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有沒有去參加玄鉞峰主的化神大典?」
「像我等這樣的身份,怎麼可能有資格參加呢?不過我倒是听人描述過,據說有不少長年不曾露面的尊者特意出關前往慶賀,可謂眾仙雲集,讓我等大開眼界!」
「那是自然,玄鉞峰主可是近百年來唯一化神之人,自然備受矚目,不過我倒是更在意玄鉞峰主在化神大典上說是之言……」
「你指的是,那句‘自此與蕭銘再無干系’?據說玄鉞峰主此言一出,大典之上眾人盡皆愕然,也不知玄鉞峰主與蕭銘真人之間到底出了何事,竟然走到此等地步……」
「要我說,不管如何,蕭銘真人這一步走得大錯特錯,玄鉞峰主已然化神,就算有些怪癖,為了今後的發展,又有何不能忍耐的呢?偏偏要將這天大的好處向外推……況且他連這次化神大典也沒參加,竟然拂了整個()洛水宮的面子……嘖嘖嘖……」
「或許他這是有自知之明?一個金丹修者,何德何能與化神尊者並肩而立——我听說,有不少元嬰期的仙子已經朝玄鉞峰主拋出橄欖枝,頗為意動呢!」
「只怕這些仙子只能空手而歸了,我瞧著玄鉞峰主此次情殤頗深,據傳明明化神大典上一派喜慶,卻只有他周身落寞,恁得令人痛心。」
「……玄鉞峰主那張臉上,真能看得出落寞?」
「……此乃意境,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蕭銘坐在茶館內,按了按額角的青筋——此時此刻,他的外表是一位清秀男子,五官雖不算出彩,但組合在一起卻頗有一番韻味,令人心生好感。這幅模樣是蕭銘被自家小徒弟軟磨硬泡才最終妥協的,畢竟,有一個顏控而執拗的徒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的確讓人有些心塞。
從門外進入茶館,陸天羽正看到自家師父一臉無奈,眼神微掃,便大致明白了始末。
明明離玄鉞的化神大典已經一年多了,但修真界諸人對此卻仍舊津津樂道,而每次听到眾人議論,他家師父的表情總是分外糾結。
——其實,陸天羽本人也是糾結的,因為一年前他才剛剛知曉自家師父竟然便是那位轟動了整個修真界的蕭銘真人,也大致明了了他與玄鉞峰主之間沖突的始末,如今再听到局外人的猜測紛繁,便實在有些HOLD不住那些根本就不靠譜的腦洞。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無知是福吧?
陸天羽並不覺得自己的師父做錯了什麼,如果是他的話,他大概會做得更加狠絕,不會因為莫須有的愧疚便心軟留情,乃至于被對方咸魚翻身。不過,大約也是如此,玄鉞對于他的師父的感情也更為復雜,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從自己師父的講述中,陸天羽隱隱察覺到玄鉞峰主對他的師父並非全然的無意,只是陸天羽卻並不想點明這一點,大約是由于某種私心吧……
陸天羽如今孑然一身,唯一在乎的就只剩下自己的師父,他一點也不想有任何人吸引走師父的心神。
自然,玄鉞峰主的化神大典他們也沒有去參加,想必玄鉞峰主不想再見到他們,而他的師父也對于玄鉞峰主敬而遠之。只是由此一來,玄鉞與蕭銘這對「恩愛」百年的道侶也算是在全天下修者的矚目中正式拆伙,再無瓜葛。
雖然蕭銘表現得一直很正常,似乎根本不在意那般,但是陸天羽卻發現對方失神的頻率比以往高了很多,想必仍舊還是受到了幾分的影響。
只可惜即使陸天羽一點都不希望自己的師父再記起玄鉞,卻依然管不住全天下人的嘴,似乎無論走到哪里,他們都能過听到眾人的議論猜測,簡直讓人想躲都躲不掉。
陸天羽不悅地抿了抿唇,隨即很快又揚起興高采烈的笑容喚了聲「師父」,將蕭銘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見自己的小徒弟進來,蕭銘面色一整︰「事情辦得如何?」
「已經妥當了。」陸天羽湊到自己師父面前,笑嘻嘻地施了一禮,「這次可多虧師父您了,不然徒兒還真不知該如何處理呢!」
蕭銘隨意點了點頭︰「好歹我也是你師父,理所應當。」
「那麼接下來,我們要回去天玄派嗎?」。陸天羽看著蕭銘站起身,在桌上拋了一塊靈石,隨即快步跟了上去。
「不回天玄派,你還要去哪里?」蕭銘斜睨了他一眼,語氣漫不經心,「你在練氣大圓滿已經卡了許久,這次好不容易尋到突破的契機,不回去好好修煉,浪什麼浪!」
「我也沒浪啊……」陸天羽的語氣中帶上了一絲的委屈,卻對于蕭銘時不時蹦出來的奇怪詞匯接受良好。
自從加入了天玄派,陸天羽便發現他家師父簡直成了練級狂人,動不動就將自己關進閉關室內,否則便是外出歷練、出任務,與他相處時間極少。雖然並不知這種情況到底是如何造成的,但是陸天羽卻相當堅決地在心里的小本子上給玄鉞記了一筆,因為在他看來,倘若不是由于玄鉞,他的師父大概也不會如此拼命。
也不知是雛鳥情節,還是對方是他人生中唯一親密信賴之人,明明陸天羽本身性格相當地獨立堅強,卻對于蕭銘有著一種難以克制的依賴,總是希望對方多關心自己一分,多與自己待一段時間,而不是……那麼不負責任的全程放養。
盡管心里百般不樂意,但陸天羽卻只敢月復誹一二,表面上仍舊乖乖巧巧地跟在蕭銘身後,返回了天玄派。
自從修復了金丹上的裂痕,終于成名副其實的金丹修者後,蕭銘二話不說便帶著陸天羽千挑萬選了一個門派,成為了客卿長老。
天玄派規模不大,派內諸人大多性格溫和平淡,沒有太多的勾心斗角,掌門與諸位長老也都不過金丹修為,看不透他的易容,而最讓蕭銘滿意的,則是它與洛水宮之間沒有任何的關系,並非其附屬宗門,也沒有流露出任何依附討好的意向。
雖然蕭銘不過金丹初期,還帶這個一個練氣的小弟子,並不夠資格成為天玄派的客卿長老,只是蕭銘舌燦蓮花,充分展示了自己的各項優點——陣法、煉丹、符篆、煉器無一不通——最後又以金丹初期的修為力挫金丹中期的長老,最終得到了天玄派的接納。
畢竟是曾經混過大宗門的人,蕭銘非常了解想要在一個宗門站穩腳跟都需要些什麼。故而不過短短一年,身為外來者的他便得到了天玄派上下一致好評,連帶著陸天羽這個煉氣期的小弟子都沾了不少的光。
提起蕭銘這位客卿長老,任何一位天玄派門人的第一個反應便是熱心,而第二個印象,則是全才。在經過一段時間的考察期後,天玄派掌門對于蕭銘越來越器重,雖然目前他還並不能進入權力中心,卻也經常會被指派一些較為重要的任務。
而在蕭銘在天玄派混得如魚得水的時候,他的小徒弟也並未令他失望。
雖然被自家師父放養了,但陸天羽的進境仍舊非常迅速,短短一年便提升到了練氣大圓滿。不僅修為提升迅速,陸天羽的戰力也頗為強大,也許是由于妖族血統,他對于火系法術的操縱極為精純,威力更是巨大,就連不少築基期弟子都在他面前紛紛卻步。
當然,最讓蕭銘有些驚訝的,是他的小徒弟氣運頗佳,簡直就像前輩玉簡中所描述的「幸運EX」一樣,奇遇迭出。最初不過總是找到些頗為珍貴的靈植靈果,遭遇些頗為罕見的妖獸靈獸,而前一段時間卻直接走了狗屎運一般發現了一處秘境。
自從那次「舍命」保護陸天羽之後,蕭銘的小徒弟便再也沒有對他隱瞞過什麼,不僅僅將自己的妖族血統和血液妙用和盤托出,對于後來的奇遇也坦誠相告。此次發現秘境,陸天羽也未曾隱瞞,立即傳訊通知了蕭銘,不過也多虧有此一舉,不然單憑他一個練氣大圓滿,估計十有八.九是要折在這里面的。
秘境中的東西對于蕭銘而言並沒有太大用處,便被他一股腦地甩給了小徒弟去處理,而此行最大的收貨,便是陸天羽尋到了築基的契機,這也是蕭銘催促他返回天玄派的原因。
作為天玄派的新星,蕭銘與陸天羽的歸來自然引人矚目,一路上遇到的人都紛紛向他們致意,但盡管如此,蕭銘卻仍舊嗅到了幾分不同的氣息,宛若山雨欲來。
剛剛將陸天羽趕去閉關,蕭銘便接到了掌門傳訊,讓他立即前往議事廳。蕭銘自然不敢耽擱,而當他到達議事廳的時候,便只見掌門與金丹長老們盡皆到齊,一部分人心事重重、愁雲慘淡,而另一部分卻如同蕭銘這般一頭霧水。
「……這是出了何事?」蕭銘微微蹙眉,與其他幾位同樣剛剛趕到的金丹長老對視一眼,開口問道。
掌門深吸一口氣,緩緩答道︰「數日之前,後山處有一只妖獸歷劫,天雷劈垮了半座山峰,而山峰之下,則露出了一條極為精純的靈石礦脈。」
「大善!」听聞此事,幾名金丹長老均是眼楮一亮。但話音未落,卻見掌門全然沒有一點高興的意思,不由有些疑惑,「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掌門蹙眉,沉重搖頭,倒是並沒有意外這些金丹長老沒有想到點子上。
介于天玄派一向避世,故而除了掌門與幾名管理庶務的長老外,其余人等大多都簡單直率——俗稱一根筋,只看到了眼前的好處,卻不曾想到其中蘊含的危險。
因為天玄派沒有什麼資源,其余幾大宗門也並未將其放在眼中,故而一直相安無事。只是自從後山處出了一條靈石礦脈,如今的天玄派便像是一個孩子捧著一塊人人垂涎的大蛋糕于鬧市間走過那般,蛋糕被搶走倒在其次,最關鍵的卻是在被搶蛋糕的時候,孩子該如何保證自己全身而退。
掌門頗有些頭疼地為眾人講解利弊,一番深談後長嘆一聲︰「如今,不少宗門已然得了消息,紛紛遞來了拜帖,特別是洛水宮、無極門、玉瓊閣等大宗門,無論哪一個,都不是我等能夠得罪得起的……」
「簡直欺人太甚!」一名脾氣火爆的金丹長老猛一拍桌子,憤憤不平,而其余人等雖然同樣心緒難平,卻不得不克制下來尋求對策。
只是安逸了太久,天玄派眾人實在不知該如何應對其余諸派的虎視眈眈,越是討論便越是煩惱悲觀,反倒是一直安靜傾听的蕭銘實在有些听不下去,輕咳一聲開口︰「其實也不必如此悲觀,有靈石礦脈是好事,雖然我等不能獨自吃下這條礦脈,卻也可以跟其他宗門暗中結盟,或者以利益分成尋求庇護。畢竟雖然我們式微,但礦脈終究還是我們的,我們佔著大義,有地利,以此為籌碼,不愁尋不到適合的合作者,雙方互利互惠,皆大歡喜。」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掌門輕輕頷首,「等到那時,就麻煩諸位……尋找合作者了。」
眾位金丹長老盡皆應是,蕭銘也斂首行禮,他微微蹙眉,表情並不如何明朗。
對于後山發現靈石礦脈,引來其他各派覬覦這種事情,蕭銘到並不是太過擔憂,而唯一糟心的,便是就連洛水宗也前來摻了一腳。
自從玄鉞化神後,洛水宮的地位便越發超然,而倘若洛水宗真要插手,那麼其他門派能夠競爭得過的幾率便小了很多——這樣一來,如今他所在的天玄派十有八.九便會倒戈洛水宗,成為其附屬宗門,而蕭銘千挑萬選選擇天玄派的意義,便瞬時間化為了笑談。
沒想到他如此努力地試圖遠離洛水宗,如今兜兜轉轉卻又轉了回來,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