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蕭銘決定還是先跟那群散修混看看情況,再行決定是否要插手此事。
讓一名修者錯過近在眼前的機緣顯然是不太可能的,但這機緣是否適合他們,卻又是兩說了。他和陸天羽一個空有金丹期的殼子,一個則剛剛邁入練氣,自知之明還是需要有的,否則那純粹是在作死。
若是合適,自然不能放過,而倘若不合適,那也決計不能貪心。
對于蕭銘的決定,陸天羽完全沒有異議,兩人隨意找了個地方休息一宿,第二天則尾隨著幾名散修前往城外的山谷——介于蕭銘的這張臉的描述在城中流傳頗為廣泛,他相當謹慎地又換了張面孔,易容成一名極其平凡的扎須大漢,而陸天羽在打量了一番自家師父新的尊容後,即使極力克制,也仍舊表露出了幾分的目不忍視。
蕭銘對自己顏控晚期的徒弟嫌棄地翻了個白眼,伸手抓了抓自己滿臉的大胡子,聲音粗獷︰「紅顏終成白骨,皮相不過虛妄,一張臉而已,哪里有這麼重要!」
「但是徒兒看著這張臉,總會想到往後我要和頂著這張臉的人雙修,總覺得心中郁猝。」陸天羽相當誠懇地回答。
蕭銘︰「……………………………………」
——徒兒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然無言以對!
細思一下自己曾經選擇玄鉞的原因,也未嘗不是因為他有一副好皮相,蕭銘抬手拍了拍自家徒兒的肩膀,知錯能改︰「不必擔心,大不了以後與你雙修時,為師易容得漂亮一些。」
陸天羽︰「………………您就不能從現在開始易容地漂亮一些,以緩解徒兒的心理壓力嗎?」。
蕭銘聳了聳肩膀︰「這可不行,長得太好看,一來會引人注意,二來也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說實在的,為師其實也頗想將你那張小臉易容幾分呢。」
頓時,陸天羽警惕地捂住了自己漂亮的面孔,相當堅決地拒絕了蕭銘的「好意」。
當兩人到達地點時,谷內已然有兩群人正在對峙,其中一方身著洛水宮的服飾,大多是築基、練氣期弟子,其中還有幾名金丹長老,而另一群人的衣飾打扮則參差不齊,顯然都是些散修,而修為大多為築基,只有幾名領頭模樣的修者金丹初成。
洛水宮眾人應當是由金丹長老護送築基、練氣弟子來此歷練,而散修們則是接到了消息,試圖橫插一腳、討一些便宜。
在兩群人的爭論中,中途亂入的蕭銘很快理清了頭緒。
半年前,洛水宮的弟子在外出歷練時,于此處發現了一個秘境,九死一生後回歸宗門將此事上報,這才引來了玄鉞一行。
秘境有可能是自然形成,但大多數卻都是上古大能使用神通開闢出的域外空間。此等人為開闢的秘境都會有一個節點,以此來控制秘境的開啟與關閉,而玄鉞之前的任務,便是尋找出節點、收服控制它,讓整個秘境為洛水宮所用。
顯然,玄鉞完成地相當漂亮,他順利掌握了秘境的操縱方法,順手也斬殺了不少生活其中的危險的凶獸。當然,整頓秘境是一項浩大的工程,就算玄鉞實力再強,也不可能獨自一人完成。
于是,當洛水宮得到秘境後,于半年間排出了數批高階修士,一來可以將秘境中最為珍貴的寶物提前收走,而另一方面則是清理其中隱含的危機。
在將秘境整頓完畢後,洛水宮判斷此處適合築基與練氣期弟子歷練,這才將秘境開放,只是這一段時間洛水宮的行動也自然落入了有心人眼中,很快引得不少心思敏銳的散修蠢蠢欲動。
洛水宮眾人認為秘境的發現、整頓、開啟都是洛水宮耗費心氣一手促成,理應歸洛水宮所有,而散修們則表示秘境是上古大能遺留下的財富,應當歸屬整個修真界,不可被一家獨佔。
雙方各有各的道理,一時間爭執不休,而在確定秘境的危險度不算高後,蕭銘朝著陸天羽使了個眼色,打算插上一腳。倘若不成功也就罷了,而倘若成功,這對于他的小弟子而言應當是一個相當不錯的歷練場所——反正有他在一旁看護,出不了什麼太大的危險。
打定主意後,蕭銘與陸天羽便悄無聲息地加入了散修之中,幾名散修不滿地看了他們一眼,卻並未多言——一來他們這一方人數越多、洛水宮便更容易妥協,二來蕭銘的金丹期也能讓散修們提升不少的底氣。
能夠在外歷練、尋求機緣的散修大多都是築基期,煉氣期的新手實力不濟,故而更為老實安分,而金丹期的散修有了一定實力,則更喜歡尋一個適合的宗門擔任客卿長老,畢竟金丹期所需要的資源更為豐厚,比起孤身一人、朝不保夕的拼搏,還是依附宗門更有利于修為的提升。
■且,自從恩愛甚篤的道侶失蹤後,玄鉞變得更加冷漠銳利、不近人情,而他先前在陸家的所作所為,更是在自己身上貼上了張「肆無忌憚」的標簽。陸家這個前車之鑒近在眼前,自然沒人捋虎須,生怕一不留神就成了對方發泄怒氣的目標。
散修們心中哀嘆連連,而唯一覺得興高采烈、喜大普奔的就要數蕭銘了。他現在和玄鉞面對面——盡管混在人群之中——而對方卻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氣息,視他若無物,倘若不是場合不對,蕭銘當真想要山呼萬歲——他終于、終于擺月兌掉了玄鉞的追蹤,可以自由自在地橫行無忌了!
洛水宮弟子終于在金丹長老的指揮下魚貫進入秘境,而在等候之時,玄鉞百無聊賴的目光則在中散修身上劃過,似是在警告,又似是毫無意義,突然間,他的目光一凝,微微蹙了蹙眉。
隨著玄鉞的一舉一動,在場眾人的心也不由得高高懸起,特別是蕭銘,因為他感覺到玄鉞看向的正是他所在的方向,只是目卻似乎並非投注在他的身上。
修者的五感都相當敏銳,蕭銘也不例外,也正因如此,他才得以按捺驚慌、穩住身形,沒有直接抱頭鼠竄,而是身體僵硬地看著玄鉞舉步、緩緩朝著他的方向走來。
隨著玄鉞的接近,眾散修們下意識地後退、散開,與他拉開距離,雖然玄鉞周身的劍氣已然收斂,但那無形的氣勢卻仍舊壓得眾人抬不起頭來。
蕭銘與周圍的散修保持著同樣的姿態,翼翼地挪開身體,在發現對方並沒有改變目標後,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然後,他眼睜睜地看著玄鉞走到了自己的小徒弟面前,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腰間的那柄長劍上。
陸天羽畢竟年少,經驗淺薄,就算再如何激靈聰敏、善于急變,此時也不由得有些傻眼。
他也是想要躲開的,但是周身卻被玄鉞無形的氣息死死鎖定著,完全邁不開腳步,只能緊繃著身體、冷汗直流地看著在自己身前站定,緩緩啟唇︰「你的劍,予我一觀。」
陸天羽本能察覺有些不妙,他想要拒絕,卻根本不敢開口,只能僵硬地將自己師父剛剛替自己打造好的法器解下,雙手遞送到玄鉞面前。
玄鉞將長劍握在手中,極其認真的目光在長劍上描繪著,仔細探查著每一絲細節,而在一邊旁觀的蕭銘見勢不妙,連忙傳音入密,警告陸天羽絕對不要將他供出去——他完全沒有想到,玄鉞的眼楮這麼尖、觀察力這麼敏銳,也……對他這麼了解,竟然在一柄劍上看出了漏洞。
他當時就不該因為陸天羽喜歡,便答應幫他造一把劍!
接到師父的叮囑,陸天羽自然也很快反應過來,強自忍耐著想要扭頭求助的沖動,努力保持著鎮定。
所幸玄鉞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手中的長劍上,並未察覺陸天羽與蕭銘之間的小動作,片刻後,他終于將目光移到陸天羽身上︰「這把長劍,你是從何得來?」
「買、買的……」陸天羽語氣顫抖,完全一副被嚇傻了的姿態,頭腦卻在飛速的旋轉。他自小就沒出過陸府,被蕭銘帶走後也不過在荒郊野嶺呆了半年,對于外界所知不詳。而想要編造出精妙的謊言,則必須要掌握不少細節,所以他不得不從自己最了解的地方著手。
心思急轉間,陸天羽便果斷地將陸府所在城鎮的法器閣賣了出來——畢竟這是他唯一了解的買賣法器的場所——順手還編造了一個合理的價格。
雖然陸天羽的演技瞞不過蕭銘,但哄哄玄鉞暫時並沒有太打困難,也許玄鉞早已經習慣了其他人在他面前誠惶誠恐、連話都說不利索,又或者是他的確在那里見過蕭銘、情況吻合,所以並沒有過多懷疑。
玄鉞沒有認出陸天羽是那名曾經跟在蕭銘身後、面黃肌瘦的少年,畢竟他這半年的變化很大,簡直可以稱得上判若兩人,而當時的玄鉞全部心神也全都放在蕭銘身上,根本沒有對陸天羽多看一眼。
玄鉞細細摩挲著劍刃,眸光微閃,隨後側頭朝著一名金丹長老道︰「你去那法器閣,看看還有無類似——」頓了頓,他又是微一皺眉,似是自言自語,「不,罷了,還是我自己去吧,你大約也看不出來。」
被鄙視了的金丹長老︰「……………………………………」
定下此事後,他復又看向陸天羽,語氣平淡到幾近理所當然︰「這把劍,我要了。」
陸天羽︰「………………………………」
蕭銘︰「………………………………」
圍觀眾人︰「………………………………」
——竟然如此厚顏無恥地搶奪一名煉氣期小輩的法器,玄鉞峰主您真得好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