂意。
走在最前面的馬車,自然是坐著墨寒羽跟溥顏,而他們兄妹四人同坐一輛馬車,最後一輛馬車里則是坐著非要與他們同行的離慕。
他們此行出來,一共有三輛馬車,此時略顯擁擠的街道上,他們與其他人的馬車都被迫暫時停靠在路邊上。
溫紹宇剛跳下馬車正準備隨便拉一個路人問問情況,不料幽夜已經找人詢問清楚,回到馬車上向寒王稟報了。
呈井字形的大街上,車流不息,人頭攢動,周圍商鋪林立,幾乎都快趕得上星殞城的熱鬧喧囂,但今日卻顯現出幾分混亂。
「三哥去問問,別著急啊。」溫紹宇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推開車門就徑直走了出去。
否則,就太假了,反而顯得不真實。
在有些人的面前,要裝,但在有些人的面前,一定不能裝得太過了。
寒王與她曾見過的太子不一樣,出于本能的直覺,宓妃並不想與寒王有過多的接觸,因而在寒王的面前,她會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端莊賢雅,恬靜乖巧,甚至是隱藏自己的一部分實力。
故而,宓妃從不擔心自己在狩獵場的舉動會做得太過,甚至覺得輕了。
哪怕是人雲亦雲,說的時候信了,可當他們親眼看到的與親耳听到的發生矛盾的時候,絕大部分人都會自己眼楮看到的。
畢竟,世人大多眼見為實,耳听為虛。
更何況,以那兩人的身份與地位,一言一行都被受各方關注,壓根也不屑去與市井小民爭論這些有的沒的。
即便是有幸親眼目睹她如何將一個人分尸的太子墨思羽,跟琉璃國的鎮南王,他們的說辭又有幾人能信。
假如她又換一副脾氣秉性出現在世人的眼中,那麼誰知哪是真,哪是假。
有關她的言論在星殞城那是傳得沸沸洋洋,各種各樣的版本都有,不過傳聞歸傳聞,事實上親眼看到的又有幾人。
常言道,假亦真是真亦假,真亦假時假亦真,她偏就是要虛虛實實,真真假假,讓人難以看得透她,猜得透她。
這一次,見過她真正身手的人,該死的人都死絕了。她的三個哥哥肯定不會往外說,他們的侍衛也不會,那便等于沒人知道。
上一次,她的手段狠辣而血腥,但親眼目睹過的人,至今都還在床上躺著,一個個嚇得不輕,再次見到她必定是躲都來不及,哪里還有心思為她的‘壯舉’去四處宣揚;
正所謂,慧極必傷,強極則辱,因時制宜的展露鋒芒才是成熟的表現。
在她尚無絕對的實力之前,適當的顯示出自己的弱勢,那才是生存之道,王者之道。
但是,無論是上一次在城北狩獵場,還是這一次在雷縣,她的風頭已然太甚,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假如沒有寒王等人在場,她倒也不用比比劃劃的用手語,直接用千里傳音便好。
一般情況下,宓妃很樂意扮演一個乖巧,恬靜的啞巴角色,而事實上她的嗓子也的確還沒有好,本就是一個啞巴。
「今天可是什麼特殊的日子,怎生如此熱鬧?」透過窗簾看向外面,宓妃習慣性的比劃起來。
如果只是這樣的事情她便要計較,那她活著得有多累。
別人之事,與她何干。
雖然,今日跟三個哥哥的出行,多了一個寒王墨寒羽,一個溥顏,甚至是還有一個離慕,的確是讓宓妃心里挺不痛快的,不過倒也不影響她的興致。
此時,听著大哥溫柔細膩的聲音,一點一點向她介紹琴郡的風土人情,宓妃哪怕心知肚明,斷然也是不會明說的,這種待遇跟享受,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
除此之外,對于其他三國的某些書籍,她也有曾翻閱,不說記得清清楚楚,詳詳細細,至少不會一問三不知。
後來去到藥王谷,宓妃翻閱了幾乎與金鳳國有關的所有藏書,什麼史冊啊,什麼游記啊,什麼地理雜記啊…能找來看的,她都大致了解了一番。
宓妃初來之時,除了知道自己是誰,父母兄長是誰,大概的家庭背景之外,並沒有再接收到原主的其他記憶。
驛館建在琴郡最為富貴的一條大街盡頭,從正門出發,坐馬車不出一刻鐘就到了繁華喧囂的正街之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故而,世人皆以擁有一架產自琴郡而又出名的古琴為榮。其中,尤以各大高門貴族的閨秀為最。
人與人各不相同,但沒有意外的,那些人都有一架七弦古琴。
縱觀歷史幾百年,琴郡出了不少風雅之人,被世人爭相傳頌,甚至是載入史冊的至少都有五人之數。
宮中司樂局所用古琴,莫不皆出自琴郡,每年進貢入宮的花卉,十之二三亦是出自琴郡所有。
琴郡土地肥沃,許多名貴珍奇的花卉都能在此地養活,故而又得百花鄉之名。
又因其乃是盆地地貌,在地圖上,甚至是站在高處眺望它,其形猶如一精雕細琢的玉盆一般,模樣很是精致小巧。
琴郡,如其地名一樣,自古以來便被世人稱之為古琴之鄉。
整個西南方向多山川,丘陵,盆地,其中更不乏高山峻嶺,甚至在如此復雜的地形地貌之下,還有平原地帶。
換言之,金鳳國背靠雲夢沙漠,東接虛無之海,南有夢幻鬼霧林,北有蠻荒山脈。自建國至今,佔據著浩瀚大陸最好的位置,卻也是最容易引發戰爭的位置。
雲夢沙漠與夢幻鬼霧林隔開了金鳳國,夢蘿國與琉璃國,而琉璃國與北狼國之間,橫亙著蠻荒山脈,虛無之海又分開了北狼國與夢蘿國。
然,就整個西南方來說,夏季雖熱,但時常有雨;冬季雖冷,但也僅僅只有臘月與正月能夠欣賞到冰天雪地的景觀。
因此,星殞城的夏冬兩季,夏季極熱,冬季極冷,春季較短,秋季最為舒適。
皇城星殞城位于金鳳國版圖的西南方向,氣候條件既以南方典型亞熱帶季風氣候為主,夏季高溫多雨,冬季溫和少雨;又偏融合了北方溫帶大陸性氣候,局部以高原氣候為主,冬季寒冷,夏季溫熱。
金鳳國地處浩瀚大陸東南方,地理條件好,且四季分明,氣候總體偏于溫暖。
話說,他干什麼要解釋了。
「王爺的身子弱,適當到外面走走,曬曬太陽有助于身體健康。」溥顏無語望天,怎麼都覺得自己這番解釋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妃兒…」溫家三兄弟異口同聲的喚道,語氣寵溺卻是不見絲毫責怪。
那啥,她鐵定是腦子突然抽了一下。
宓妃沒忍住笑出了聲,露在面紗外面的雙眼,彎彎的,晶亮晶亮的,煞是可愛,她怎麼突然覺得這寒王,挺可愛的啊!
撲哧——
那背影,怎麼看怎麼有種落荒而逃的感覺。
等話出了口,方才意識到說錯話,俊美無雙的臉驟然一紅,趕緊邁步離開。
「嗯,趁著天氣好出去透透氣。」意識到自己舉動過于突兀,墨寒羽略微有些尷尬,又道︰「你們也要出去?」
溫紹軒注意到墨寒羽的目光落在挽著他手臂的宓妃身上,不由不動聲色的側了側身子擋了擋,嗓音一如既往的溫潤如水。
這廂剛到驛館門口,那邊溫紹軒三兄弟帶著宓妃也到了門口,「王爺這是要出去?」
「去去去,當然去。」收起滿臉的調笑,溥顏趕緊跟上墨寒羽的腳步,生怕會被他抓住機會,死命的壓榨他。
他,真有表現得很明顯?
「你到底去是不去?」在溥顏局促的目光中,墨寒羽越發的感到不自在。
昨日,溫家三兄弟才說要帶溫出門逛街,你也要去,不正好應驗了那句……
敢做,居然還不準人家笑,好可惡。
心說,師弟,你丫的目的會不會太明顯。
「天氣的確不錯,是該出去走走。」溥顏本想出口的調笑被墨寒羽一個凌厲的眼神駭住,只得話到喉間又換了句,憋笑憋得實在難受,一張俊臉都憋成了豬肝之色。
「回星殞城再說。」墨寒羽眸光閃了閃,將名單收好,起身道︰「今個兒天氣不錯,出去走走。」
這份名單之上,不少都是太子一黨的人,倒是一個除掉他們的好時機。
他更知道,這些年來皇後,太子一黨,明明暗暗究竟有多少次想要置墨寒羽于死地。
「打算怎麼做?」溥顏知道,這份名單若是呈到皇上的面前,將會引發怎樣的朝堂動蕩,又有多少人會被牽扯出來。
「是,王爺。」
「按照溫的意思,給程晃一個痛快。」話落,劍眉微微一蹙,在親兵即將出門的時候,又道︰「厚葬了他。」
天下蒼生都不及她哥哥的一根頭發絲兒重要,要她做這種吃力不討好,又對自己沒有半分好處的事情,她又不是傻的。
「我也沒懷疑它的真實性。」誠如墨寒羽所言,溫宓妃看似溫柔乖巧,恬靜安然,實則冷心冷情,生性涼薄。
有些人就是無論站得再怎麼高,擁有的再怎麼多,也還想要得更多。
程晃給的這份名單是真的,而且,就算北狼國在秀水村這步暗棋是十一年前,趁著金鳳國叛亂時埋下的,若真的無人做為內應,又如何能如此的順利,如此的神不知鬼不覺。
因此,無論是事實就擺在眼前,還是出于直覺,墨寒羽都是宓妃的。
墨寒羽,宓妃不會無聊到這種程度。
「幕後主謀要殺她哥哥的人,程晃也不知情,她根本沒有必要偽造這樣一份名單。」一個不可能理會旁人生死的人,又不是腦子被門夾了,不然干嘛要花精力去弄這樣的一份東西,難道只為給他或者給皇上添堵。
她那樣的人,其實跟他是一樣的人。
她那樣的人,心性堅定,且生性涼薄。
墨寒羽難得抬眸,給了溥顏一個目光,冷聲說道︰「在她眼里,除了她的哥哥能讓她分出一絲心神之外,對誰她都可以視若無睹。」
「咳咳…」被親兵那目光看得有些窘迫,溥顏尷尬的輕咳兩聲,話鋒一轉,道︰「你不打算去證實一下名單的真假?」
口不能言,又不是人家溫自己想的,那都是意外。
那些個背地里毀壞人家名聲的人,估計是對人家羨慕嫉妒恨,不然怎就把人家的名聲給傳得那般不堪。
試問,誰家無才無德的姑娘,能寫出這樣一手字。
其實,初見宓妃字時,他們也嚇了一大跳,實難想象這樣的字,竟是出自一個女子之手,而且還是出自一個滿星殞城都明指無才無德的啞女之手。
「回溥顏,這字的確是溫親筆寫的。」他們六雙眼楮,親眼看到的,錯不了。
「這字,真是她寫的?」
一個女子,寫得這樣一手字,真叫人意外。
若非知道這樣的字出自溫宓妃之手,他不禁會想,能寫出這樣一手字的人,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好字,真是頂好的字。
溥顏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那紙上的字,端得是筆走龍蛇,大氣磅礡,卻又暗藏鋒芒,娟秀雅致。
溫暖如春的內室,檀香裊裊,氣息清幽,墨寒羽看著手中滿滿兩張紙的人名,俊臉之上沒有絲毫的情緒起伏,倒是盯著另一張紙上的字,微微有些出神。
兄妹四人和和美美的一起回宓妃的房間用早膳,另一邊,原本昨晚就要將名單呈給寒王的親兵,等了一夜都沒能等到寒王傳召,一等就等到了這個時辰。
「好。」溫紹宇點頭,突然就不吃醋了。
「妃兒想跟哥哥們一起用早膳。」眨了眨眼,一手抱住一個哥哥的手臂,又對沒有第三只手去抱的三哥俏皮的道︰「我要喝三哥親自盛的粥。」
即便是隔著面紗,見她鼓著腮邦子,三人莫不寵溺的笑出了聲。
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宓妃滿頭黑線,比劃道︰「一下子問三個問題,我要先回哪個。」
「滄海他們恢復得如何?」
「妃兒可用過早膳了?」
果然,世上只有好。
「妃兒怎生起得這般早?」溫紹雲看到美麗動人的,心情極好。
「大哥,二哥,三哥。」嘴角勾起明媚的笑意,宓妃快步奔了。
想必是在她的房間沒有看到她,這才到這里來找她。
怎知,她前腳剛出了滄海他們的房間,後腳就看到三個哥哥急匆匆的朝她走來。
轉過回廊,宓妃先去看了看滄海,悔夜五人的情況,確定他們沒有大礙,這才準備去尋大哥二哥三哥他們。
臘月里的陽光難能可貴,柔柔的,暖暖的,照在身上特別的舒服,最是引人注目的莫過于,那裙身上綻放的海棠花在陽光的折射下,隨著宓妃輕移蓮步間,竟猶如長在枝頭,徐徐盛開的秋海棠一模一樣,栩栩如生,似真的一般。
女人天生愛美,宓妃也不例外,對著銅鏡看了看自己的裝扮,甚是滿意的點了點頭,方才起身出門。
白色繡蝴蝶的水玉腰帶,點墜在藍色的衣裙間,猶如點楮之筆,令人眼前為之一亮。
舍棄了純白色的衣裙,今日宓妃換上了一件湖藍色拖地長裙,雖是抹胸的樣式,領子卻微微立起,露出雪白如玉肌膚,凸顯出線條優美的鎖骨,大片大片的秋海棠在裙身上絢麗的綻放,非但沒有顯出繁亂,反而透出一股低調的奢華之感。
很快她就將自己打理妥當,長及腰下的長發,隨意的披在身後,依舊是一條額鏈別在發間,淚滴狀的藍寶石墜在眉心,一張白色面紗掩面,露出那雙黑白分明,但卻靈氣逼人的眸子。
好在,宓妃並不是真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大家閨秀,自己收拾自己也難不到她。
從相府出來,宓妃身邊只有劍舞跟紅袖,並沒有帶丫鬟,現在劍舞紅袖都昏睡著,驛館里的侍女被宓妃下令不許靠近她,因此,起床之後洗漱什麼的,都得自己動手。
他們從秀水村趕回來的路上,若非是遇到大雪封路耽擱了些時間,又怎會弄到下半夜才回到驛館。
昨個兒從白天到夜里,一直都下著大雪,而且是越下越大。
最後,兩人覺得大哥所言有理,也就沒有嚷著要來看她。
你說你有理,我說我有理,最後還是大哥出面,說時間的確太晚,吵醒她不好,而且他們身上都帶著寒氣,要是過給她,害她染了風寒可怎麼是好,還是什麼都等天亮了再說。
遠遠的,她就有听到二哥跟三哥的爭論聲,一個說要來看看她睡了沒有,睡得安不安穩,一個則是說時間太晚了,明天再說,莫要打擾到她休息。
後半夜的時候,她便听到動靜,寒王回來了,她的三個哥哥也回來了。
昨夜里,宓妃自地牢回到房間,並沒有上床睡覺,而是在軟榻上打座了一整晚。
翌日,大雪初歇,暖暖的紅太陽早早升起,將整個琴郡都籠罩在一片朦朧的雪景之中,寒風冷,卻擋不住琴郡人外出的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