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婚人 第七章

作者 ︰ 樂顏

第六章

阮明秀躺在床上,背對著雲初,雖然入睡前已經漱口好幾次,卻還是覺得嘴里就是不對勁,感到又是郁悶又是羞恥。

她還是唐妶時,雖然身處娛樂圈,身邊也不缺玩得很開的同行,她自己卻一直頗為保守,雖然交往過男朋友,卻頂多只是親親抱抱而已,始終沒有進展到最後一步。

雲初的心情卻好了許多,似乎那些壓在心頭上的各種煩事都遠離了他,哪怕明知只是暫時的。

他躺在床上,只覺身心都輕飄飄的、懶洋洋的,好像身處雲端,未飲酒而微醺,美好舒適。

他翻身側躺,伸手從背後攬住阮明秀的腰,低聲問︰「睡了?」

「睡著了。」阮明秀悶悶地回答。

男人笑出聲來,熱氣吐在阮明秀的頸項上,又癢又麻,她忍不住扭動了幾下,男人的手一下子勒緊她,大手更是輕拍了一下,說︰「別亂動。」

「禽獸。」阮明秀小聲唾棄他。

「衣冠者,禽獸也。你現在才知道嗎?」雲初心情好,也有了調笑的興致。

「斯文敗類。」阮明秀繼續唾棄。「難怪人家都說讀書人花樣最多,表面上一本正經,月兌了衣服比誰都……嗯,那個呢。」

「哪個?」

「無恥,沒節操。」

雲初再次笑出聲。

「周公之道,此乃人之天倫,哪里如此不堪?」

「巧嘴滑舌,巧言令色。」阮明秀想起前世里人們常說的一句話,不由也暗自笑起來。

「笑什麼?」雲初見她終于展顏,知道她已經不那麼害羞窘迫,心情越發好轉。

「以前偶然听過一句俚語,覺得用來形容你,最合適不過了。」

「喔?說來听听。」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雲初听了微愣,這話一听覺得有些太過淺白好笑,後一琢磨竟然又覺得大有哲理,想想那些大字不識幾個的農夫村婦,喜怒哀樂皆是直抒胸懷,高興了就大笑,疼痛了就大哭,生氣了就罵大街,毫無城府陰謀。

反觀歷經了文明教化的人們,錦衣羅裳,冠冕堂皇,可是多少陰謀詭計,多少冷血殘酷,卻都是這些人做出來的。

別提朝堂爭斗之中的刀光劍影,就只說自家這個別人看著尊貴無比的侯府,里面又有多少見不得人的丑事?

眼看自己頭上就要被硬壓上一頂綠帽子……呵!

久久沒听到回應,阮明秀以為雲初生氣了,不由暗自懊惱自己為何胡亂說些有的沒的。她轉過身,想說自己是逗著他玩的,卻在蒙朧燭光里看到雲初略帶惆悵迷惘的神色,不由一愣,小聲問︰「怎麼了?還不開心?我不是故意說你的,是玩笑話呢,你千萬別當真呀。」

雲初伸手模模她的頭發,一笑,說︰「傻丫頭。」

「哪里傻了?」阮明秀輕哼一聲,見他沒責怪自己,便大著膽子說了出來︰「雲公子,不知道我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雲初眉毛一抬,審視了她片刻,才說︰「說說看。」

阮明秀咬著嘴唇,仔細斟酌了半天,才試探地說︰「等你和小姐成親時,能不能要求我做陪嫁過來?你放心,我不是要纏著你不放,我也知道到時候你們看見我會厭煩,陪嫁過來之後,只要把我打發到隨便一個侯府管轄的小莊子去就好,我會躲在那瑞安靜度日,絕不惹是生非。」

雲初有些驚訝,他以為阮明秀是想請求要留在他身邊,倒沒想到她會想著離開他。她如果的求他留下她,他未必會珍惜,現在她主動求去,他倒有些不是滋味了。

「怎麼會向我請求這種事?按理公主不是會好好安置你嗎?」他裝作若無其事地問。

阮明秀嘆了口氣,把臉埋進柔軟的枕頭里,悶聲悶氣地說︰「我也不想多此一舉,問題是,我覺得我回了公主府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我也說不出理由,大概就是女人的直覺吧?我總覺得很危險。」

她微微抬起頭來,眨著靈動的大眼楮望向雲初,目光中是真切的憂懼和焦慮。「希望你不要覺得我是那種故意在背後說主人壞話的壞奴才,我是真的感覺不對勁,我不想回公主府了……俗話說螻蟻尚且偷生,我也只是想活著而已。」

在進侯府之前,常樂公主找阮明秀談話,表面上是委托她重任,可是在阮明秀離開時,公主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卻讓她真正感受到什麼叫如芒刺在背——她甚至感覺到殺機。

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犧牲貞操去為小姐做試婚人,為什麼還會招來殺身之禍,但是她無論如何都不想再見到常樂公主了。

雲初沉吟片刻,問︰「那你知道你家小姐最近有什麼反常嗎?」

「反常?有嗎?我不知道。」阮明秀有點疑惑,努力索「阮明秀」本尊的近期記憶。「說起來,我有好久沒見到小姐了,我名義上是小姐的大丫鬟,但是真正時常陪在小姐身邊的是婉秀,小姐外出游玩什麼的,我也很少能跟著。小姐小時候還愛帶我呢,最近這幾年小姐也不愛見我了。」

雲初略一琢磨便明白了,在燭光中看著阮明秀清麗月兌俗的面龐,很容易就能明白她為何會遭受到她家小姐的排擠,這樣出色的容貌,就是在京城各家千金閨秀里面也屬罕見。主子們是紅花,誰都不想身邊帶著一個喧賓奪主的綠葉。

雲初忍不住再次揉揉她的秀發,說︰「真是個傻丫頭,能活著遇見我,也是你福大命大了。」

阮明秀吐了吐舌頭,很想說︰其實真正的「阮明秀」還真的沒有活著見到雲初的命……

呸呸呸!

子不語怪力亂神,還是不要想這件她怎麼也想不通的詭異穿越事件了。

「那你還沒答應我,願不願意幫我?」阮明秀一直在為自己試婚三日後的出路而發愁。

「我幫了你,你拿什麼謝我?」雲初知道阮明秀也不知道蕭韻私通有孕的事,和他一樣都被蒙在鼓里,對她不免多了些感同身受的憐惜。

阮明秀又嘆了口氣,眨了眨眼楮,說︰「你看我,出身卑微,你希望我能怎麼謝你?」

「難道你現在不應該說︰『大恩無以回報,唯有以身相許』嗎?」

「那不行。」阮明秀干脆利落地拒絕。

雲初一愣,被她斬釘截鐵的拒絕態度再次打擊到,這個小女人就這麼不想和他有肌膚之親嗎?難怪第一夜百般推辭,第二夜又那麼恰巧來了月事。

阮明秀看著雲初,認真地說︰「你是我未來的姑爺,你和小姐成親以後,你們才是正經夫妻,我以身相許算什麼?第三者嗎?我沒有興趣與人同侍一夫。」

雲初收起了嬉笑的姿態,重新仔細地將阮明秀打量一遍,他還是第一次听見一個小小的丫鬟如此振振有詞地反對與人共夫,而她這種堅持竟讓他感覺還不錯,深受庶子出身之苦,讓他也極為不喜妻妾眾多的後宅。

不知為何,雲初越看懷里的小女人越順眼,他心中忽然冒出一個大膽而瘋狂的念頭,而且這份沖動還來得如此強烈,讓他一點也不想抗拒。

對于他來說,今日遭受到的打擊也好,因此傷心憤怒也好,放縱也好,都不如現在這個念頭讓他覺得更加恣意妄為。

也許,今夜真是個失控的夜晚吧?

他低頭在阮明秀的櫻唇上啄了一下,說︰「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幫你,並且保你後半生無憂無慮。」

「這麼好?」阮明秀眼楮一亮。「要我答應什麼事?只要能做到,我一定答應!」

雲初的眼楮盯著她,與她的明眸對視良久,才輕聲道︰「陪在我身邊,直到白首。」

請陪伴在我身邊,真心愛我吧。

全心全意,一生一世。

然後,我就給你想要的所有。

阮明秀的心評然一跳,她幾乎懷疑自己听錯了。

這是……求愛吧?

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與雲初對視良久,見他的表情竟然意外認真與嚴肅,在他的眼楮深處還有小小懇切與悲哀。

「你……你是認真的?」阮明秀還是感到難以置信,忍不住追問。

雲初點頭。

「那……那……那……哎呀!那你當我是什麼人啊?你可是要娶我們小姐的!」阮明秀還是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被迫舍身做試婚人,一旦任務完成,兩人之間短暫的緣分就算結束,阮明秀還可以瀟灑當作這是一夜或兩夜情,事後就當是甩了一個渣男,以後渣男再娶別人,又關她何事?她自己完全不用負擔任何的責任,也不用擔心自己是不是成了小姐與姑爺之間的第三者。

可是,如果她留在雲初身邊,那她豈不是真成了第三者?雖然是她先認識雲初,但她也只是個卑微的試婚人,根本沒資格與小姐競爭。

阮明秀知道,在這個時代,一個男人擁有多個女人是合法而且合理的,一妻多妾在權貴富豪階層很常見,雲初就算娶了小姐又納了丫鬟,別人也不會因此多指責他什麼,頂多說他溫柔多情、憐香惜玉而已。

但是,理解歸理解,穿越而來的阮明秀卻實在無法接受這種與人共夫的荒唐局面,前世里交男朋友她都挑剔得要死,現在靈魂即使穿越到了這個封建時代的大周朝,也依然有自己的任性和堅持。

與其陷在妻妾爭風吃醋不斷的後宅里,她寧願選擇孤單但清淨的終老生活,唐妶當初也認真思考過,如果找不到合心意的男友,干脆就一直做單身貴族,反正後世里大齡未婚女明星比比皆是。

阮明秀認真思考了好久,最後還是對著雲初搖了搖頭。

她不能答應他這樣的陪伴,當他的妻子注定是別人的時候。

哪怕,她知道雲初對她有好感,哪怕,她自己其實也對這個男人有了微妙的依賴與喜歡。

蕭韶一大早趕到大理寺,心里有些不安,不知道雲初有什麼事,這麼急匆匆地找他。

雲初是個非常嚴謹的人,從來不會佔用工作時間處理私事,昨天雲初找蕭韶談事情,也是趁著午休的時間快速談了一下。

蕭韶接到消息後來得很快,整個大理寺還靜悄悄的,只有幾個習慣早到的低級小吏沒精打彩地在灑掃,他們見到蕭韶還來不及行禮,蕭韶人已經一陣風似地從他們身邊快速走過。

蕭韶走進雲初辦公用的房間時,雲初正坐在那兒發呆,手指敲著桌面,目光落在日光初照的窗上,久久沒有動靜。

蕭韶很少見到他這個樣子,大感訝異,站在門口盯了他一會兒,才忍不住咳嗽一聲提醒。

雲初淡淡瞄他一眼,說了聲︰「坐。」

蕭韶在他身旁坐下,心下明白等一會兒就到了正式辦公時間,屬于他的時間不多,便也不說客套話,直接問︰「有急事找我?」

雲初沉吟了一下,說︰「我答應與令妹的婚事。」

蕭韶一下站了起來,非常驚訝。

他有點太激動了,昨夜因為這件事,他與常樂公主大吵了一架,沒吵出個結果,心里郁悶喝了半夜酒,一大早接到雲初的消息就頭昏腦脹地趕了過來,這猛一站起來,差點摔個踉蹌。

為了解決妹妹當前的困境,他當然知道雲初答應婚事是最好的。可是作為雲初的朋友,以及同樣作為男人,他又深深地為雲初感到不甘和愧疚。

他用力揮揮手,「雲初,如果你是為了我們的情誼,完全不用這樣犧牲自己,就算你拒絕了婚事,我也絕不會怪你,真的!我蕭韶認你這個朋友,就絕不想拿自己家那些丑事拖累你。」

雲初笑了笑,說︰「婚事我是答應了,我也知道公主非常著急,你可以回家就開始著手準備婚禮了。」他頓了頓,才說︰「不過,我也有個要求。」

蕭韶听到雲初有要求,激動的情緒才稍微冷卻,重新坐下來,神情狐疑地看著友人,「你說。」

「我要阮明秀一家人的身契。」雲初直視著蕭韶,面容平靜,眼神卻格外認真。「她一家人都在公主府為奴,除了父母,還有一個弟弟,對吧?我都要,就當作是令妹出嫁時的陪房家人吧,不過,我希望提前拿到他們的身契。」

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出嫁時,除了豐厚的嫁妝之外,還有各種陪嫁人員,這些人員並不僅限于陪嫁丫鬟,其實更重要的是各種管理人才,比如能夠代替小姐管理陪嫁田莊的管事,能夠管理陪嫁商鋪的掌櫃,能夠在夫家內宅迅速掌控局面的嬤嬤,這些人其實比只能夠處理雜務、甚至還會爬上姑爺床的陪嫁丫鬟都重要多了。

阮明秀的父母在公主府屬于中等奴僕,一主外一主內,手里也都有些實權,夫妻倆都算是有才干的僕佣,作為陪房家人很合格。

蕭韶一愣,他沒想到雲初不要任何權利交易,反而只要一家僕人。

「阮明秀?啊,我想起來了,就是我母親安排給你的那個試婚丫鬟吧?我記得她長得還不錯,卻總是愛低垂著頭,有些唯唯諾諾的你喜歡這樣的女人?」

雲初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問道︰「你一句話,行,還是不行?」

「行!怎麼不行?」蕭韶嘆了口氣。「這件事不用問母親,我都可以代為答應,你肯與妹妹成親,就算陪送十個八個絕色美女都是應該的。」

「呵呵,我還沒有那麼貪心,只要這一個就足夠了。」雲初搖了搖頭。「我也不瞞你,我是挺喜歡這個丫頭的,看著就心下愉悅。」

蕭韶點點頭,他不喜歡老實沉悶的女子,但也許雲初就喜歡這種呢。

他完全可以理解,男人喜歡上奴婢,這種事太過尋常,哪怕這個男人即將要迎娶他的妹妹,他也不以為意,因為尊卑太過懸殊,就算他的妹妹有問題,阮明秀也根本沒能力撼動蕭韻的地位,對蕭韻根本不會構成威脅。

至于男人的真心真愛什麼的,女人或許看重,男人們卻沒有幾人去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而且以蕭韻現在的特殊情況,蕭韶也拉不下臉要求雲初一心一意去對待自家妹妹。

所以,蕭韶本沒把阮明秀當成一回事,但等到雲初說出下句話時,他才真的愣住了。

雲初說︰「我答應與令妹的婚事,給她一個生子的身分,僅此而已。日後她想留想走,都隨她,孩子想留想帶走,也隨她。」

也就是說,這只是一樁假婚姻,雲初會娶蕭韻,日後卻不會真正以蕭韻為妻,亦不會與她同房親近。

蕭韻要就嫁入侯府,做一輩子徒有虛名的庶長媳,要就等生完孩子,將目前困境解決後,與雲初和離,再另擇良人出嫁。

雲初會幫她,但不會要她,就是如此簡單。

蕭韶看了雲初好一會兒,才說︰「你其實還是嫌棄韻兒了吧?如果真不願意,就算了。」

蕭韶將心比心,如果有誰硬逼他娶一個蕭韻這樣的新娘子,他肯定怒發沖冠,恨不得宰了對方。

雲初點頭,說︰「沒有一個男人會喜歡這樣的新娘子,你覺得呢?我不以為自己是聖人,做不到心無芥蒂。但是事已至此,你認為公主殿下還容許我或者我們侯府全身而退嗎?她既然在京城諸家里選擇了我,又讓我知道了實情,我早就已經沒有了第二個選擇。」

也就是說,常樂公主這個提親,其實就是強迫中獎,不想答應也得答應,否則就等于與常樂公主府撕破了臉,不成親反成仇,以後就等著麻煩上身。

其實,雲初心底也並沒有多懼怕常樂大長公主,雖然她出身尊貴,但是他眼下也是攝政王重視的能臣,在臣子與皇室之間,攝政王想來會更看重能為他帶來權益的臣屬,而非他那些傲慢狂妄的血親。

但是,雲初左右思量之後,覺得也沒必要就為此和公主翻臉,因為,他遇到了阮明秀。

一個意外的驚喜,一個帶給他輕松愉悅的小女人。

阮明秀不過是常樂公主送給雲初的一個安慰補償獎,她想讓阮明秀先消除掉雲初對公主府的反感與排斥,卻沒料到雲初會對阮明秀如此心喜吧?只是效果太好,恐怕也並非公主所樂見。

但是對于雲初來說,卻是公主給他送上門來了心頭所好,他何不順勢納之?公主想要為女兒要名分,他就給蕭韻名分。

而他真心想要的女人,他也一定要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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