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夏,荷風送香,陽光普照。
時間是指縫間流瀉掉的細沙,轉眼之間,距離宓妃秘密出海已近一月,這一個月里星殞城內風起雲涌,暗潮涌動,無論是前朝還是後宮皆不安定,著實沒讓宣帝少頭疼。
同時亦讓這位自登基至今,已執政十多年卻一直被強大外戚束縛著手腳,無法徹底執掌皇權的帝王,第一次正面且鮮明的表達出他的立場,用他的態度以及他的實際行動向某些人發出了警告。
他在告訴那些人,此後他將不會再對他們有絲毫的隱忍,任何膽敢觸怒他帝王天威的人,沒有例外通通都該死。
任何膽敢向墨氏一族皇權發出挑釁的人,通通都該下地獄,切莫怪他冷血無情,大肆屠殺。
滿朝的文武百官其實都知道,即便在先帝爺駕崩之前,便將眾位大臣都叫到身邊刻意囑咐宣帝冊封大ˋ皇子墨思羽為東宮的儲君,可明眼人都知道,在當時那樣的局面下,那根本就是油盡燈枯的先帝爺,最為無奈的一個決定了。
冊立大皇子墨思羽為太子,除了龐氏一族勢大之外,最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為了護寒王墨寒羽的周全。
若非如此,當時的太子之位還指不定會落到哪位皇子的身上。然,哪怕是在那樣逼不得已的情況之下,先帝爺仍是給了寒王整個金鳳國有史以來最為尊崇的身份與地位,甚至力排眾議給了寒王足以動搖整個金鳳國根本的龐大兵權,此外還昭告天下為寒王留下一道遺旨,在他生命的盡頭,他為了能護得住墨寒羽,也算是耗盡了自己的最後一絲心力。
世人都知道,不但先帝爺最中意的儲君人選是寒王,就連宣帝最為中意的儲君人選亦是寒王,換句話說,倘若在先帝爺駕崩之前墨寒羽沒有身中劇毒,他沒有時刻都處于一種命懸一線的狀態之中,縱然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之下,先帝爺也會挖空心思力壓各方勢力冊立墨寒羽為太子,徹底將那些人的野心斬斷。
可是,這個世上沒有如果,寒王身中劇毒且不知能活多久是事實,這也就逼得先帝爺不得不另選一個儲君出來。
若說當時是先帝爺跟宣帝這個皇上迫于龐氏一族的壓力,以衣當時匯聚在一起的各種原因,不得不順應他們的呼聲,冊立了墨思羽為太子,倒不如說是這一前一後兩位帝王心中已然有了打算,隱忍著順著他們的台階下了。
太子墨思羽,明王墨明羽以及武王墨杰羽,明明他們都是皇位非常有力的競爭者,然而他們的目光為何從一開始就瞄準寒王,將其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
不管他們三人私底下斗得有多厲害,只要是在出手對付寒王的事情上,他們就一定會達成聯盟,別的可以容後再行商談,唯獨在對待寒王的問題上,他們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除掉他,再除掉他。
似乎只要寒王真的沒了,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才有他們爭搶的機會,否則一切都免談。
這也是為何墨思羽明明佔著太子殿下的身份,而明王和武王卻一直都沒有把他放在心上的原因。即便墨思羽享有太子這個尊稱又如何,只要墨寒羽活著一日,那麼那個位置他就只能看著,永遠都不會有機會坐上去。
誰讓自先帝爺駕崩之後,金鳳國就流傳著這樣一個不是秘密的秘密,不管由宣帝冊立的太子是誰,只要寒王體內的劇毒能解,那麼寒王就是儲君的不二人選,而之前佔著太子之位的人,也必須將儲君之位還給寒王,並且不能有半點的怨言。
比起其他太子要記恨墨寒羽的事情,這一件,才是最讓墨思羽恨不得墨寒羽早死的原因。
墨寒羽不是一個會籠絡民心,擅長為自己造勢的人,但這個世上似乎就是有那麼一種人,即便他真的什麼都沒有做,可他身上就是有那麼一種魅力,讓人不由自主便信任他,依賴他。
可偏偏墨寒羽就非常的得民心,一來是他雖身中劇毒卻少年成名,當敵國來犯別的皇子還呆在宮中享樂的時候,小小年紀的寒王已坐陣邊韁,手持長槍身披戰甲上陣殺敵,血染沙場,成為守護金鳳國百姓不受戰火侵害的不敗戰神。
二來,雖說皇上重新冊立了皇後,可百姓們仍記得那個端莊溫婉,雍容華貴的韓皇後,他們仍是記得寒王乃韓皇後嫡出,寒王才是皇上真真正正的嫡出皇子,儲君之位該是寒王的,他們不認為有錯。
在普通百姓的心里,龐皇後就算成了皇後,由她所出的大皇子即便掛著嫡出皇子的身份,卻也不是真正的嫡出,倘若某天寒王體內的劇毒當真解了,太子還位于寒王,在他們看來便是理所當然。
也正因為這個幾乎金鳳國所有百姓都覺得的理所當然,險些讓得太子失了該有的風範,恨不得將有那樣想法的人通通都拉出去砍了。
「皇上。」
「咳咳…何事?」從凌亂的思緒中醒過神來,宣帝輕咳兩聲清了清嗓子,整了整神色。
「皇上可是累了,要不奴才給皇上按摩按摩肩膀?」
「小德子。」
王公公揚著笑意的臉在听到這個滿含觀謔的聲音時,忍不住太陽穴突突的跳了跳,嘴角亦是跟著一抽。
皇上近段時間,貌似越來越惡趣味了。
這一次兩次的在寒王殿下跟溫相的身上討不到便宜,皇上倒是越發喜歡拿他來逗趣兒。
「奴才在呢,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宣帝搖了搖頭,順手將案邊的幾份奏折推開,而後沉著一張臉站起身,雙眉緊蹙的道︰「你說朕是不是老了?」
王公公︰「……」
皇上,您這又是想要唱哪一出?
「你說朕要沒老,怎麼近來想要感嘆的事情就越來越多。」宣帝心里冒出一股子浮躁,便再也靜不下心來看奏折,他邁開步子在御書房走來走去,「莫名竟還弄出幾分傷春悲秋的情緒來。」
王公公小心翼翼的抬頭瞄了宣帝一眼,復又趕緊低下頭去,隨著舉行賞荷宴的時間將近,那幾位王爺早在有消息傳出宮的時候就活躍了起來,最近幾天更是有不少的消息通過暗衛傳進宣帝的耳中,皇上這心里要真沒想法,那可就太驚悚了。
借著今年的賞荷宴,皇上有意為太子和其他幾位親王冊立正妃,這分明就是皇上自個兒放出的消息,順便還借此設下了的一個局,眼看精心布下的這個局馬上就要到有收獲的時候,皇上反而感嘆猶豫起來,也不知這是好還壞,王公公實是無法揣摩明白宣帝的心思。
遂,為了避免不小心掃到台風尾,王公公每說一句話都是小心謹慎,再小心謹慎的。
「朕問你話呢?為何不回答?」
「回皇上的話,皇上正值壯年哪里就老了,明明就是奴才更老。」
「你這張嘴倒是越來越會撿好听的話來說了。」
「奴才不說假話的,絕對都是說的大實話。」得,只有皇上開心了,他這個貼身伺候皇上的奴才才有好日子可過。
眼見皇上是一點兒想要繼續批閱奏折的意思都沒有,王公公扭頭看了看外面的藍天白雲,斟酌著開口道︰「皇上可是看奏折看得頭疼,心中煩悶了?」
「嗯,怎麼你有法子讓朕舒坦舒坦。」
「回皇上的話,今個兒的天氣是特別的好,御花園中百花齊放,蝶飛燕舞,景致極美,奴才還听說荷清池里的睡蓮也開得極好,皇上不妨去走走看看,也能換個心情?」
宣帝停下腳步,一邊听王公公說,一邊抬頭透過那大大的窗戶,眺望御書房外的風景,只見那藍天白雲之下,艷陽普照,花紅柳綠的,那顆浮躁的心似乎安寧了幾分,兩手一握朗聲道︰「成,那就出去走走。」
「是。」感覺御書房內的低氣壓漸漸消失,王公公狠松了一口氣,剛要揚聲喊‘皇上擺駕御花’這一句時,宣帝抬手打斷他的話,沉聲道︰「別聲張,咱不帶那麼多人,就你在身邊伺候著朕便是。」
「奴才遵旨。」
小半個時辰之後,宣帝領著王公公到了御花園,看著眼前如詩如畫的美麗景致,再抬頭仰望那一片藍天,宣帝覺得心里舒服多了,出來走走果然沒錯。
「前面有個水榭,皇上是否要進去小坐片刻。」
「不了,朕就在這園子里轉轉。」
「是。」
「對了,宓妃丫頭離開多長時間了?」雖說宓妃沒有出海之前,也極少進宮向他請安,可這時間長了沒看到那丫頭,別說宣帝這心里還著實挺想念她的。
有時候宣帝都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有受虐癥,要不他為毛盼著念著宓妃,難不成還覺得那丫頭坑他坑得不夠多?
當腦海里冒出這麼個想法的時候,宣帝的臉徹底的黑了。
「回皇上的話,安平和樂郡主離開快一個月了。」
「才不到一個月?」宣帝的目光落在面前的歡顏花上,聲音微微上揚,他怎麼就有一種宓妃離開好長好長時間了的感覺。
搖了搖頭,宣帝趕緊將自己的這個心思趕走,那丫頭還是越走越遠的好,省得每次見到他都非得坑他一把,那什麼…雖說他也沒少坑宓妃,怪只怪段數不夠高,每次都沒有坑到宓妃的要害。
「是呢,要是安平和樂郡主知道皇上如此掛念她,鐵定做夢都會笑醒的。」
看著王公公興奮的表情,再听著他欣喜的說話聲,宣帝非常沒有帝王威嚴的翻了個白眼,一臉嫌棄的道︰「得了吧,那丫頭片子要知道朕在掛念她,指不定心里怎麼笑話算計著朕呢,至于她的夢里絕對不可能出現朕。」
「呃…」
「哼,你不覺得那丫頭真要做了夢,夢里的人不該是那個臭小子麼。」以她那般的心性,竟然都不惜為了那個臭小子尋出海,足以說明陌殤在宓妃心里佔據的位置了。
想到他看中的兒媳婦,就這麼被陌殤給拐走了,他家小子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宣帝心里的怨念其實挺大的。
「咳咳…咳…」王公公崩著一張臉,嗚…這叫他怎麼答話,明擺著說什麼都是錯的節奏啊!
他能暫時失聲麼,他不想做肉包子。
「咳什麼咳,別以為你不說話,朕就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麼。」
「皇上英明。」王公公朝著宣帝彎腰行了一個大禮,明明都一把年紀了卻還要擺出一副嘻皮笑臉的模樣,真真可是為難死他了。
「算你識相。」
「嘿嘿…」堆起一臉憨憨的笑,王公公也抓著後腦勺賣了賣萌,只願皇上不要再問他答不出來的問題。
他是一介無根之人,哪里懂得那麼多的情情愛愛,這可不是在他的傷口上灑鹽麼?
情之一字,旁人最是難懂,安平和樂郡主跟楚宣王世子看對了眼,彼此交心在了一起,只能說這是屬于他們的緣分,並不表示沒能跟安平和樂郡主走到一起的寒王就差了。
「你說宓妃丫頭是不是眼楮長歪了,要不她怎麼就看上了陌殤那個黑心黑肝黑肺的臭小子。」
王公公︰「……」
楚宣王世子的確是月復黑了一點兒,但寒王殿下也沒有潔白到哪里去啊?認真說起來,楚宣王世子,寒王殿下和安平和樂郡主,他們都是屬于同一國的,黑心黑肝黑肺,實在黑得不能再黑了。
「怎麼你不認同朕的話?」宣帝雙眉一揚,面色嚴肅語氣凌厲,自有一股駭人的氣勢。
「沒,奴才覺得皇上說得對極,楚宣王世子就是個黑心黑肝黑肝黑心腸的,安平和樂郡主會看上他定是眼楮長歪了。」欲哭無淚的王公公擰巴著一張臉,內心里已是下起了瀑布雨,他這是招誰惹誰了。
「宓妃丫頭離開這麼長時間,也就遞了一次消息回來,哎,也不知道那丫頭現如今到了什麼地方,那里又是怎樣一番風景?」行走于海上到底不像在陸地上那麼方便,傳遞起消息來非常的不容易,宣帝也不指望每隔三五日的就有宓妃的消息回來。
隔三差五有消息回來,怕就是這次宓妃出海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溫相夫婦都沒有這待遇,宣帝想想就心里平衡了。
這些日子宣帝沒少在溫老爹那里吃憋,可甭管他吃多少憋,只要一想到宓妃出海的消息是瞞著溫老爹的,皇上這心里是要多亮堂就明多亮堂啊!
「安平和樂郡主吉人自有天相,每遇風險都會轉危為安的,皇上不必過于憂心,再說安平和樂郡主也是極有主意之人,真要有什麼危險,她一準兒不會往前湊的。」
「你倒挺了解她的性子。」
「奴才…奴才這這不是听皇上說起郡主的次數多了,所所以……」
「行了,你用不著解釋,別看那丫頭冷心冷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如若真能得了她的眼,她必一力相護,是個想不討人喜歡的丫頭。」王公公是什麼樣的人宣帝心如明鏡,他倒也不怕王公公跟正宗的保皇黨走得太近,只要他不背叛他,那麼他的日子就會一直這麼好下去。
「是,皇上。」
「宓妃丫頭為了把她人在江南這件事情做成事實,想來不會像對待朕一樣對待溫相夫妻,可有不一樣的消息傳來。」宓妃自離開也就唯有遠洋號行駛到幻海與虛無之海交界之地時,親筆寫了有關她這一路的消息,以及她想到需要特別留意的事情,任由四只海東青替她送回去。
宓妃給宣帝的傳遞的消息與給相府中父母傳遞的消息芯是一樣的,可其他的便是不同潤色了,為了不讓溫老爹看出端倪,宓妃也是煞費苦心的,但宓妃暗中遞給溫家三兄弟的消息,那就沒什麼可遮掩的了。
同樣的時間里,宣帝僅收到宓妃的一次傳信,而溫家三兄弟卻已然收到了四次之多,可見他們是同人不同命,就算是皇上也得排在親哥哥們的後面。
「回皇上的話,溫相他們得到的消息都是安平和樂郡主在離開之前,一封一封寫好的,這個……」王公公其實很想對宣帝說,皇上,您跟溫相之間完全沒有可比性啊!
當然,郡主也的的確確是個心細如發的丫頭,居然只是走了那麼一步,後面的數十步都被她計算或是預測到了。
「咳咳…朕只是一時不留心給忘了。」的確,宓妃離開前曾對他坦言過這個問題,甚至還要求他在某些時候幫著她圓謊,畢竟溫老狐狸不是那麼容易忽悠的。
至于溫夫人麼,在溫家四兄妹這樣的層層設計之下,等她知道真相的時候,要麼是宓妃已經從海上回來,要麼就是宓妃在海上出事,再也回不來,否則絕對瞞得妥妥的。
「按照上次郡主說的,她乘坐的遠洋號已經駛離幻海,一路朝著虛無之海前進,途中更是詳細的繪制了航海圖,奴才覺得皇上在郡主提出要建立海上商業王國的時候就大力支持這個決定,簡直做得太對了。」天知道一旦宓妃的海上王國建立成功,那將會有多大的財富涌進宓妃的口袋,又會有多大的財富涌入金鳳國,繼而再進入宣帝的腰包。
王公公雖不是商人,他也不懂得經商,可就在宓妃站在御書房,指著幻海向宣帝要下外城,說她要修建海港碼頭繼而建立起一個龐大的海上商業王國之時,他就相信她並不只是說說而已,她一定會成功的。
「你說得沒錯,但凡那丫頭說出口,或是說會做到的事情,愣就不會有開天窗的時候。」哪怕宣帝並不常與宓妃接觸,可架不住他學習能力超強,跟著宓妃學了不少的現代新鮮詞匯。
即便是在說起‘開天窗’的時候,他也表示毫無壓力。
「就朕跟著她做的買賣,那就沒有一樁是賠本的。」若宓妃丫頭生在皇族,哪怕就是讓位于她,讓她做女皇,宣帝也並不會覺得太難以接受,在宓妃的身上就是不少男兒還不定有她身上的王者之氣呢。
隨著國庫日漸豐盈,宣帝的個人私庫也日漸豐盈,那些旁落的大權漸漸能夠開始回收,宣帝對他暗暗隱忍了十多年而不發的外戚,實在是拿不出更多的耐心了。
但他還不能慌,他要按捺住自己的性子,一切都要等宓妃從海外回來之後再說。自打他得了墨寒羽體內的劇毒有可解之法開始,其實宣帝猛然間想明白了很多的事情,他不禁都要懷疑,當初他跟先帝爺猶豫再三做出的那個決定到底對是不對。
只是不管當初的決定對與不對,現下都已經不再是追究的時候,十多年都過去了,他這個皇帝也是時候拿出一個帝王該有的威嚴來了。
「皇上可要去荷清池走走?」
「不去了,朕到前面的水榭坐坐,順便處理一些事情,你便侯在這里。」
「是。」
宣帝走進水榭輕掀龍袍坐在石凳上,沉聲道︰「出來回話。」
話音落下的瞬間,旋即兩道黑色的身影猶如憑空出現在水榭里,單膝跪地向宣帝行禮,此時若有宮女不小心撞見,只怕會下意識的尖叫出聲。
「朕計劃了那麼長時間,布下那麼大一個局,無論如何都是不會允許他人來搞破壞的。」
兩個黑衣人仍舊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他們安靜的听著,並沒有出聲打斷宣帝的話,「六月十五賞荷宴上,朕為太子和明王等人指定的正妃名單已經出來了,就存放在御書房內的暗閣之中,一會兒你們去把那份名單拿出來,然後仔仔細細的給朕打探清楚名單上的姑娘,哪怕是她們從小到大摔了多少跤,朕都要清清楚楚的看到。」
「是。」
「另外,給朕加派人手盯牢了太師府,別讓那老東西借機鑽了空子。」
「是。」
「太子明王等人的府邸內外,該盯牢的地方盯牢,該放松的地方放松,莫要讓他們警覺了。」
「是。」
至于寒王,宣帝一臉菜色的揉了揉眉心,他還真不敢再去賭他們之間微薄的父子之情了,他對墨寒羽心生愧疚,覺得欠了墨寒羽很多,一門心思想要彌補于他,因此只要他們父子的意見相左,最後妥協的那個人一定會是宣帝。
墨寒羽曾直白的告訴過宣帝,倘若他敢把手伸進寒王府,那麼他送一個他就殺一個,于是宣帝想安插人進寒王府的打算就此作罷。
而事實上,寒王府就如楚宣王府一樣,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造得就跟一只鐵桶似的,宣帝縱是有心想要安插人進去,結果卻是相當的不令人滿意,因為根本就找不到縫隙可以下手。
「朕之前特意囑咐過你們要盯牢的大臣,他們都背著朕玩了哪些手段?」
「回皇上的話,跟那些大臣有關的資料已經秘密送入御書房,就等皇上親眼過目了。」
宣帝靜靜的听著,無意識的波動指間的翠玉扳指,幽深的黑眸里涌動著絲絲凶煞之氣,那些在他們的眼皮底下還敢各種蹦的人,也是時候清理干淨了,否則實在太過礙眼不是。
他要一點一點剪掉龐太師的羽翼,就像他們曾經一點一點束縛住他的手腳一樣,他終將要從他們的手中將他曾經失去的所有,一點一點怎麼失去的就怎麼拿回來。
他不會干淨利落要他們的命,他只會讓他們生不如死,唯有如此才能解他心頭之恨,才對得起韓皇後的在天之靈。
「給朕把他們都盯牢了,朕從此刻開始,就非常期待他們在賞荷宴上的表演了。」
強強結盟,拉幫結派,意欲以此來向他發出警告,起到震懾他的作用麼?宣帝嗤笑一聲,黑眸里涌動的滿是嘲諷之色,他會讓他們知道,究竟誰才是金鳳國的主宰,究竟誰才能決定他們的生死。
太子妃也好,親王妃也罷,太子側妃,親王側妃,他會讓他們知道,由他們暗中或提前商議好的,只要他這個皇帝沒有點頭,那麼就都算不得數。
作為他們的父皇,他肯定不會委屈他們迎娶出身不夠高的女人為妃,但他們的太子妃,親王妃會不會是他們所中意的那一位,可就由不得他們選擇了。
「退下吧。」
「是。」
「王公公,擺駕慈寧宮。」
水榭外,听到宣帝這個陰惻惻聲音時,他的身體明顯的僵了一下,而後拂塵輕甩,尖細公鴨嗓音就響了起來,「皇上擺駕慈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