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外面?」
「回少主的話,是屬下。」
「杭銘?」
「是屬下。」
「進來回話。」嗓音溫潤而淳厚低沉,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就如被一陣沁人心脾的清風帶進了一番如幻似夢的奇妙夢境之中,不管再如何浮躁之人,似是听了他的聲音都會瞬間安靜下來。
生得眉清目秀,身姿挺拔,穿著一襲深褐色長袍的青年男子推門而入,先是恭敬的低頭朝上首行了一禮,方才開口道︰「少主,屬下回來了。」
寬敞明亮的正廳內,從里到外無論是格局還是各色擺件,無一不精致,無一不奢華,可見住在這里的人品味有多高,出身跟背景又有多麼的尊貴不凡了。
畢竟,這里里外外的東西,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用得起的。
只見那端坐于上首主位之上的男人,身上穿的是一件上好的冰藍色錦緞,領口微立,袖口寬大,皆以銀色的絲線勾勒出大片的海棠花,偏卻因著這個男人通身的氣場,使得這海棠花落在他的身上,不但絲毫不顯女子的嬌氣,更是在舉手投足間散發出絲絲英氣與霸氣。
他的皮膚非常的白,卻不似陌殤原本的那種病態的白,而是非常自然的白,就好比是那天山之巔生長著的雪蓮花,美得縴塵不染。他的眸子狹長似一輪彎月,笑或不笑的時候都有著非常誘惑的弧度,嘴唇厚薄適中,容顏更是卓絕出塵。
「什麼時候到的?」
「回少主的話,屬下剛到不過一柱香的功夫。」
「嗯,本少主交待你的事情辦得可還順利?」
「回少主的話,屬下幸不辱命。」
杭銘的話音剛剛落下,一直不曾抬頭的男人就猛然抬起了頭,幽深的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到他的臉上,沉聲道︰「如此說來,你已然確定了他的身份?」
換成旁的事情,他是不會如此在意的,可偏偏對他安排杭銘去證實的那件事,他可是相當相當在意的。
為了能夠第一時間去確認,甚至是為了第一時間將證據拿到手,他可謂是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是的少主,百分之百屬下是不敢說,可十之八九屬下卻是有把握的。」杭銘雖說在這個男人的面前低下了頭,說話的語氣也甚是恭敬,可他的態度從頭到尾都是不卑不亢的。
可見,這個杭銘的身份並不僅僅只是一個下屬而已。
「好,真是太好了。」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面對未知的敵人,誰敢說自己有百分之百取勝的把握,可若面對知之甚詳的敵人,應對起來不要太事半功倍才好。
自他出娘胎開始,每日接受的教導就是要爭取那個位置,不惜一切代價的登上那個位置,是以,別說他心機太深,謀算太多,他亦有太多太多的無奈跟身不由己。
「少主且放寬心,待看到屬下帶回來的那些東西,想來會更有利于少主之後的計劃。」
「杭銘辦事,本少主自是放心。」有這麼一個有謀有算,一個頂好幾個的人在身邊幫他做事,他可是安心得很。
先不說杭銘會不會背叛他,既然他太叔清榮敢用他,那他就不擔心會拿捏不住他。
杭銘沒有旁的心思是最好,但凡他對自己有半點旁的心思,太叔清榮也不是個手軟之人,自當讓他後悔生出那樣的心思來。
「屬下謝少主信賴。」
「呵呵…你可是本少主的左膀右臂,本少主不信你還能信何人。」
杭銘垂眸盯著自己的腳尖,他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從來都是憑本事吃飯不玩那些虛頭巴腦東西的人,可他也不是個傻的,還知道防備他人給自己留下一條退路。
自他跟太叔清榮站在同一條戰線上,他就清楚明白的知道太叔清榮最看重的是他的哪一點,因此,多年來他的地位有增無減,可不是一般人能取代得了他的。
「怎麼那些東西沒有跟你一同回來?」
「回少主的話,屬下如此安排也是為了沒有後顧之憂而考量的。」
「哦?」太叔清榮語氣上揚,那張俊美的臉上帶著溫潤親和的淺笑,卻是給人非常危險的感覺。
「少主應該知道打那人主意的人可不單單只有我們太叔世家的人。」有些話點到即止就好,杭銘相信太叔清榮是聰明人,說得太過直白反而不好。
至于他口中所提的‘那人’是誰,那是整個海域眾人都知曉的之事。
「這倒是本少主欠缺考量了。」隨著越來越多的消息自主城內流傳出來,類似于他們這樣的人就不得不抓緊時間為自己籌謀了,只有誰最先抓住了先機,那個位置誰才最有可能坐上去。
不怪太叔清榮要失態,實在是那人出現與否,與他親近與否,這通通都關系著他能不能更進一步,由不得他不小心謹慎。
「還是杭銘心思細膩,要不本少主可真要失算了。」抿了抿唇,也不知他突然想到了什麼,眸底掠過一抹深沉,一絲暴虐。
空氣中明顯的氣息波動,雖然只有短短一瞬,可杭銘還是感覺到了,但他眼觀鼻,鼻觀心,愣是半點都沒有瞧進眼里,更不可能對此發表什麼意見。
「等那些東西送到,屬下會第一時間呈到少主跟前的。」
「嗯。」
「不知少主還有沒有別的吩咐,若無……」
「這次的事情辦得如此順利,本少主要好好獎賞杭銘一番,想必一路上你也辛苦了,那就早些下去休息。」想了想,太叔清榮沒忍住又再加了一句,道︰「倘若本少主還想到有其他的事情需要杭銘去辦,自會再傳喚于你的。」
換句話說就是,在本少主沒有傳喚你之前的這段時間,都是屬于你的私人時間,你想干嘛就干嘛,可一旦本少主有事情需要你去辦,那麼你就得放下一切事情先辦本少主安排好的事情。
「是,少主。」此番出去辦事,雖說歷經了一些艱險,可架不住他的運氣好到爆表,因此,他還愣是沒怎麼辛苦就完成了任務。
「你去告訴管家,讓他安排廚房給你加菜,就說是本少主的意思。」
「屬下多謝少主關懷。」
太叔清榮笑而不語,只是豪氣的擺了擺手,目光又再次落到手里拿著的那份地圖之上,可想到自己在進宅院前看到的那個人,杭銘還是非常盡職盡責的出聲道︰「少主,屬下在進來之前看到南門少主靜候在門外,也不知他是為何而來?」
「南門長風?」
「雖說距離隔得有些稍遠,但屬下應該不會看錯。」
「杭銘確定是他?」雖說太叔世家與南門世家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兩大家族自他們祖父那一輩就是同穿一條褲子的,可饒是再怎麼鐵的關系,也敵不過一個人的私心不是。
明面上太叔跟南門兩大世家是一個鼻孔出氣,同仇敵愷的,至于私底下如何,大概也唯有他們自己才知曉。
南門長風跟太叔清榮都同為各自家族的少主,表面上他們每做一件事都是有商有量來的,可暗地里兩人也較著勁,過著招的,畢竟那個位置只有一個,誰又會甘心放棄?
南門長風心高氣傲,心計手段,謀略見識都不比別人差,太叔清榮最是了解他,別說平時他們很少踫面,就算偶爾踫上,那也多半都是逢場作戲,哪里就有同一個戰壕出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心思。
他不服南門長風,同樣南門長風也不服他,故而,乍一听聞南門長風親自來求見他,太叔清榮可不就有些怔愣了嗎?
「回少主的話,屬下確定就是他。」自家少主跟南門世家少主之間的恩恩怨怨,杭銘是有所耳聞的,雖然他基本上都不會在南門長風的面前出現,可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他都知道。
「你說他是為何而來的?」
「這…」
「你有話不妨直說,本少主難道還能多你的心不成?」
「回少主的話,屬下與南門少主見過的次數都不足一手之數,對于他的性情也是不甚了解,所以屬下實是不知他所為何來。」官面子話誰都會說,對自家少主知之甚深的杭銘,又怎麼可能去踩邊界,他當然是盡撿好听的話來說,「不過屬下是這麼認為的,既然這南門少主來都來了,他想做什麼說什麼,少主見了他自會知曉的。」
這要換成旁人,少主高興可以見見,不高興就可以直接打走,但這南門長風少主卻是不得不見。
「你說得也不無道理,那本少主就見見他。」
「那屬下就先行告退了。」
太叔清榮抬了抬手,示意杭銘離開,不出一盞茶的功夫,管家就跑進來對他說,南門長風在門外求見。
已經從杭銘口中得知此事的太叔清榮並未覺得意外,同時他也沒想給南門長風什麼下馬威,直接開口就讓管家將南門長風領去他的書房,算是他對南門長風的看重。
畢竟,甭管設立在哪個地方的書房,那可都是防御重地,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去書房坐坐的。
「南門少主這邊請,我家少主已經煮好香茗在靜待南門少主了。」
原本這心里就憋了一肚子火的南門長風,暴躁的情緒已然瀕臨爆發點,正愁找不到情緒的宣泄點,他丫的都快將自己給憋得吐血了,可太叔清榮的這個管家倒好,不輕不重,不咸不淡的一句話,直接扎得某人不但心口郁悶得想吐血,就連頭也開始痛了。
可一想到他是為了什麼而來的這里,南門長風又不得不將那口氣硬生生的咽回肚子里。
罷罷罷,他跟太叔清榮斗了不是一天兩天,興許別人會覺得他與世無爭,人畜無害,可只有他知道他的真面目。
只是對外太叔清榮太會做人,他要真的站出去嚷嚷太叔清榮如何如何,指不定沒有搞臭太叔清榮,反倒是他自己會先被推上風口浪尖。
「有勞了。」都說打狗還要看主人,南門長風忍著要吐血的沖動,對這個狐假虎威的管家以禮相待,甭管他說什麼來刺激他,他全當听不見。
「南門少主這話可是折煞奴才了。」
南門長風嘴角微微一抽,似是不明管家話中所影射的那般道︰「是麼?」
淡淡的兩個字,打臉已是足夠。
別以為他以退為進,自稱自己是奴才就是在提醒他,他是誰的奴才,就連太叔清榮跟他說話都要顧忌許多,沒道理一個奴才還能爬到他的頭上作威作福,真當他是泥捏的。
「咳咳…」到底是習武之人,管家感受到從南門長風身上散發出來的危險之意,他也意識到自己似乎有點兒太過,只得輕咳兩聲讓自己保持鎮定,然後快步走到書房門前,恭敬的道︰「稟少主,南門少主到了。」
「快請南門少主進來。」
「是,少主。」管家扭頭轉身,敬聲道︰「南門少主,里面請。」
書房大門從外被推開之後,南門長風倒也沒有拿喬,只是在他一只腳踏進書房,從管家身邊經過的時候,頗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就是那一眼,險些嚇得管家魂飛魄散。
「呵——」南門長風冷笑一聲,很快就收斂了自己所有的情緒,大步走了進去。
管家心驚膽顫的關上房門,一口氣提在嗓子眼,真真是險些將自己給活活的憋死。
「怎麼,我那管家給你臉色瞧了?」
出乎南門長風的意料,太叔清榮居然看見他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這倒讓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答了。
是又或不是,還真不是上嘴唇踫踫下嘴唇就能說得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